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帛揽着李梅冲出里许,寻个林木较为稀疏的豁口冲进去。林木挡住,地面崎岖,当然不能像在山道上一样尽情驰骋。奔行几百米,再转向山下奔行几百米,终于支持不住,找个背风山坳停下来,放开李梅,边喘气边交代:“我让毒虫咬伤了,须得运功祛毒。你看着点。”
李梅又惊又急,指左前方十几丈外一处草木繁盛处:“看,那儿更理想。”布帛摇头:“在白天的时候,太理想的地方反而容易引人注意,因为大家一眼看去都觉得它最理想。”
李梅点头:“还是你聪明。”布帛苦笑:“我也算是个山娃子。小时候大家玩捉迷藏,哪一个藏得最好,反而最容易被找到,就是这个道理。”
李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布帛一瞬间心念转动,觉得她这时候的笑容分外娇美,让他情不自禁想亲近她呵护她。只是一瞬间起念,这当儿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再说她十之八九不会同意。尽管已经有几次三番情迷意乱之欢,她也不排斥一些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但并没有多少亲昵的意愿,态度上从来是情非得已,下不为例。
布帛收拾闲心,盘膝坐地,催运灵气去驱逐左腿的僵木。先前已经驱除过屁股上的毒素一次,这一回感觉差不多还是那一种毒,驱除起来并不为难。虽然不难,却也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在这大半个时辰之中,回春门人尸混合搜索大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李梅强忍恐慌,缩在坳内不动,这会儿只能听天由命。
布帛垂帘合目,一动也不动,一脸宝相庄严。头上理个武警战士特有的寸发,却没有一丝剽悍之气,反而颇有高僧大德世外高人之风。年轻的脸容满是灵气充盈的光泽。中午的阳光透过树丫,斑驳散碎地洒落在他脸上,灿然生光。眉梢嘴角微带三分江湖风霜,显示出他已经经历许多世道艰险。
山间一声鸟鸣,李梅仓皇四顾,无所发现。鸟鸣之后,山林似乎更加幽静。不经意间溜了布帛一眼,马上被他的风采吸引住眼睛。她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他,一瞬间心灵颤栗,一种异样的情愫从心底深处浮泛上来。这种感觉她已经十几年未曾有过,久远陌生如同隔世春梦。
李梅皱起眉头,仔细回想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惊奇地确定自己古井不波的心灵终于再一次为一个男人兴起波澜。然而,他不但与她年纪差距不小,更要命的是他是她最疼爱的侄女的男人。李梅红了眼圈,深为自己的心动而悲哀。她控制住两颗欲落未落的情泪,把头扭向一边。
忽然索索声响,有人缓缓走近。李梅一颗心几乎跳出嗓子。转头看布帛依然不动如山,她怦然跳动的心灵略略松动。无疑,这个毛头小伙子虽然江湖经验还是不足,对一些鬼蜮伎俩警惕心也不强,但心思慎密应变灵活,还是挺能让她依靠的。片刻,两个回春门徒从两人藏身的山坡上面经过,目光全部让十几丈外那一处茂密草木吸引住,根本没有注意她们这个浅陋的小背坳。
两门人手里扣着五方灵符,小心翼翼地打着齐头并进的手势,摸向茂密草丛。李梅看他们蹑手蹑脚的样子几乎想笑。两门人摸近前,发觉无人,双双直起腰来吁口大气,骂骂咧咧地离开。乡音浓重乡词俚俗,她听不懂他们骂些什么,一颗心宁定下来,眼睛转回布帛身上,不由得惊讶地掩住嘴巴。这个好色的家伙纵然在运气祛毒之时,依然色心不减,下面支着一个帐篷,竟然还一抖一抖的,好像在对她耀武扬威挑衅叫阵。
李梅红着脸暗啐一口,转头不看。片刻,又觉得男人色心无时不在,当真是下半身动物,实在好笑。忍不住回过头来盯着它,想看它还能玩什么花样。难道还能因为她死盯不放,它就会生气发火冲她吐痰?
