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秘方 秘方 秘方·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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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白蛇之谜

郭双井为小偷治好了蛇伤,非但没收一文钱,临别时还送了一些钱给他。郭双井大概半夜泅水着了凉,发了胃气痛的老毛病,在那个小客栈里耽搁了几天。

师徒俩没什么积蓄,这一耽搁就拮据起来。阿亮便去叉甲鱼,可惜“蚊叮甲鱼”已不受人欢迎了。

阿亮叉了半天甲鱼,好不容易去市上卖了,回来时已是午饭时分;未进房门就闻到一股药味,晓得师傅又避着他在制药了。

对阿亮,郭双井尽心教他捕蛇的本领,却从不让他介入制药的过程。他的药主要有两种,一种就是用锡箔包的粉药,另一种就是蛇药的衍生物——八角膏药。四方的红布上摊上圆形的药膏肉,然后剪去红布的四角,就成为一个八角膏药。形状是不重要的,要紧的是“膏药肉”,这就是郭双井的祖传秘药。

阿亮在房门上曲指敲着,说:“师傅,师傅。”他不敢贸然进房。有一次,他莽撞闯入,被师傅骂着撵出屋。对一个郎中来说,秘方是最重大的事了。

郭双井这时已熬好了药膏,听见徒弟回来,就说:“阿亮,进来,我来教你摊膏药吧。”

阿亮很高兴,连吃饭也顾不得了。

炉上瓦罐里装了黑油油的药膏,在缓缓地涌动着,不时出现一个个灰色的气泡,膨胀、膨胀,最后扑一声炸开,窜起一线白气,不见了。

郭双井摊膏药的手法很利索——右手握支小竹棒,插到熬着的药膏内,拔起来时,竹棒上已粘了一些黑色的药膏,把竹棒的头顶住红布的中心(红布已摊在左手掌上了),不等药膏滴落,竹棒已躺在红布上了,左旋成半个圆,右旋成半个圆,膏药肉就在布上蹭成一个黑色的圆。

师傅示范了几张,就让阿亮来试试。阿亮手巧,没几下就蛮像样子了。

黑色的药肉里有些什么药?谁也不知道,常言道:仙人也不识膏丸散呢!

郭双井另外煮熬了一小罐药膏,摊了几张绿膏药。

阿亮问:“师傅,红膏药和绿膏药不同吧?”

郭双井支吾着不说。

吃过午饭,郭双井出去了一次,回来时喷着酒气高兴地说:“晓得我胃气痛好了,有人送酒肉来了!”

原来这镇上钱员外家出了白蛇精。钱家请郭师傅去捉蛇精。郭双井已去钱家察看了一番。

郭双井说:“快收拾,我们住到钱家去,捉住了白蛇给你当小媳妇。”

钱家的仆人在房门外催促。郭双井气咻咻地喝道:“催什么的?要不你们另请高明去!”

东西收拾完了,郭双井背起手就往外走,回头说:“阿亮,我们空手走,东西有人扛!”干咳一声,走出门去,神气得像个王爷。

到了钱家,师徒俩住在大少爷的书房里。

钱大少爷喜欢养鸽子,打开书房的窗户,就可以看见院子对面的墙上有几个格子状鸽笼。这像中药铺的格斗橱。那天半夜,钱大少爷还在秉烛夜读,听得一阵鸽子骚乱,抬头一看,只见鸽笼那儿垂下老长老粗一条大白蛇,朝他点头,而且还嘻嘻笑了几声。少爷先受了惊吓,下半夜就梦见来了一位白衣白带的女人,裙子下拖着一条白尾。这梦天天夜里做,一夜做几次,把个瘦寡寡的大少爷折腾病了。

家宅出怪,说明正不压邪,不是光彩的事,钱家不愿声张,只是在暗地里察访除怪能人。如今请到郭师傅,当然顿顿酒肉,待为上宾。

郭双井夸下海口,就是迟迟不见动作,只说还要仔细探勘。

夜里,阿亮留着神,听得一阵鸽子骚动,连忙叫师傅。师傅咕哝着说:“别唠叨,你只管睡。”翻个身,又打起鼾来。

阿亮觉得奇怪,心想:你不是来捉白蛇的么?怎么只管睡呢?

师傅猜出徒弟的心思,一觉醒来,说:“这几天没月亮,再说,你着个啥急?这儿有鱼有肉,不比客栈好么?那蛇,嘿!我探勘过了,吃了算盘珠子——心里有数。晓得了?垫高枕头只管睡吧!”

