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帛笑笑,当先向山上走。王山风和江老头回神追上来,许多敬佩仰慕的言语,布帛自然不会在意。如果说江老头先前是病急乱投医,这时已经完全相信他有本事救活自己的亲人,精神抖擞跟他上山。
走出几百米,山道上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男的是一对中年男人,黄皮寡瘦,眼睛却是亮得出奇。长相、身材都有三分相肖,一个着一身蓝,一个穿一身黑。女的是个四十上下的秀气妇人。她与布帛打一照面,两个人都是一怔。这女人就是若木!
若木又喜又悲。姐姐生前最后的心愿就是要把这个家伙炼成阴魅之王,天意让她遇到,不动手更待何时?喝一声:“站住!”飞身扑来。
布帛也不废话,扬手就是一张火龙符。同时叫道:“江老伯你们快让开!”王山风和江老头慌慌张张跑开去,躲入林中。火龙符脱手化为火枪疾插若木胸口。那一对中年人惊咦一声,不约而同双手叉腰,凝神戒备。
若木却是大吃一惊。布帛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寻常货色,满以为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急探手入怀摸出天罗网当鞭子猛抽,把火枪击飞一旁。右手一挥,三支黑针激射而出。布帛又一张火龙符再次出手,同时足一蹬,向左边闪退。
陡然后觉得左踝关节一疼,低头只见一只尺许长的白鳞怪蛇张口咬在他踝骨上。被咬处马上青黑一片,同时麻木感涌上心头。大惊之下,急急祭起护身灵符,虽嫌亡羊再补牢,也盼能抗蛇毒。右脚急起,向怪蛇踏去。白蛇松口逃开,窜入草丛中不见。
布帛左足发麻,不由自主单足跪倒。只听草丛中王山风大声惨叫:“蛇!啊……”江老头几乎同时惨叫出声。布帛急红了眼,右足用力跳往草丛,意图相救王、江两人。
若木微微冷笑,手一扬,又是一针向布帛胸**来。布帛单足立地闪避不便,只得滚身倒地让过黑针,掏出五雷符喝道:“咄!”灵符脱手马上消失。蓝衣中年人耸然变色,大吼:“若木小心!”也不见他作势,一只红眼乌鸦凭虚现身,冲向布帛。若木头上高空中金蛇即现,扭身下扑,化为闪电击下。若木尖叱一声,天罗网急摔,抽向闪电。
拍地一响,电蛇沿天罗网极速下窜,进入若木身体。天罗网无事,若木却是身遭雷殛,全身焦黑,僵立当场。黑衣人冲过去揽住她便走。
布帛未及起身,乌鸦扑翅飞至,啄向他眼睛。布帛缩头举臂击鸦,右手又去拿五雷符。乌鸦一口啄在他手背上,顿时皮破血流。
布帛怒喝一声,掏出另外一张五雷符扔出来,喝道:“咄!”灵符脱手消失,蓝衣人上空即刻出现金蛇。
蓝衣人从身上掏出一把黑溜溜的小匕首往上一扔,喝一声:“疾!”黑匕首仿佛变大一倍,向上的升势也加快一倍速度,正中下击的金蛇。
劈拍声中电光暴闪,电蛇消失,匕首化为飞灰纷纷洒落。蓝衣人骇然急退。眼见头上又现金蛇,他情急之下手一抖,又一只红眼乌鸦出现在他头顶,悍然冲向电蛇。
闪电下击,正中乌鸦。乌鸦惨嘶着急坠下来,落地化为虚无。蓝衣人趁机急逃。红眼乌鸦并非真正的活物乌鸦,而是乌鸦的阴魂被蓝衣人用异法炼化成有形有质的阴魉。一切飞禽都可以炼化成阴魉,如果是走兽就炼成阳魈,乃黑巫门奇法。理同极乐道炼魂。
布帛奋臂拧身,抓住又在他胳膊上啄了一口的红眼乌鸦,五指一收,捏爆乌鸦脑袋。扔下乌鸦按住手臂伤口挣扎起身,一瘸一拐冲入山林,想看看王、江两人安危。入林便见两人全身青黑,倒在地上已经丧命。双眼圆瞪,死不瞑目。转头四望,两人的阴魂吓得不知逃哪里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布帛又是内疚又是愤怒,拿出泰山符四下寻找小白蛇,打算符化巨石压死它。急切间无所发现。听到不远处山路上怒喝声、乌鸦惨嘶声,布帛猛冲过去,灵符对准逃到这里,还在放乌鸦对付五雷符的蓝衣人扔出去:“疾!”