布帛运功祛毒正紧,浑不知火元引动欲念,小弟弟不经他同意,跳起来挑战佳人。不久之后祛毒完成,他吁口气睁开眼睛,李梅慌慌张张转开头去。布帛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出丑,急忙挪身侧对,强笑道:“我没事了,咱们走吧。嗯,再走恩施那个方向肯定有回春门重兵把守,咱们应该反方向走,沿江去宜昌。你觉得呢?”
李梅点头同意。布帛问:“他们为什么追着你不放?容五里给了你什么东西?或者你无意中发现他们什么秘密?要不然他们没理由追杀你啊。”
他问一句李梅摇一下头,这时回答:“别问我,我也觉得很奇怪!那个木嘉敏失心疯了,吃哪门子醋?我来这呆了一个多月,从头到尾只想陪着艳艳,希望她愿意跟我回去,以便弥补我这么多年对她的歉疚。我与五里名不存实更不存,他们做夫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来这一个多月,五里是对我很好,怕我闷,天天带我和艳艳游山玩水。但是半点与我重拾旧好的心思都没有!不瞒你,我看他心如止水的样子,有时都有点泄气,难道我李梅人老珠黄,半点也吸引不了他了?但是他这样子,真的让我很轻松,这也是我能在土龙山呆一个多月的原因。五里一心希望我和艳艳能好。艳艳不恨我,其实全亏他……他其实,真的很疼女儿,也很看重我。唉……”
情思惘然,片刻才回过神来,“但是在他心目中,我除了是艳艳的生身之母,其他的,再没有什么了,怎么会给我贵重东西或者什么秘密?”她边思索边说话,神色凝重,神态坚决绝无迟疑,布帛信了,说:“好吧,不管了。咱们去宜昌,别跟这些人纠缠就是。可是我还必须救几个人……”简单交代了经过,问:“你觉得你女儿会派人送来尸体吗?”
李梅不假思索:“会。他们父女都不是说话不算的人。”布帛沉吟着说道:“我还担心会不会变成陷阱,而你女儿却不知情。”李梅一惊,却是担心另外一个问题:“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五里藏起来,五里一走,他们找不到东西,怀疑我或者艳艳拿到了,所以才要追杀于我?那样,艳艳可有大危险!”
布帛回想山上所见所闻,非常肯定地说:“不会。我觉得两个长老对艳艳很好,尤其是那个木长老。真如你所想,他们就会让艳艳跟你离开,随便哪一个长老接任门主之位,再发动一门之力,随便抓住你们一个,另一个还不得乖乖交出东西?总之真有什么东西或者秘密,她留在山上,比走开对他们更不利。她如果接任门主,他们更加的不利!没道理还劝她别走。”
李梅点头同意他的分析,知道自己关心则乱想太多了,道:“米长老追杀我,肯定是瞒着艳艳的。你担心晚上是个陷阱,那除非咱们再上土龙山,当着艳艳的面指出两个长老的险恶伎俩。可是我不想上去让艳艳为难,她平平安安最好。”
布帛也不想去麻烦他人,道:“走吧,先到那座桥头,找到江家四个阴灵再说。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你游泳技术很好吧?”李梅点头:“还不错。昨晚我一直沿溪游下来,最后冷得受不了才想上岸,侥幸你就在那儿。”
布帛笑一笑,也觉得昨天晚上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她真是老天爷帮忙,说道:“那好,咱们去桥头等着。万一真有危险,真不行就跳江逃命。”
计较定,立即动身。虽在山林中,布帛依稀还有几分方向感。下得山来,沿着山谷向西北方行去。不久之后一条小溪出现在前,两人便沿小溪向下游走。这里的山溪十之八九通往清江,沿溪而走才不会迷路。崇山峻岭中,逐水而下是最简便无误的出山方法。当然,如果有人追杀在后,对方十之八九也是选择沿溪追踪。溪边树木有水滋润,长势茂盛,其中有不少野生果树。纵然已经是初冬,时不时还能见到残存的毛栗、山葡萄、猫屎瓜。
