王宝三
春江水暖鸭先知。每年农历的二月二一过,野鸭们就会在南国的栖息地结成大群,陆续北飞。这个时节,南方已经是春江水暖,柳绿花红;而北国呢,春寒料峭,冰雪初融。尽管如此,野鸭们也毫不畏惧,它们携儿带女,个个伸长脖子,彼此呼唤着,顶风冒雪,振翅北飞。
黄河流经宁夏395公里,黄河两岸,沙滩连片,湖泊众多,沟渠纵横,麦稻飘香。特别是淌过了春水,整个引黄灌区都成了水乡泽国,不仅为野鸭提供了丰足的食物资源,而且也为它们提供了理想的栖息和孵化场地。多少年来,野鸭和塞上的人们同享一片蓝天,共处一方碧水,在宁静温馨的环境里生活,繁衍生育自己的儿女。
宁夏的野鸭种类很多,多得让人说不清它们的名字。有体态肥硕的绿头鸭,羽色如火的赤麻鸭,灵巧机敏的麦鸭,咏如弯钩的鱼鸭……春天,野鸭成群结队地飞来,不仅给宁夏这片黄土地带来盎然生机和神秘的色彩,而且也为人们的生活凭添无限的情趣。二十多年以前,我住在银川一个叫西马营的地方。当时,相隔不远的银川中山公园的东边,有一片大湖,人们都把它称作后湖。湖里的芦苇,青翠、高大而又茂密。平静的湖面上,不时有鱼儿起跳,各种游禽在苇丛中出出进进,令人十分着迷。早晨起床,一推开房门,常常看见成群的野鸭在头顶上一掠而过,然后在淡紫色的湖面上斜斜地勾出一幅剪影。那刷刷的鼓翅之声,宛如疾风暴雨,给人以壮美之感。
野鸭属杂食性动物,不仅喜食小水生生物,也爱盗食庄稼。它们的食量大得惊人。一位有经验的老农跟我说过,春天种麦的时候,晚上常有野鸭飞到播过麦子的田地里偷吃麦种。它们横着排成一排,一只鸭子占一条垅沟,把扁嘴插进松软的泥土里,推土机一般地前进。鸭过麦光,它们掘过的地方,甚至无苗可出。也有人向我描述过野鸭掠食稻穗的绝技:它们个个昂着头,伸长了脖子,用两片扁嘴叼住稻穗,从上往下地甩着头,突噜噜,眨眼间就把一穗稻子僧得精光。
野鸭危害庄稼,农民们自然会想出各种办法围捕它们。城里人呢,都知道野鸭是上等美味,特别愿意把它摆上餐桌。自然界里的生存竞争,是那么不可调和,那么惨烈无情,不仅让人变得越来越聪明,也让野鸭们变得十分乖巧。1974年春天,我在永宁县丰盈大队的麦田里,亲眼目睹了手持猎枪的父子俩围捕一只野鸭的情景。当时,有一只黑褐色的野鸭刚刚落在碧绿的麦田里,那父子俩就提着猎枪,猫着腰,小跑着从两头包抄过去。可是到了跟前,却不见那只鸭子起飞。两人感到莫名其妙,不停地抓耳挠腮。正在纳闷,只见百米开外,那只聪明的野鸭突然腾空而起,呱呱叫着向远方飞去,仿佛在嘲笑这对猎人。野鸭不仅机敏,连性格也十分倔强呢。有个猎人对我说过:如果一只野鸭受了致命伤,它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会拼命地往湖里飞。到了湖面,就一个猛子扎到湖底,用嘴叼住一棵水草,至死都不会浮出水面。难道说,这不是一种宁死不屈的英雄性格吗?
随着人们生活空间的不断拓展,加之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围湖造田,宁夏引黄灌区的湖面越来越少了,野鸭等水禽的生存环境遭到严重破坏,更由于前些年人们无节制的猎捕和化肥、农药的大量使用,野鸭的数量和种群也大大减少。好在我们国家颁布了《野生动物保护法》,通过大力宣传,人们的文明程度和环保意识得到了明显的提高。现在,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不可能单独地生存,只有与野生动物相亲相爱,和睦相处,我们的生活才会丰富多彩。爱护野鸭,爱护大自然中所有的野生动物,不仅是一种文明的标志,也是人人都应该追求的高尚美德。
写到这里,我抬头看了看日历:农历二月二已经过了。秋天离去的野鸭,又该携儿带女飞回故乡来了。它们飞回自己热爱着、眷恋着的黄土地,飞回塞上银波荡漾的河汉和湖面。对它们来说,未来有艰辛,更有不测,但它们仍然执着地飞向自由的空间,追求着野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