蓝衣人损失四只阴魉加一把黑光匕首才挡住一张五雷符,既心疼又愤怒。见他冲来正中下怀,从身上掏出一根一拃长儿臂粗的黑色铁管,一拉一拉又一拉,铁管变成人高的长管,上细下粗。却是铁管中空,一节一节地套着,就像老式收音机电视机的天线。
布帛泰山符出手化为巨石当头砸落。蓝衣人侧身闪避,长管如鞭,抽落在巨石上。也不见他如何使力,巨石挨他一鞭,竟然禁受不住,一声闷响,从中鞭处裂现许多裂缝,顷刻之间崩坏化为符灰。
布帛吃惊之下掏出火龙符正要扔出去,右边小腿一疼。低头只见那只该死的小白蛇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咬住他小腿,毒素可劲儿地注入他体内。
布帛怒吼着火龙符出手,化为火枪把白蛇钉死、烤焦在地,即刻化为虚无。但是魈毒却是实实在在的,他右腿一麻,跪倒在地。蓝衣人长管鞭子似的抽击而至。
手无寸铁,只得急运真气于臂,举臂挡格。长管抽击在他左胳膊上,真气卫护之下骨肉平安,皮肤却是如遭火炙。忍不住痛叫一声,右手急出,抓住长管猛力拉拽。长管入手,炙手可热。布帛下狠心紧攥不放。
蓝衣人长管涂着异毒,心下奇怪他为何连受诸毒而不倒,发力猛拉。
双方一较力,只挣得脸红脖子粗,拍一声长管从中崩断为二。两人用力过猛,踉跄后倒,分别从山道两旁滚落。
布帛这一边山林只比道路稍低,滚了三四米便止住。蓝衣人身后却是落差几十米的陡坡,顿时骨碌碌一路滚下去。
布帛吸口气,挣扎坐起,掏出火龙符待敌。半晌,却不见蓝衣人上来。摊开手看双掌红肿一片,就像被火燎过,只差没有起燎泡。左臂两个伤口的血还在纷纷飞洒,血色紫黑,见之惊心。便拿出止血符,等血色变回正常再止血。至于双足蛇咬之伤,依旧青黑麻木,但麻木感并没有蔓延全身,也不知道是魈毒威力不够还是护身符发挥神效。
又等片刻,确定蓝衣人已经走掉,当下挣扎起身入林,蹒跚着走出里许,找了个隐密小山坳歇下,提气疗伤祛毒。
这一行功便是三四个时辰,收功时已近半夜,全身恢复十之八九。冬夜无月,寒星微光,林子里更是昏暗。他目力奇强,几乎不受影响,回到江老头和王山风丧命处,折树枝艰难地刨个浅坑埋葬江老头。把王山风尸身拉到山路上放下。相信明天就会有人经过发现,报与王山风家人。山林间有几个孤魂野鬼游荡,闻声好奇过来围观他埋尸拖尸,看看应该都是附近老死的村民。只要它们不来相扰,不想多事的他就假装没看到。
一番折腾,饿得不轻,隐约听到流水声,循声找去,不久便有一条小溪出现,旁边还有一块红薯地。这时节正是红薯成熟肥大的季节,欣然徒手挖了两个,洗净了便吃。成熟的红薯香甜多汁,对餐风饮露吃惯粗粝食物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好的食物。
吃完一个,正在啃食第二个,一个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传入他耳中。布帛有些诧异。常人的脚步声不会如此沉重,这家伙除非是三倍于己的巨人,或者……想到什么,心下微凛,悄然起身,往左侧溪边一处茂盛的灌木丛摸去。
刚刚躲起来,一个长长的身影沿溪缓步而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待对方走近再看,却是一个中年大汉背负着一个中年妇人。应该是一对夫妇。两人僵着脸,眼睛死鱼一般地瞪着。一身阴气沉沉,全无半丝生人气息,就像昨天晚上偷袭于他的那个家伙。
布帛恍然大悟。这些就是回春门炼化的活动僵尸。似人而死,似尸而活。没事懒得招惹它们,他屏息敛气,一动不动。一对僵尸男女一步一步擦着他身边缓步而去。布帛索性盘膝坐下来,打算今晚以此为榻,明天再上容家寨子讨还江家四具尸体。
良久,正睡得安恬的布帛自生警兆,张眼张耳,溪水流动声有异,似乎有一条大鱼缓缓游近。心下惊奇,这溪恐怕只有及腰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大蛇还是妖怪?他手中暗扣一张火龙符,不动声色地等着。
片刻,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从水中游过来,双手搭岸,小心翼翼地爬上岸。布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人就是李梅!
