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惊叫:“不行!我身受重伤你没看到?哪里有本事护送这东西回去?别说像老和尚那样的人物,随便来个壮汉子我都对付不了。万一昆仑山派的人追上来,我的性命和你那两个女娃子,就都是你害的!又万一罗障元帅发怒,还不知道要怎么样血洗罗浮山呢。”
布帛心急如焚,明明知道不能把刑天斧托付于她,还有抱着万一的希望。听她说得在理,一时左右为难,连连顿脚:“唉,唉!唉!”
白素贞本拟让他背着回罗浮山,罗障有绝大神通,治好她伤势只是举手之劳,接下来还有偌大好处可得。见他惊急万分,连连跺脚,状如热锅上的蚂蚁,连额头汗水都冒了出来,便说道:“刑天斧干系重大,不能半途生什么变故。再说你朋友的性命可是系在你身上。这样吧,你自己一个人尽快赶回罗浮山交差,救出你朋友,再脱身做你的事好了。我在这养伤几天再想法子自己回去。”布帛顿足:“也罢,你自己小心。”拿着刑天斧疾冲而去。
这一路不眠不休,能多快就跑多快,全然不管会不会惊世骇俗。到第二天晚上子时,他已经奔行三十个小时,将近三千公里。但觉灵力消耗大半,同时神倦力疲,双腿酸疼,实在支撑不了多久,只得停下来打坐练功,补充灵气,恢复体力。
子时过后,他再次脚程尽展,疯狂赶路。第三天午后终于赶到罗浮山。依照残存的记忆直冲公正义施法的那个山崖。老远就看到一对修罗美女无聊地站在那儿眺望山景,公正义和其他人俱都不在。
修罗美女看到他,喜出望外,像一对彩燕一般飞下来迎接,叫道:“布道长,手中拿的可是刑天戈?啊,道长咋回事?天兵天将一路追杀你们?”看他身后,却没有动静。
布帛扔出去刑天斧:“这就是刑天戈!快去交给你家主人,让他送回我两个朋友。快去!”就地坐倒,呼呼喘气。两女喜孜孜地应了,拿过刑天斧飞身下崖。布帛马上盘膝而坐调气行功,当真是分秒必争。
一刻钟之后他闻声生警睁开眼睛,罗障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转头见公正义、张兼爱、孙灵就在他几步外。两女刚刚被修罗美女带上山崖顶,脸色有点苍白,但满脸笑容,平安无事。罗障上前一步,拍拍他肩头,温言说道:“你是第一个让某家觉得跟你说话不会浪费时间的人类。刑天戈便送你罢了。某家要走了,他日有缘,天上见吧。”
布帛道:“且慢,白素贞、赖泥为此戈身受重伤,一个在横断山区,一个在昆仑山外围,你应该派人去救一救。”罗障转头吩咐四个修罗美女,两人一组去寻,挥挥手,消失不见。公正义向布帛拱手示谢:“道长带回刑天戈,俺也得了天大的好处,多谢了。只是你们为什么不回这里,而是落在万里之遥的昆仑山?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布帛没好气地道:“我还想问你呢。”公正义皱眉寻思。布帛想了想,说:“回来的时候哮天犬咬住赖泥的小腿,结果连它也扯了下来。是不是这个原因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公正义欣然点头:“原来如此。”拱手作别,重新飞下山崖,大约进洞修炼去了。
布帛把刑天斧负在背上,对张、孙二女说道:“我有急事要办,须得马上动身。你们想学道法的话,就自己先去合川浮尘观修行。观主石桥是我师兄,你们只要报上我名号,他一定不会拒绝。不想去的话就先回家去。我如果有空,再去找你们。”特别交代孙灵:“想找阳泉观的晦气,学好本事再说。”
张兼爱说:“我必须回家说清楚,然后回学校上课。这回旷课这么久,解释起来很麻烦的,你们帮我想想理由。道长受伤了吗?脸色这么差。”
布帛心下不耐,却不能给她脸色看,含含糊糊地回答:“我没事。”催促孙灵:“你想怎么样?”孙灵犹豫一下,说:“好吧,我和张姐姐一齐去汉口玩玩吧,看看那个有眼不识金镶玉的黄鹤观是啥模样。”布帛松了一口气。两女结伴而行,好歹有个照应。孙灵武功不弱,江湖经验也有,他也可以放心。温言交代:“天色还早,你们慢慢找路下山。到了山脚下往左边走,我记得就是个镇子。孙灵你可千万不要逞能去阳泉观!我先下去了。”拔足便走。
孙灵看着他的背影抱怨:“老家着火啊?这么急!你以为我活得不耐烦了敢去阳泉观那个匪窝?这混蛋!还希望他主持公道打茅山道士一顿的,他却火上了房。张姐,咱俩现在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张兼爱笑着呸了一声。孙灵吐舌头:“走吧走吧,咱俩现在不是寡妇死儿子,是老鼠掉进夜壶……不说辛苦,只说跑江湖。”张兼爱笑骂:“怎么来来去去没有一句好话?你上辈子是乌鸦?怎么长了一张乌鸦嘴?”
