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六道传言
22129500000137

第137章 沉船

这一段江面十分宽阔,少说也有上千米。客船翻覆处距离江滩几百米,江水虽非特别湍急,浊浪滔滔,冲力也不小。体力差的恐怕都游不到那儿,更别说救人。

中年司机眉头都不皱一下,匆匆忙忙除下外衣和鞋子,跃身入水,挥动双臂游向江心,游姿优美,一看就是游泳健将。这时江流中有几个乘客载沉载浮,让江流裹挟着飘向下游,死活不知。

布帛学司机除衣去鞋,听到身后有声,回头见李梅拎着他的背包跟着过来,忙道:“你不要下水!江水太冷了你受不了的。”急步入水。

他泳技平平,但体力极佳,很快就追上并且超过司机。司机惊赞:“兄弟好样的!快去救人……玛德怎么这么冷?”才下水几分钟,他已经脸白唇青,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布帛同样觉得江水特别冷,比昨天的清江水冷太多。顾不上想这个,向前方几十米外落水的乘客游去。几十个乘客在江流中扑腾,男女老少都有。他一手揪住一个,吸气转身,提气轻身,胸以上浮出水面,只用双脚在水中踢腾踩水,带着两人向江岸冲来。却见李梅正在浅水中扑腾挣扎,那样子根本不是要游过来救人,而是旱鸭子落水挣命。她游泳技术其实比布帛还好的,看来是江水太冷,手脚抽筋不听使唤了。

布帛带着两个人快速向她冲去,就像一只带有螺旋浆的小船驰过,激溅起一片浪花。司机惊佩无已,深为他高超的“泳技”折服。

布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李梅身边,水花冲了她一把。慌乱中的她抓住让布帛救回来的人的胳膊,一并让他带上江滩。

放下手中一对中年男女,他问李梅:“怎么了?”李梅脸无血色气喘吁吁,惭愧道:“我也……也想救人,太冷了,没两下就不行了。想上岸,水里面好像有人拉着我一样……”

布帛看她哆嗦不停,怜惜道:“快回去车上换衣服!”转身又冲入江中。

救人如救火,他飞速赶到江心,抓住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小男孩会游泳,只是江中不比游泳池,他不慎呛了水,一边咳嗽一边叫:“妈妈,咳咳,快救我爸爸妈妈。”布帛稍微打量,向下游游出三米,抓住一个青年女子。女子已经吓胡涂了,死命地抱住他胳膊,小男孩伸手抱她她都没有回应。

这时候白色客船已经沉没不见,江面上飘浮着几十个挣扎扑腾的乘客和杂物。那个热心司机带着一个女人就在他前头几十米外往岸上游。布帛吸一口气正要赶上他,忽然发觉江水仿佛变得粘稠起来,如同陷身沼泽地里。同时江水奇冷,几乎下一瞬间就要结冰。这感觉以前有过一次,那是在富水中毛遂作祟,众鬼围聚,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大声念咒:“赫赫阳阳,日出东方……”

咒出,便觉江水回复常温,脚下也轻快许多。前头司机和女子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水里。布帛惊怒难言,灵力急催全速前进,几百米江面他只用几十秒。冲上江滩放下手中母子俩,转身往江中冲,就记忆中司机沉没之处往下游寻找。

不入水还好,一入水吓得不轻。水中密密麻麻全是阴灵鬼魂,就像早上一大早看到的邪雀群,没有上千也有几百。几个阴魂合力揪住一个落水的大活人,硬生生把对方往水底下拉扯。这阵仗除非高人异士,谁能够凭泳技逃生?

众鬼见他冲来,纷纷惊慌闪避,与他保持十丈八丈之远却不逃散。布帛心知必然有人捣鬼,十之八九还是极乐道的妖人,暗暗叫苦。找不到司机他也没办法,施展浮空术浮出水面丈许高,居高临下寻找幸存者。就在他送那对母子再回来这十秒八秒时间,江面上已经见不到一个挣扎求生的活人。

布帛无奈,只能重新入水向岸上游。入水又觉江水奇冷。他默念金刚经,拖泥带水地回到江滩上。李梅已经换下湿衣,重新穿上他的衣服,再加上她扔在江滩上未曾打湿的外衣和鞋子,抱臂站在江滩上眺望江心。却不见了中年男女和那对母子,料想应该在车上避冷。