忽然李梅手指溪对岸,惊喜道:“那是不是杨桃?就是猕猴桃。”布帛比她早一步看到,却没有想到是猕猴桃,见她边说边咽口水,不由得好笑。侧头聆听一下四周动静,觉得还安全,便道:“咱们过去摘吧。”
李梅为难:“怎么过去?”溪水清澈,一眼可见底。最深处大约及胸深,并且有二三丈宽,溪中没有出水的大石,要涉水而过必然打湿一身衣服。李梅匆忙逃命,没有衣服可换,实在不想下水。布帛道:“我有办法。”放下背包除下鞋子。李梅摇头:“为了几个山果子这么折腾,犯不着。”
布帛摇头:“咱们一起过去。那边比较平坦开阔,容易行动,相信会有庄稼红薯地,红薯才好吃。”山果大都酸涩,吃多了舌头难受,不能完全填饱肚子。李梅便不再说。布帛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衩,把衣服鞋子放入背包中让她背着,说:“你除下鞋袜免得打湿了,坐在我肩膀上,我带你过去。”
李梅瞥一眼他精壮的躯体,粉脸有些烘热,举手擦拭额头细汗掩饰羞意,应了一声,依言而行。布帛双手上举,抓住她两条胳膊帮她稳住身子,迈步入水。
溪水冰冷,他有灵气护体,几近寒暑不侵,没有觉得如何。李梅百来斤体重于他也没什么。走出三步,溪水及胸,李梅脚丫和半截裤脚入水,惊道:“好冷!你冷么?”布帛微笑说不冷。李梅感叹:“你身体真好。真想跟你学点儿道法。”大概这辈子还没有这样骑在人身上涉水而过,有些惶恐,更多的却是兴奋,觉得很好玩。布帛笑笑不语。脚步下踏到一物,微微一怔,不但不停,反而加快脚步。
李梅只是顺口一说,见他不接话便罢了。片刻之后平安到岸,布帛并不上岸,微微俯身低头:“你先上去,我回去拿样东西。”李梅揪住伸到眼前的一棵横枝丫,一借力,赤脚上了岸。
布帛转身回到刚才踩踏到东西的地方,潜水抓到一物,微微一惊,直起身一看,正是昨天晚上被僵尸大汉抢去的套管。难道那三个僵尸掉落在附近?它们现在在哪里?安然无恙还是废掉了?转头四顾不见动静,收起套管,赶回来上了岸。
李梅坐在岸边,拧干两条裤脚的水,正支着二郎腿打算穿鞋袜,瘦削小巧的脚丫子白生生的,给人一种娇嫩可爱的感觉。布帛不期然看到,情不自禁欲念发作,小布帛昂首而起。他身上只有一条短裤衩,顿时丑态毕露,不堪入目。纵然马上用双手掩饰,还是落在关心注视他的李梅眼中。两人一齐红了脸。李梅害羞也好笑,嗔道:“又怎么了?”
布帛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什么。”拿过背包躲在一旁穿好衣服,施展浮空术上去摘了十几个猕猴桃,装入背包,下来递给她一个,招呼她边走边吃,说了刚才的事。他想得到李梅也想得到,脸色微微一变,脚下不觉加快。不久之后果然见到一片红薯地,布帛过去挖了四五个,洗净了放入背包中。晚上要守在桥边救江家四口,那桥前不着村后不巴店的,晚饭可没着落。还好李梅身体本就不错,这一个多月的山居生活又大大锻炼她的爬山能力,不至于成为累赘。
“嘿嘿”,冷笑声入耳,郑老太从侧后方鬼魅一般飘飞过来。李梅惊而布帛怒,骂道:“混蛋,死缠不休啊?”想要动手,转念间揽住李梅腰身:“咱们走!”灵气急运,施展神行法向下游冲去。
这一片地势开阔平缓,林木也不多,适宜他展开脚程。他把李梅打横抱起,脚下发力,疾如奔马。郑老太虽不慢,却是万万赶不上,眨眼间就被远远抛开。李梅被山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只好双手揽住他脖子,把脸掖入他怀中,任由他驰骋。
忽然布帛放慢脚步,在她白腻的额角亲了一口。李梅微微一惊,只听他兴奋地说:“清江到了!僵尸们再追来,踢它们下江去,相信就是不死,要上来也要费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