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又不是第一天乘肩舆上朝,今天怎么想起弹劾我了?可是长了胆子了?”杨复恭冷冷一笑,“至尊欲以武功治天下,我的养子都是为了大唐,为了至尊的千秋大业而准备的,又怎会反?”
“他们都是大唐的虎将,那为什么他们都姓杨而不姓李?”晔在皇位之上俯瞰着杨复恭。
杨复恭默不作声,心里还想着:晔,改了个名字,如今便是要当真正的太阳了吗?
“朕听说你有一个姓胡的养子?守一原也姓胡。”敏笑着说:“便带上来让守一好好认识认识。”
“是。”杨复恭哂笑。
那个原本姓胡的杨守立匆匆上前,行了个大礼,“至尊万岁。”
“你抬起头来。守一,你且瞧瞧可是你亲戚?”
晔的这句话对杨复恭来说就有些俏皮可爱,当然了,前提是昏庸无能。
“至尊说笑了,杨公尊贵之人,怎会是守一的亲戚。”守一笑着说。
“你都会些什么?”晔笑着说:“可会击鞠?”杨复恭心里暗自窃喜,想着的是晔也如他哥哥僖宗一般无能。只不过是杨复恭不知道,晔在他背后是多么的聪明。四相都是晔的人,当然,不止四相,满朝文武都盼望着晔能给他们带来一个美好的生活,自然都臣服于晔。早晚有一天,杨复恭会没了的!
“会一些。”杨守立笑着说。
“如此你便留在我身边吧!”晔笑着说:“今后也算有个玩伴。”
杨守立怯怯看了眼杨复恭,此时的杨复恭已经高兴坏了,自然频频点头。杨复恭的心思,自然是能多在至尊身边安插个自己人就多安插。
“既然成了我身边的人,便赐你国姓,再改名为顺节,再让你掌六军管钥好了!”晔笑着说。
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着实让人起疑,但骄傲的人不会,就比如杨复恭。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杨守立在殿前磕头谢恩。
“宫里新得了几只螃蟹,便赐你们做廊下食了!”
下了朝,晔便去看他的女人。
安仁殿其实早早就派人来请晔吃螃蟹宴了,可晔让守一一个人去了安仁殿。“娘……娘子。今夜晔怕是要去启华殿了。”守一看着寻冬,苦笑道:“朱公求领盐铁,孔相公指其有兴兵造反之嫌,使至尊龙颜震怒。求娘子见谅。”
寻冬长吁了一口气,抱着孩子强颜欢笑着。自己姐夫再这样骄横下去可该如何是好。“不去淑妃殿里就好。”苏美人笑着说:“至尊冷落她多时了,又遭贵妃排挤。啧啧啧,如今这地位可不比往日,听说她殿里的子衿还为了分蟹一事与其他殿里的人大吵了一架呢!”“自作孽不可活。罢了罢了,守一你便留在这里与我们一同吃吧!”寻冬苦笑道。
“是呀,新进贡的蟹分与各宫还有余,我们这几个人怕是吃不完,守一便留下来一同吃吧!这蟹可新鲜了!快坐下一同吃些吧!”白玉黄金纷纷落汤煮熟,再从锅里拣出来放在银盘之上分与在座的食案上。用素手轻轻剥开螃蟹,壳肉分离的声音甚是清脆悦耳。看着厚厚实实的蟹黄有着红玉般的色泽,真心让人生津。用勺子一戳,蟹黄里冒出的油水,已可让人垂涎。蟹黄已落肚,便再将螃蟹一分为二,将肥美蟹肉蘸上新捣好的橙齑服下完美消化。最后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时人有诗云:充盘煮熟堆琳琅,橙膏酱渫调堪尝。一斗擘开红玉满,双螯哕出琼酥香。
“守一可别拘束。”寻冬笑着说:“安仁殿便是自家。”
守一笑着说:“是。”
“可留着点肚子,还有几大盘子糖蟹要上呢!”月饶笑着说。
“月饶你也别忙着了,快快入座吧!”苏美人笑着,又添了一句,“可别让你家守一久等了!”
“苏美人可别取笑我了。”月饶红着脸坐下。
“伊娘,你也多吃些。这些天也辛苦了。”寻冬笑着说:“为小彩鸟多生些奶水!”
“是是是!”伊娘笑着,感动不已,感激不尽。
晔看着她们,笑着。算了,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安仁殿和乐融融,启华殿亦是如此。
嫣儿望穿秋水,等的那个人迟迟不肯出现,便笑着说:“开吃吧!”
“这蟹饆饠真好吃!”杜才人带着安儿在启华殿蹭吃蹭喝。
“这金银夹花平截更美味。”伏案笑着说。
“还是这糖蟹可口!”
泼墨笑着,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一生便足。
这时夏花给嫣儿端上一盘子镂金龙凤蟹。
嫣儿笑着接下起盘子,说:“夏花你也入座吧!泼墨你瞧!”
“只不过是贴了金花的糖蟹罢了。”泼墨笑着说:“我要糖蟹即可!”