这时候天上彤云密布,北风一阵紧似一阵,越来越冷了。见他上岸,李梅欢喜迎上,拾起他外衣鞋子,问:“冷吧?快回车……啊!”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狂猛力道撞击在布帛身上,纵然他急催灵力以抗,还是被撞得立足不住,倒飞一丈有余,跌入滔滔江水之中。江滩上泥泞滑溜,李梅一惊之下立身不住,坐倒在地。

布帛身子入水,群鬼又来纠缠。又惊又怒,存想金刚菩萨驱走诸鬼,奋力游上岸。左侧又是一股力道袭来。这回有备,双足一蹬跃开让过,揪起滑倒的李梅退回江岸:“又有敌人来了,你快上车去。”接过外套,推她上岸。李梅应了,慌里慌张跑上车。

江滩一处葳蕤丛生的灌木丛后面闪出两人,一个上唇蓄留着浓黑的小胡子,左颊有颗显目的黑痣,记得是极乐道的冬西省,去年年底还在广州会过。另外一个淡眉鼠目白脸无须,正是毛遂。他哈哈一笑,阴阳怪气地道:“小子,咱家力士符滋味如何?爷们到哪里,都有你个小混蛋来坏事,真的很稀奇!”

若论布帛这辈子最厌恶哪一拔人?肯定就是极乐道。他义愤填膺戟指怒斥:“那一条船上的几十条人命,就让你这么害了?如此视人命如儿戏,你们不怕报应?你们修的是什么道?”

毛遂振振身上黑衣,洋洋得意:“爷们修的就是鬼道,如何?你说修鬼道就是伤天害理?害哪个理?伤啥子天?杂草太多了要不要拿镰刀割一割?我们极乐道就是老天爷手上那把收割人命的镰刀。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

布帛心知与这等人讲不了道理。强盗自有强盗逻辑,恶人自有恶人理由,除下湿衣,穿上外套,抽出装在外套口袋的套管准备动手。冬西省与他打过两回交道,却一句话都没交谈过,这时张口冷然问:“你是浮尘观门下?浮尘观小门小派名不见经传,怎么可能出你这等人物?”声音浑厚。

布帛同样冷着脸:“上天有好生之德,也有好杀之残。但是你们自许为镰刀,行事是体察天心还是全凭喜恶?如果全凭喜恶,那是残民以逞,终有恶贯满盈的一天。”

毛遂冷笑:“我等之喜恶,便是天心。这一回,你留下吧。”从右小腿处扯出一条三节棍。

布帛拉长套管。他赤着脚踏在江滩泥地上,鞋子都来不及穿眼见不能善了,当即上前挥动长套管抽向毛遂脸面。

毛遂迎上一步,吐气开声,双手各执上下双节,左手棍撩开了细管头,右手棍便往布帛胸口戳来。布帛侧身让过,长管抽回,稍粗的一头砸向对方左肩。毛遂双棍下压,把他套管压下地面。

布帛当然不愿任由摆布,一个上撩一个下压,双方一较劲,毛遂双棍压不下他单管,反被撩得双棍荡开。急喝一声,又是一股怪异的力道猛撞布帛胸口。

布帛已经听明白这是极乐道的力士符。当年与区乐浴血厮杀都没见对方施展过如此诡异的符咒,这个毛遂却接二连三让他吃这符的亏。两人面对面交手,根本看不到对方是怎么施展这符的。闪避不及,只能就势向后一个空翻,被力士符的怪异狂猛的力道抛飞五六丈。

毛遂哈哈大笑。车内李梅和小男孩惊呼着推窗争相探头观看。毛遂转头看到,道:“大师兄,这女人长得不赖啊!”

