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半野园突围的六个人,在琴湖与朱侠伯会合后,通过秘密水道回到后方医院。
大米没有下芦苇荡,他准备在端阳家住一晚,然后回到苏北老家去,回到他爷爷那儿去。有了这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他特别想念爷爷,想念家。
端阳带着大米到湖滩上去逮了许多蟛蜞回来,忙着做一道“蟛蜞豆腐”来招待大米。这是端阳在酱园“大本营”时答应大米的。
端阳让小蟛蜞在清水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把它们放进舂米的石臼里,用木杵来舂。不一会儿,一堆小蟛蜞就成了一盆糊,用纱布将糊中的杂物沥去,放进几个鸡蛋打成一盆浆。在这盆浆水里下了盐、黄酒和姜蒜等调料,就可以放在饭镬里蒸了。出锅的时候,这盘糨糊成了嫩豆腐的形状,一颤一颤地生动,不过颜色不是白的,而是淡黄的。
蟛蜞豆腐被隆重地端上饭桌。
端阳递给大米一把匙子,说:“大米,不吃这道天下第一菜,你可真白活十多年了!请吧。”
大米舀一匙进口,含一会儿才咽下去,连声赞道:“好吃!鲜,鲜!”
端阳笑道:“大米你得慢慢吃,要不然,眉毛会掉了。”
大米装洋相,摸摸眉毛,说:“顾不得了,顾不得了!”
这句话把端阳妈妈逗得笑起来。
大米吃了几匙,忽然放下匙子,发起愣来。
端阳妈说:“大米,趁热吃啊,怎么不吃了?”
端阳知道大米愣着的原因。端阳也想起了小弟。在“大本营”,端阳也是答应让小弟尝蟛蜞豆腐的。
端阳说:“妈,你别催了。”
妈妈看出点眉目,轻轻走开了。
端阳说:“还想起了黄毛,对不对。”
大米说:“黄毛是被那个三角脸打死的。临死,黄毛还向我敬了个礼……”
端阳说:“大米,别难过了,你知道那个三角脸后来怎样了?被我们抓住了。后来他想乘着夜色逃走,结果落到芦苇荡的水草窝子里淹死了。”
“真的?”
“哪有假!”
大米高兴起来。一高兴,他又装洋相了,连吃几口蟛蜞豆腐,说:“黄毛,黄毛,你的仇,新四军给你报啦!我呢,就只能替你吃蟛蜞豆腐啦。”
正说笑,端阳家的大门被轻轻敲响。
来的是阿庆嫂、朱侠伯还有小何。
阿庆嫂一进门就说:“端阳妈,你得好好地为我们招待招待大米啊,大米为我们出了大力啦!”
大米站起来,说:“我要谢谢你们水上飞呢,你们为黄毛报了仇。”
听了端阳的解释,阿庆嫂和朱侠伯才弄明白大米的话。
小何把一个纸包塞在大米手里,说:“大米,拿着。”
“这是啥呀?”
小何说:“这是一点钱,阿庆嫂给你路上用的。别忘了给你爷爷带些回头货。”
阿庆嫂说:“大米,好好孝顺你爷爷,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听着这些亲切的话,大米觉得喉咙里有点发梗,就干咳了几声。
朱侠伯说:“端阳,我把大米交给你啦,你什么时候用小船把大米送到昆山,然后让他搭上去镇江的火车。”
阿庆嫂问大米,“大米,到了镇江,你知道怎么回家啦?”
大米说:“我就是走着来的嘛,哪能会不知道啊?”
吃过饭,端阳妈把大米领到厢房去洗澡。朱侠伯就让小何在饭桌上摊开了一张地图,说:“端阳,过来,来看看这张地图。”
这是一张沙家浜、红石村还有太平镇一带的地形图。
端阳说:“挺详细的,谁画的?”
朱侠伯说:“根据情报,肥田和胡传魁的手里都有了这张地形图。”
端阳不免有点担心:“啊!”
阿庆嫂说:“没关系。我们不能改他们的地图,可是我们不是可以……”
端阳明白了:“我们改芦苇荡!”
“对了!比如,我们可以让原来能通船的水道不通,不能通的通起来……”
端阳击掌道:“哎呀,老朱你真聪明啊!”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朱侠伯说:“端阳,你这个鸭司令最熟悉地形,我今天来就是让你参谋参谋。”
阿庆嫂说:“改水道也不容易,最好是改得少,却能形成总体的大变动。”
朱侠伯说:“改造得太多,把我们自己也搞糊涂了。肥田和胡传魁都在调兵遣将,准备一个大的军事行动,当然是冲着后方医院来的。看来,这改水道的事还得抓紧点。老金,把你的脑袋开动起来。”
端阳左右看看,说:“这里谁是老金啊?”
阿庆嫂说:“老金当然是你嘛!”
端阳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