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宋卿领头的东宫浩浩荡荡一行百人的队伍带着一股莫名的杀气朝着粟央宫杀了过去。
一路上各宫宫人们都纷纷惶急避退。
“那不是东宫的人吗?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要去哪里?”
“你没听说吗?说是东宫的人手脚不干净,偷了粟央宫的东西。粟央宫的那位贵妃娘娘扣住了东宫的两名宫人,据说还有一位是太子殿下身前近侍,粟央宫传话出来说是让太子殿下亲自去领人。”
“不能吧?东宫的人怎么跑到粟央宫去偷东西去了?”
“谁知道呢。”
“可你看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粟央宫抢人呢!”
“抢人?就算闹到东宫太子殿下面前,最后也是太子赔礼道歉收场,这么多年,这么多人与东宫发生冲突,哪次不是东宫先低头呢。若真闹起来了,那可就有好戏看咯,粟央宫那位这么多年不就是没寻到东宫的错处吗,寻着个由头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也是。不过按太子殿下的性子,只怕这回也闹不起来。”那宫人顿了顿,又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过话说起来,当年夭折的那位四殿下,与长宁宫那位到底……”
“要死啊!”那先前还说的热闹的宫人脸色突变,小心的四处看了看之后确认没有人经过才稍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对那名宫人呵斥道:“孝敏皇后你也敢提!不要命了?!你忘了晋元一千三百二十年的时候那几个宫人是怎么被杖毙的了?”
那先前失言的宫人想起那日响彻整座皇宫的凄厉惨叫,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是、是、是。是我一时失言了。”
等到那两名宫人匆匆走远了,这边的银杏树林里才绕出一名紫袍锦衣男子和一名长相十分秀气的红衣少年来。此时已是初秋,天气微凉,连银杏树叶都开始泛黄,那紫袍锦衣男子却还是携带着一把折扇,不时地在手掌中敲击着。
“王爷,我们出宫吧?”那红衣少年异常柔顺的说道。
“急什么,有场好戏要开场了,这宫里可有许多年没有新奇事发生了,走,跟爷我去凑凑热闹。”紫袍锦衣男子笑说着就朝着先前东宫一行走远的方向走去。
“粟央宫是后宫,王爷您的身份只怕不宜前往。”红衣少年劝阻道。
“怕什么?”那紫袍男子轻佻的用手中的折扇挑起那红衣少年的下巴,一双与齐皇帝有几分相似的修长眼眸含着无限风流:“有你在,难道还有人会怀疑本王觊觎皇兄的妃子不成?”
那红衣少年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原本便十分俊美的脸庞此时更是显得十分醉人,左右观望之后见四下无人,才娇嗔道:“王爷~”
紫袍男子眼眸中有暗光闪过,无视此处是皇宫,也算不得偏僻,随时都有可能会有宫人经过,竟是直接凑近了红衣少年就要往那张殷红的嘴上亲去。那红衣少年却是羞怯万分的避开了来,双手无助的撑住紫袍男子的前胸,仰头看着紫袍男子,长而密的睫毛不停的轻颤着,颤声道:“王爷,此处万万不可。”那神态,却更像一名娇弱的少女。
那紫袍男子便有些不耐烦:“红衣,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胆子还是这般小?真是扫兴。”然后整理了一下并没有丝毫凌乱的衣衫,冷淡的说道:“走吧。”
红衣少年的脸色顿时就是一白,贝齿咬了咬下唇,然后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等到他们赶到粟央宫。宋卿带领的东宫众人已经和粟央宫的人对峙起来。
听到消息带着人赶过来的徐嬷嬷看到东宫的架势,心里就是微微一惊,脸上却是不露分毫,厉色呵斥道:“你们做什么?!当这是什么地方?!要以下犯上吗?!你们的主子让你们来的?!”
宋卿注意到,所有的粟央宫的宫人,身上都带着白色,女宫人头上都簪着白色的珠花,太监们的腰带则都是白色,而这位嬷嬷,却是直接穿着孝服,倒像是还在服丧期。若不是此时是青天白日,只怕会平添几分阴森。
“这位是徐嬷嬷,是粟贵妃最信任的嬷嬷。粟央宫的一切事务都是由她打理。”秀儿凑近了压低了声音对宋卿说道。
宋卿一挑眉,微笑道:“徐嬷嬷所言甚是。正是太子殿下命我等前来将两位宫人带回去,还请嬷嬷将我东宫两位宫人带出来让我们带回去,好让我们也好向殿下交差。”
徐嬷嬷细眉一竖:“贵妃娘娘的旨意,是让太子殿下亲自来粟央宫领人,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来粟央宫造次!”
“我们自然是与嬷嬷一样,都是主子们的奴才。”宋卿故作惊讶的看着徐嬷嬷:“难道嬷嬷,会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
徐嬷嬷一滞,然后厉笑道:“我竟不知道,东宫何时出了个这么牙尖嘴利的奴才!”