孙灵切了一声:“什么眼神?明明是一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百灵鸟!”
又是一路舍命狂奔。间中不知抚摸玉佩多少遍,再不得佳人回应。布帛恨不得身插双翅。这当儿,无比渇望能够马上学会飞行。其实以他小成境练药阶的修为,如非瑶姬指点,连神行法都不会,别说浮空,遑论飞行。意不在此者,都要到中成境伏气阶段才会因为灵气冲盈而意动身浮,然后再慢慢驭气前后左右移动,即为飞行术。那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现在他的神行法、浮空术,乃是有意修习轻身功夫所至。
半夜子时,他已经奔行几百公里,渐觉心浮气躁,不得不又停下来打坐调息,恢复体力。
清晨赶到阳台山,来到石崖下,猛拍石壁,半晌没有动静。拿出玉佩呼唤瑶姬,依然没有回应。布帛心中慌乱,搔首踟蹰,不知如何破门进入小瑶池。片刻才醒起有索魂符可用,急忙施为。灵符翩翩向北,布帛慌忙追随。这一追竟然追出了阳台山。
布帛心中叫苦,放步疾行。见灵符全无停止意,焦急之下,速度渐增。一口气又是几百公里,已是中午,日丽中天,眼前出现一片大山。他不知道这里已经是晋豫交界的太行山余脉,只是追着索魂符进入山林。
越涧过溪,爬山涉水。索魂符飞过一座人工水库,进入一个十几米宽的山谷。入谷几百米,前面出现十几幢木石结构的房屋,原来是个深藏山中的小村落。
村头有幢独立于小溪畔的小屋子,索魂符向它飞去。布帛追近细看才明白是个小小的庙宇。三面有墙,南向洞开。正**奉一对三尺高的坐姿男女,男左女右,威严端庄,衣着装饰应是一对明代官员夫妇。左边厢随奉一位站着的武将,瞪眼作怒目金刚状。右边厢中间一位文吏恭谨而立,应该是中间大官的属吏。属吏左边是一!比他稍小一些的狞恶夜叉,右边是一个俏巧小侍女。这是一间祭祀祖宗先人的家祠,没有佛祖也没有三清。
索魂符翩然而入,落在正中神台上颤动片刻才停止,这个动作表示下面另有计较,路途受阻,它不能再前进指引了。
布帛收起索魂符,四下摸索。水泥砌的台子平整无缝,连结三面石墙,看不出有什么机关奥妙。他心下烦怒,解下刑天斧打算用暴力毁了这家庙。取斧扭身之际,一条偌大的壁虎从檐边跃落下来,无声无息,向他脖子咬到。
布帛六识灵敏,壁虎未及其身,他已经觉知有异,趁着取斧扭身的势头向前斜跨一步,让过壁虎,同时执斧在手。壁虎啪达一声落地,马上扭头转身向外飞逃。
这壁虎比寻常壁虎大了一倍,几乎就是一只小蜥蜴。但蜥蜴无法吸附在墙壁上,只有壁虎才能贴附于墙。同时蜥蜴表皮光滑如蛇,有鳞片,可反光,色泽红、褐、蓝不一,壁虎无鳞,表皮暗淡不反光,颜色灰白单一。
布帛心知有异,一面追着出了小庙,一面血书于空借天眼天耳,防止追丢了。
壁虎一出庙便逃入草丛中,钻入浮土下躲起来不动。然而借了天眼的布帛轻易找到了它,刑天斧就地一划,轻易切断它的长尾巴。他只想让他带路,不欲伤它性命。
壁虎吃疼之下飞蹿而出,仓皇逃命。布帛追了片刻忽悟不对,急附身拾起一块砾石,掷出去击昏壁虎,就近捡个村民废弃的塑料袋装了,急步赶回村头小庙。索魂符目标在小庙,可不能中了这么拙劣的调虎离山之计。
折转之际,注意到日正中天的时候,太阳光落在身上殊无暖意。这可是春末厦初的太阳!小庙阴气森森不说,整个村落阴气浓重,人声不闻,连鸡啼狗吠都听不到,貌似是荒废无人的村子。