她上得岸来,被冷风吹得连连打了几个寒颤,轻掠湿漉漉的头发,猫着腰往布帛藏身之所钻。看样子僵尸找的就是她。
布帛强忍着欢喜,等她钻进来再猛然出手,一手掩她嘴巴一手搂她柳腰,免得她惊叫挣扎引来僵尸。
李梅黑暗中陡然遇袭,几乎吓死,奋力欲挣,耳边有人低声说道:“是我布帛。别动,别嚷嚷。有……刚才有人从这儿过去,是找你的吗?”
李梅全身哆嗦,泪流满面,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转身死命地抱住他,一连串泪水打湿他肩。布帛轻拍她肩头示意安慰。侧头耹听周围动静。四野安宁,绝无异状。心神回到她身上,发现她全身湿淋淋冷冰冰的,一个劲地打着寒颤,急忙推她肩头,道:“快换下湿衣服,别受冷了。我包里有一身替换衣服,你将就着。”
李梅嗯了一声,绞了绞滴水的头发。布帛拿过背包递给她,转身退开两步。前面的衣服让她情急相拥也蹭湿了不少,还好气足身健不怕冷。
李梅匆匆忙忙除下内外湿衣换上他衣服。他不过常人身材,她又是高挑丰盈的身躯,穿上他衣服稍嫌宽大,却不肋脦,别具一番风情。换好衣服,还是觉得冷,蹲身抱腿缩在灌木丛下,小声问:“你怎么在这?”
暗夜里她看不清布帛,布帛却把她看得一清二楚。知道她只穿他一身薄薄的外套一足以御寒,看她瑟瑟发抖,心下怜惜,柔声回答:“子香她爸爸说好些日子联系不上你,让我想想办法。我用索魂符一路找到这里……你怎么回事?”
李梅泪水再次汹涌而下,为亲人的关心高兴落泪。无声地饮泣片刻,她收住眼泪,咽声道:“谢谢你过来找我。有些事情与你没啥关系,你就别打听了。”
布帛让她见外的话弄得满怀郁闷,十分不舒服。忍耐着没话找话说:“刚才有一对中年男女从这里经过,好像在找人。他们样子很怪异,是不是在找你?”不想说出僵尸两字让她受惊。
却听她道::那是一对活僵尸!很可怕!以后万一遇到,千万小心。
布帛惊讶:“你知道?”
李梅不答,双手抱肩,哆嗦着站起来:“先离开这里再说。”
布帛不动:“你想去哪儿?天黑不方便,我觉得应该在这呆着,等天亮了再离开为好。”她一副睁眼瞎的样子,赶夜路实非良策。
李梅说道:“我想找我女儿,越快越好。就是不知道路怎么走。”布帛皱眉,那就不能不行动了,问:“她在哪?你没与她在一起还是逃散了?”
李梅说道:“本来有。早上她去樟木村她姑家,我们就没在一起。”
樟木村?布帛灵光一闪:“你认识一个叫容艳的姑娘吗?”
李梅急抓他手:“就是她,她就是我的女儿!她在哪?你……怎么认识她?”
布帛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明白了。其实容艳长得与李梅、李子香等并不相肖,但不知如何刚才灵光一闪,偏偏蹦出莫非容艳是李梅女儿的念头,乃有是问。他难以置信:“容五里是你丈夫?”
李梅闷声几秒才回答:“以前……曾经是。我女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