宋卿一脸惊奇:“哦?嬷嬷竟然不知吗?那就容我自报家门。奴才名叫宋卿,在狩猎的时候救了越太子的那个宋卿,是顾先生举荐入宫服侍太子殿下,又幸得将军府的萧公子宁南王府世子赏识。哦,对了,皇帝陛下昨天才封赏的我。现在,嬷嬷可清楚了?”她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好像真的只是在对徐嬷嬷做自我介绍,但她眼中的笑意却是那样的凌厉,带着一股迫人的威势,又隐含着一丝狡黠。
“我离开首城几个月,这宫里居然出了这么个妙人。不,应该说是只狐假虎威张牙舞爪的小狐狸。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紫袍男子远远看着园中的场景,饶有兴致的说道。红衣少年看到他充满兴奋仿佛看到新鲜猎物的眼神,心里就是一紧,忍不住伸手攥住了紫袍男子的衣袖,紧张的看着他。谁知此时紫袍男子所有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已经被园中的场景所吸引,根本就察觉不了身边人的情绪。
徐嬷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那双眼角已经下垂的眼睛锐利的在宋卿的脸上寻找着什么,但是显然,她没有找到她想要找到的畏缩、恐惧,而是看到了不屑、讥讽、和无畏。
这个宋青,不是在强装,而是根本就不害怕。
不害怕自己,也不害怕自己身后代表的贵妃娘娘。她不禁恼怒起来,粟贵妃虽然闭宫已久,但是粟丞相还在朝中,粟丞相的门生们也都在朝中担当着重要的官职,粟央宫不但丝毫没有败落的迹象,反而在后宫之中地位超然。徐嬷嬷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被人轻视的滋味了,更不能容忍一个小小的宫人就敢对自己不敬!正好,贵妃娘娘的意思也是要借此机会探一探东宫的底,那就让这个小宫人知道知道,在这后宫中,有他绝对不能惹的人!
徐嬷嬷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眼中的厉色却像是一把刀刃,直戳入宋卿的眼中,声音陡然提高,企图在气势上就将宋卿彻底压倒:“真是好生狂妄!就连太子殿下在此处,也不敢如此张狂!你莫不是以为得了几位贵人主子的青眼就可以在宫中横行无忌?将粟央宫不放在眼里了?”
她的声音大,宋卿的声音更大,简直就像是平地一声雷!她大声喝问道:“到底是我不将未央宫放在眼中,还是嬷嬷不将东宫放在眼中?!”
这一声断喝不仅把粟央宫的人给震住了,就连宋卿身后的东宫众人都被唬了一跳,那些本来就是鼓起勇气来的宫人们此时更是心惊胆战,若不是强撑着,只怕腿都要软了。放眼整个后宫,就连此时执掌后宫大权的顾贵妃,都从未如此呵斥过徐嬷嬷,这个宋青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们此时已经开始有和那些没跟来未央宫的宫人们一样的想法了。
这个宋青一定是疯了!自己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要跟着来呢?!
宋卿却还不止于此,她此时气势凌厉道:“粟央宫私自扣押我东宫宫人不算!居然还将来此了解事情真相的盼雨也给扣押!竟敢放言若不让殿下亲自来就要动用私刑杖毙我东宫宫人!秀儿!在后宫之中动用私刑是何下场?!”
秀儿此时突然被点上名,猛地一震,看向宋卿,宋卿则坚定的回望,仿佛是被宋卿的眼神所鼓舞,秀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说道:“各宫宫人如有罪责,应送往督刑司查办,各宫不得对宫中宫人擅自动用私刑!违者重责!”
宋卿给了秀儿一个赞许的眼神,才重新盯向徐嬷嬷,冷声道:“徐嬷嬷可听清了?不说粟央宫此举不合后宫例法,就算是要处置!那也该是督刑司处置!那东宫今日无话可说!而粟央宫竟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竟敢妄言要将东宫宫人杖毙!后宫插手东宫内部事务!嬷嬷可知其罪如何?!”宋卿咄咄逼人气势凌厉竟是丝毫不给徐嬷嬷说话的机会:“世人皆知太子殿下性子宽厚,凡事必定是先退让三分!但是却没想到,殿下一退再退,却有人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肆无忌惮的将黑手伸到了东宫!”宋卿突然又是话锋一转:“粟央宫传话让太子殿下亲自登门领人。那么宋卿今日就要问一句嬷嬷!敢问何时后宫已凌驾于东宫之上?!竟敢对一国之储君呼来喝去?!敢问此举至太子于何地!至陛下于何地!又至国之威严于何地?!”
宋卿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一句叠加着一句没有给人半分喘息的余地,说至最后,气势已攀至顶峰!她却气息犹足,声音铿锵有力,字字诛心!
仿佛从她嘴中吐出的并不是一个个的字词,而是一把把直插对方心脏的利剑!
红衣少年已经是看的目瞪口呆,半天回过神来,突然不安的看向了身侧的紫衣男人。
紫袍男人此时的目光却是牢牢地盯在了宋卿的身上,眼中光芒大盛,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躁动的情绪。
红衣少年见到他这番模样,心就是不断地向下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