白天,郭双井背着手在院子里、花园里到处转悠,像模像样地向钱家人询问一些古怪的问题。大少爷属什么?窗格上的蚌片来自何方?造屋的木料是什么料……

这么过了五六天,郭双井才动作起来。其实很简单:掏了几个鸽蛋来,蛋上钻个小孔,吸空了,装进些毒药和绣花针,然后用芦衣封好小孔。再有一件事就是准备了些大炮仗,还找了几张黄表纸,在上头用毛笔胡乱画了一些符。

那天是月半,月色很好。郭双井让阿亮熄了灯,自己拉把太师椅临窗坐了,一边吸烟,一边等着白蛇的出现。

阿亮问:“师傅,白蛇毒不毒?”

师傅说:“反正有点妖气,要不怎会有《白蛇传》呢?”

阿亮又问:“毒针蛋放在鸽窝里了,这我晓得,可这些符,画了有啥用呢?”

师傅笑笑:“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你不懂,以后会懂。我像你这么大时也这么问过师傅。”

“你师傅是谁?”

“是我老子。”

“你老子…”

“我老子就是我师傅。”

再没话好说了。

郭双井不喜欢徒弟了解他的过去,好像他的过去都是一些必须保守的秘密。

阿亮虽然和师傅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可还是觉得师傅是一个陌生的人,一个陌生的好人。

窗外,月下,是钱家的后院。地上有黑色的苔藓,壁上有黑色的百脚草。高墙黑森森地耸立着。一切都这么陌生,那么难以捉摸。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坐在陌生人的身旁,阿亮觉得格外孤独。孤寂使人产生一种莫名的紧张与惶恐的情绪。

鸽笼的每一格里都有一个温暖的鸽子的家。隐隐传来鸽子咕咕的低语。难道像人一样,鸽子也会说梦话?

孤寂同样也煎熬着郭双井的心。他思念着一个死去的女人和一个应当活着的儿子。多好的一个胖儿子啊!儿子七岁那年失踪了,是被人拐走的。孩子妈妈经不住打击,没过半年病死了。那儿子该是个小伙子了。一个人七岁能记事了,所以儿子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才是他郭家秘方的传人呢!

是什么东西分隔着这坐得这么近的师徒两人的孤寂的心呢?

难道是那个秘方?不全是。

两个孤寂的人等待着神秘的白蛇。

白蛇出现了!

在鸽笼顶部垂下一条粗壮的蛇来。郭双井知道,这不过是一条无毒的黄颔蛇。月光下,蛇缓缓地晃动,在黑色墙壁的衬托下,好似成了白蛇。

有几格鸽笼故意没有关上,里头装有那几个药针蛋。黄蛇把头伸进去,照例囫囵吞下所有的鸽蛋。今晚,它逮到过几只老鼠,已经饱了,来鸽笼只是来调剂一下口味。它不再想惊动那些大惊小怪的鸽子了,便把身体缩回来,回过头,故意在瓦楞的一个窄角处硬挤过去。鸽蛋在它的肚子里被挤碎了。这是它吃鸽蛋的老办法。

可是,这一次鸽蛋碎后并没有出现凉凉的那种快感,而是骤然发作了一阵刺痛,并且越来越厉害。

鸽蛋里的绣花针已经刺透了它的肠子,鸽蛋里的毒药又通过针刺的伤口窜入了它冰凉的血液。

它奋力一蹿,想摆脱疼痛,不料,这更加加剧了痛楚——几枚绣花针一下子刺进了它的肝胆。它嘶叫一声,一下子从瓦楞上跌落在院子里长满苍苔的石板上……

郭双井让阿亮点响一个大炮仗:“砰——啪!”

夜静更深的炮仗爆炸惊心动魄。这是一个讯号。钱家的几个仆人从睡梦中惊醒,急忙向这个院子奔来。

这时候,郭双井已站在天井中央,嘴里反复念叨:“急急如律令——出!急急如律令——出!”随着每一个“出”字,抛出一张画着符咒的黄表纸。

那蛇就在离他一丈远的石板上痛苦地翻滚挣扎。

仆人们不敢走近,颤颤地举着灯,月光下,那些灯笼昏黄无力,可怜巴巴。在如银的月光下,那“白蛇”在蛇医越念越急迫、高亢的“急急如律令”声中逐渐失去活力,最后只剩两处在动。一处是尾尖,另一处是那丫状的信子。尾尖只是一种痉挛;信子是蛇的舌,也是蛇的耳和鼻,是蛇全身最有活力,最不容易死去的部位。

那个病恹恹的少爷这时由两个仆人搀扶着出现在回廊上了,脸是那样惨白,眼神是那样惶悚。他的父母指着死蛇,说:“看,白蛇治了,乖囡可以安心了。”

郭蛇医怒气冲天地喊:“快搬来树柴来烧掉白蛇精阴魂!快!”

一片混乱之后,院子里就燃起了一堆干柴火。

院子里先是一阵香,然后是一阵焦臭。

郭双井又狂叫道:“快!混元金斗!”

一个老太婆拎来一个马桶,把马桶里的尿粪全泼在火堆上。一阵白烟,臭不可闻!

好一场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