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人民医院是怀荣市最好的精神病医院。这里医疗条件完备，医师医德和技术都极具口碑，自1959年创立至今，无数患者从这里走出去，面向阳光，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怀荣市是湘西南地区的一座小山城，人口不多，面积不小，可谓是地广人稀。而第四医院又在城郊，与陶渊明描绘的“心远地自偏”恰好相反，可谓是地远心乃静，实在是非常有利于患者的治疗。
每年的初冬之际，怀荣市总是阴雨绵绵，在全市人民忍受长达半月之后，终于迎来了今天难得的好天气。无论是患者还是医护人员都为之精神一振，更有不少人在大院中享受冬日里难得的温暖，更有甚至，还唱起了戏曲、打起了太极。
而在深深的庭院之中，有一座跟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楼房，斑驳的痕迹显露出历史的沧桑感。三楼第一间的病房里面，一名男子屈膝靠墙坐在床上，如鸵鸟般把头埋在双腿之间，甚至于还用双手紧紧抱住，似乎外面的温暖与他无关，或者，有意逃离现实世界，来个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正是吃饭好时光，而这人依旧无动于衷，看来是打算趁着大好时光干脆冬眠得了，也好过面对这乱糟糟的人世间。而外界，似乎也完全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轻响，有人开门进来，患者缓缓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莫名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两个白大褂，虽然戴着口罩，但仍然看得出是一男一女。在医院，白大褂可以说是再平常不过了，然而，缩在墙脚的患者显然感到了某种气氛，茫然的表情当中多了一丝惊恐。“男医生”轻轻“咦”了一声，似乎表示确认某种事情，又表示难以置信；女的眼睛很漂亮，在这一瞬间，露出一丝悲戚。
显然这一男一女跟患者关系匪浅。
不过迟疑一两秒，这一男一女靠近床上的患者。或许是他们的行为过于怪异，患者愈发局促不安，眼看就要惊叫出声，“男医生”一把扯下面罩，温声道：“小白，是我！”
患者听到“小白”这两个字，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记忆深处搜寻到了某种讯息，然而当“男医生”想要靠近之时，患者再次局促不安，“男医生”不得不止步，一脸无奈地看着身旁的“女医生”。
“女医生”皱了皱眉，悲戚的眼神转变为果断，沉声道：“带走！”说罢，不管不顾，大踏步向前，几个闪身冲了过去，手掌一挥，一记掌刀切在患者脖颈处，将患者的弟一声惊呼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在同时，门外又冲进来一个带着鸭舌帽明显不是医生的白大褂，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语气显然表示出不满：“你们还敢再慢点儿？”
话音未落，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鸭舌帽皱了皱眉，索性扯掉一身不知道从哪儿顺过来的白大褂，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两团黑色的小球：“你们先走，我断后！”
两名“医生”点了点头，男的扛起被砍晕的患者，女的在前面开路，冲出病房。
从走廊的另一头冲过来五名白大褂，此时，一群医生再也不像平时悬壶救人的样子，几乎人人手持棍棒砍刀这类的武器，除了衣服之外跟街头混混们没什么两样。
鸭舌帽将手一扬，嗤嗤冒烟的黑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顿时楼道里弥漫出浓浓的黑烟，五名白大褂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去抓人？始作俑者却咧嘴一笑，跟在两个“医生”后头。
就当他们快要走到楼梯口时，蹿上来两个拿着砍刀的白大褂，“女医生”双手一晃，两手各抓出一根甩棍，毫不犹豫地往白大褂头上招呼。
两个愣头愣脑的白大褂毫无心理准备，只来得及匆匆招架。
“呛！”武器相交，两名白大褂显然吃了大亏，双双后退一步，却忘了这是楼梯口，一个不巧，后面一个人脚后跟踩空，身形不由得一晃，好不容易打住了，但是他前面那个人恰好撞了上来，只不过轻轻碰了他一下，就不由自主地往后翻倒，囫囵滚了下去。
撞人的白大褂一呆，似乎也料不到这种结局。
短兵交接岂容片刻迟疑？
“女医生”可是毫不客气，大长腿一踹，这个白大褂立刻以与他同伴相同的方式滚了下去，两个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下场可想而知，鸭舌帽笑的更欢畅了。但两名“医生”没有笑，接着又传来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显然下面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却被滚下去的人撞了个正着。