抬头看,天眼下的村落中,房前屋后到处埋有尸骸,许多鬼魂躲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对着他指指点点。看那些鬼魂的模样,都是这个村子的居民。有自然老死的老头老太太,有夭折的儿童,也有死于非命身体残损的青壮男女。随着他的折回,鬼魂越聚越多,粗略一看不下一二百个。阴影里挤不下,渐渐的站了出来,在太阳底下居然平安无事。布帛双眉紧皱,想到了极乐道毛遂炼制的阴兵……
小庙屋檐下,那对官员夫妇在前,武将、属吏在侧后,侍女在角落。五鬼十只眼睛盯着他,敌意十足。布帛没时间客气,盯着青袍官员问:“瑶姬呢?她在哪里?”
布帛点头,再问:“瑶姬在哪儿?”青袍官员反问:“阁下何人?瑶姬又是何人?”布帛天眼下看得他们夫妇全无异状,不像是假胡涂,想想缓下脸色,说:“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他与瑶姬分别已经有了三四个月,不知她如今打扮衣着如何,不知怎么形容,只能强调:“特别好看的女孩子。”
青袍官员摇摇头:“本官不清楚。也许在院主那儿吧,阁下何妨去问问看?”
“谁是院主?他在哪里?”
“极乐院主姓区,单名乐。在极乐谷。”
布帛倒吸一口冷气:“极乐道?”心中更加恐慌,料想瑶姬凶多吉少。焦急问:“在哪里?极乐谷在哪里?”
青袍官员摇摇头:“本官不能再说了,否则……”住口不语。布帛不耐烦了:“那……你们让开,我要拆了这座庙!”天眼所见,小庙神台下一条地道斜斜向下,不知通往何处。刚才索魂符贴在那,就表示地道终止处必有瑶姬在。
武将听闻他要拆庙,瞪眼怒哼一声,拔出腰间刀。青袍官员摇头说:“这庙干连我村千百村民,拆不得!”
布帛怒从心头起:“别废话了,我不拆庙就是。快让开!”
青袍官员不但不让开,反而手一招,不绝如缕地赶过来的鬼魂顿时轰地一声如同猛虎下山,奋勇争先,向布帛飞扑而至。
布帛冷冷一笑,平生第一次生起强烈的杀意。灵力灌注在刑天斧上,刑天斧泛出白光。顺手一挥,刑天斧刃到处,如同砍瓜切菜,冲在前头的十几个壮年鬼魂顿时一分为二。断肢残体飞起,腥血四溅。转腕再挥,又是十几个鬼魂头断肢飞,一时间骇住群鬼。
青袍官员大叫:“退退退,乡亲们快退下!这人手中兵刃不是凡物,快快退开去!”自己拉着吓得站立不住的夫人退入庙中。夜叉和武将挡在他们身前,同样满脸惊惧。
要知道鬼魂对阳间常人来说是无形无质的,阳间的兵刃根本伤不了它们。奈何布帛手中却是天宫宝物,见神杀神,见鬼斩鬼。《聊斋志异》中云云人死为鬼,鬼死为渐耳(上渐下耳合一字。电脑打不出来),实则误矣。
人死后,生魂投地府依善恶业报投胎转世,生于六道。六道众生死后依旧如此,谓之轮回。未入轮回时暂为中阴身,也叫中有身,并非鬼,只不过对人来说,它们跟鬼一样而已。鬼死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同样再依善恶业报投胎转世于六道之中,就这样轮回辗转,不得解脱。天上天人福报享尽也会死亡重新投胎转世,地狱生灵恶报受尽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