冬西省知他心意,冷冷地道:“知道。着啥急?你先把小道士拿下再说。”极乐道并非淫邪道门,但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对美女垂涎三尺的。

布帛落地安然无恙,闻言惊怒交加,却不敢开口提醒李梅开车逃跑。对方完全可以分头截杀,自己可应付不来。拾起一块鹅卵石向毛遂掷去,骂道:“无耻小人,打败你家道爷再说!”纵身扑回。

他从来没有自称过道爷,这回为了激怒毛遂故意这么说。加上鹅卵石掷击,勾起毛遂新仇旧恨,顾不上觊觎李梅美色,迎上布帛,三角棍上遮下击,连番进攻。棍棒本是沉重兵器最宜力拼,他却能使出巧劲诡招。

布帛已经知道自己比他力大,灵力催运到双臂上,硬桥硬马,与他对攻,以力破巧。毛遂让他强力逼得脚下不稳,一步一步后退。脚步下乃是泥泞不堪的滩涂地,他鞋子陷在高及鞋帮的湿泥中,要拔腿而退虽不为难,却不如赤脚的布帛容易,一时居然让他逼得有些狼狈。

布帛忽一下抽向他左边小腿。毛遂收脚步不及,又是一声急喝。布帛陡觉不对,急向左闪。一股狂猛的力道从他右边激荡而去。布帛这才明白,对方急喝之际,必会侧着脸儿。口气喷向左肩,则力士符怪异的力道向左前冲出;喷向右肩,则力道向右前方。虽然还是没有看清他如何使用力士符,布帛却已学了乖。

毛遂见他轻易闪过,怒骂一声:“草……小混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乖?”想要放出阴兵灵鬼,看看满江滩到处零时散落着鹅卵石,又收起这个念头。喝道:“请大力鬼王上身!”

布帛一惊,记得当年区乐请神上身之后的强横,急忙观想金刚附体,同样大声呼喝:“奉请青除灾金刚、奉请辟毒金刚、奉请黄随求金刚、奉请白净水金刚、奉请赤声火金刚、奉请定持灾金刚、奉请紫贤金刚、奉请大神金刚!”

毛遂吓得不轻。乖乖,我才请一个,他一口气请了八个!打算围殴吗?却也退让不得。奋力挥臂,大力猛攻。

还好布帛并没有因为奉请八位金刚便变得三头六臂十六只手,依旧双手分持长管两头对攻。双方力道比先前大增,棍管交击,当当声比先前沉闷不少,震动周围空气,呼呼有声,十分怪异。

冬西省见师弟久攻不下,有些不耐烦了。手一伸,一只桔红色游隼从他袖口钻出来。一开始只有麻雀大小,来到他手心之后便变得乌鸦一般大小。冬西省手一抖,红隼振翼离开他手心,即时变得像只大红鹰,翼展达到三四米。每一次振翅鼓翼都会带起一阵风,速度奇快,一眨眼就到了布帛背后,向他后脑啄去。

布帛感知脑后生风,心知不对,慌忙闪退,同时抽管回击。红隼一击不中,就势向前飞出,布帛长管抽空。毛遂趁机抢占先手,步步进逼。布帛被闹得手忙脚乱,未及稳住势子,红隼又至,啄向他脑袋。布帛侧头让过,长管与毛遂棍棒相交,被震退一步,红隼右爪便搭上他左肩,狠狠地抓下去。

布帛闷哼一声,左肩鲜血淋漓,长管急抽红隼。红隼已经鼓翼飞出二三丈远。毛遂大喜,右棍猛击布帛胸口。布帛拖管封挡。匆促之间未能使上太多力气,便被对方棍棒击中套管,力道强猛,封挡不住,棍棒再砸在胸口上。虽有套管挡了一下,还是被巨力击断七八根肋骨,震飞七八米远,摔落在江边滩涂地上。李梅惊呼着冲了下来。又慌又急,立足不稳,一下车便扑倒在地。车上三个大人犹豫着,没有人敢出来。小男孩要出来,让他妈妈紧紧抓住:“别出去,坏人很厉害!”

毛遂哈哈大笑。冬西省冷笑一声,召回红隼。李梅爬起身,陡觉强光剌眼,不由自主闭上双眼。再睁眼时一声奇异的音爆响彻天地,几乎把现场的人震聋。毛遂直挺挺倒在地上。一个服饰奇异,一眼分不出是男是女的俊俏长发青年站在毛遂身边,手摸后脑勺喃喃自语:“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弥勒内院大摩尼殿听金舒弥勒菩萨讲瑜伽唯识吗?不小心打一个喷嚏就到了这里?南无弥勒佛!南无当下来生弥勒尊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