咧嘴大笑的鸭舌帽说道：“天台！”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照样由“女医生”开路，几人拼命往上跑，虽然总共六层楼，从三楼往上不过爬三层楼梯，算起来不过十来米，但跟地心引力作斗争可不是在平地上狂奔。等跑道顶楼的时候，也就鸭舌帽还能笑得出来。
扛着人的“男医生”都快喘成狗了，感觉随时都要倒毙在地，但嘴里并没有闲着：“小白你个王八蛋，累死哥哥我了，等你醒过来非坑你几顿大餐不可……”然后，其他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因为去往天堂的路被一扇门给挡住了，但是他却没有去往天堂的钥匙。
鸭舌帽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挡在前面的两名“医生”让开，运了一口气，狠狠一拳砸在在门上，“哐当”一声，锁头开始松动，他一鼓作气，又是一拳砸上去门就开了，一股凛冽的寒风从倒灌进来，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男医生”钦佩地看了一眼鸭舌帽，后者的屁股立刻差点儿翘上天，恬不知耻地笑道：“别太崇拜我啊！”
“男医生”的钦佩立刻转为鄙夷。
“女医生”却没他们这么好的心情，沉声道：“你们有完没完？”
两个男的嘿嘿一笑，识趣地闭嘴。
就这么一会儿，其他人已经追了上来，鸭舌帽嘻嘻一笑，将另一个小球顺着楼梯丢了下去。下面那些人要不就吃过小黑球的亏，要不就看别人吃过亏，想都没想，掉头就往下跑，隐隐约约传来各种口音的骂娘声。
鸭舌帽心情非常不错，大笑着从天台的门当先走了出去，其余两人也跟着走了出去，走在最后的“女医生”顺手把插销插上，这下子，其他白大褂一时半会儿无论如何也跟不上来。
“男医生”将患者平放在地，伸伸懒腰抱怨道：“我去，累死哥哥我了！”然后，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借着房子周围的灯光定睛一看，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头站在天台，手里的枪正对着他们几个，在他后面还站着三个拿着短棍的白大褂，围成扇形。
显然，在鸭舌帽几个人往上走的时候，这老头已经带着人爬到天台，在夜色的掩盖下，完美地把他们几个人逮个正着。
鸭舌帽的脸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具体的表情，但语气并没有任何慌张，反而打趣道：“老先生，您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还爬这么高，别一个不小心掉下去摔死了可就不好了啊！”
对面的老头涵养很好，竟然也不动怒，反而扬了扬手里的枪：“小子，死到临头还油嘴滑舌的，几年不见，还这个鬼样子，你这几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显然，这老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损起人来一点儿都不比鸭舌帽差。
“男医生”听得乐呵乐呵，一下子也不紧张，“女医生”一看就是个正经人物，不习惯这种对话方式，直截了当的说：“黄院长，我奉劝你最好让开，免得自误！”
老头嘿嘿一笑：“丫头，对我老头子最好客气一点儿，”话锋一转，森然道“好了，不跟你们罗嗦了，人一上了年纪，话就多了，你们还是束手就擒比较明智。”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枪。
双方距离不远不近，鸭舌帽几人看样子唯有束手就擒才是生存之道，人再快，快不过子弹。
然而，鸭舌帽他们三人却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老头似乎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喃喃自语道：“刚刚才去过厕所，怎么又想去了？”冷不丁回头一看，漆黑的夜色中，一道亮光闪现出来，速度极快，老头只感到眼睛一痛，立刻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不由得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哪还顾得上开枪伤人？
其他几个白大褂尚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眼看情形如此诡异，全部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一轮弯月闪着寒光从暗影里慢慢升起，均不由得在心里暗忖：今天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应该没有月亮的啊！再一看，在弯月旁边，只见一道白影站在阳台边缘，寒风猎猎，吹起来者衣袂，诡异当中带着一丝丝鬼魅。
几个白大褂也感到了一丝丝尿意……
这不是优雅的月光，这是，索命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