“你这个爱吃螃蟹的叫花子!瞧瞧你手上流下的油水。伏案在边上一脸嫌弃。
“怎么,姐姐嫌弃我了?”泼墨笑着,走到她案边,用那双油手好生抚摸了伏案的脸,弄得她脸上泛着光冒着腥气。
“你这叫花子,我便与你拼命!”伏案立马将手放在盘子上抹了一遍,追着赶着泼墨。
“也真是,为何要设案分餐呢?”泼墨笑着说:“我吃完了便没得再吃了。”
“总要提防着你这叫花子吧!若是合桌而食,你的唾沫星子喷到了螃蟹,还有谁愿意吃呀!”
伏案笑着说。又是好一阵打闹。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别闹了。”嫣儿笑着说:“让杜昭仪见笑了。”
“怎会?伏案泼墨着实给启华殿增添了不少乐趣呢!”杜昭仪笑着说:“若是坠兰也如这般就好了。泼墨可是爱吃螃蟹?”
“是呀!这泼墨见了螃蟹就变成叫花子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只吃起来了。”嫣儿笑着说。
“妹妹今日来姐姐这,让姐姐破费了几只螃蟹,我殿里也分到几只,虽不像姐姐这里的螃蟹鲜肥膏红,但也望姐姐笑纳。”杜昭仪笑着说。
“那就却之不恭了,泼墨你还不谢谢昭仪妹妹?”嫣儿笑着说。
“谢谢杜昭仪。”泼墨笑着说。
酒酣过后,便赋诗一首。
“我们来对诗如何?”嫣儿敲着桌子,笑着说。
“这,妹妹才疏学浅,不会做这些文人墨客的雅事。”杜才人笑着说。
“我们又不当文人骚客,只是喝了些酒胡诌些打油诗取乐罢了!”嫣儿笑着说:“就要越不会才越好玩呢!”
“好呀。”泼墨笑着说:“我最会胡诌了!”
“守好你的口水吧!”伏案提了一下泼墨的下巴。
“我先来!我先来!无肠公子下厨来。”嫣儿笑着说:“伏案你来接!”
“额……宽衣解带香菊盖。”伏案笑着说:“夏花你来!”
“只怨贪心食虫多。”夏花笑着说:“泼墨!”
“化作毕罗一旁菜。”泼墨说完大笑。
“什么一旁菜?妹妹可愿再写最后一句?”嫣儿笑着说。
“不得春江良人爱。”杜昭仪苦笑道。
“哦!好别致呀!”
晔站在门口看她们自娱自乐,便不愿去打搅,便去了远方。
十九、蟹宴(下)
拂莲殿中,亦是一团和气。
“来,让我们饮尽此杯。”如梦举杯,喝着闷酒。
“娘子,吃些蟹肉吧。”子衿苦笑道:“这可是子衿好不容易弄来的。”
“娘子,饮酒伤身呀!关照下肚子里的孩子吧!”陈尚宫在一旁劝道。
“宫里人甚是凉薄!”子衿大骂道:“连分个螃蟹都要看人!好螃蟹都让那些得宠的拿去了,坏螃蟹都……”
“子衿你也别冒火了。宫里便是趋炎附势的,谁不愿意沾沾得宠人的喜气呀!”陈尚宫笑着说:“若想让别人奉承你,你自己就要有本事。”
“吃!吃!我们要好好吃!”
如梦笑着,用勺子刮了一口蟹黄,确实是禁足失宠了,这螃蟹怕是在路上就坏了,或是这批螃蟹里的下品,肉少又不结实,蟹黄不像安仁殿启华殿中的那么红润发着油光,只是栗色刚满,金黄未到。
“娘子。”陈尚宫觉得这蟹黄有异,夺过了那勺子,“还是别吃了,小心龙裔。”
“那个韦德妃,娘子未被禁足前来这拂莲殿是多么的勤快,现如今连个影都不见。”子衿苦叹道。
“是呀!以前多见她殷勤,现在多见她无情。”穗娘在一旁唠叨,“娘子在她落难时帮了她,如今娘子遇到坎了她却连声问候都没有,真是忘恩负义!做人怎么能这般势利呢?”
“这种事情铭记在心就好,自有后报。她不来也好,省得我见到她那张虚伪的面孔而作呕。”如梦苦笑道。
“是呀!那种市井小人不见也罢。”子衿笑着说:“这种交情只是累赘,没了也罢!”
“可害了你了。”如梦对陈尚宫苦笑:“都是我的错。害得裕不再受宠。害得你空有尚宫之的头衔,却丢了尚宫的实权。”“娘子切勿自责。”陈尚宫笑着安慰道:“老奴在这宫中这么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这些风波都不算什么。只要娘子再忍耐些时日,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突然,如梦怀中的小木犀喊了一声:“爷爷。”小木犀会说话了!虽然含糊但融化人心。
“裕郎君在呼唤至尊呀!”穗娘笑着说。
“可他,却没听到。多么希望他能听到呀!”如梦笑着,又饮了一杯。
晔没听到?晔听到了。他站在婆娑树影之下,听到了小木犀的声音。他在这一刻决定了。为了大唐,为了裕,也为了他自己,他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娘子,如今祸害贤妃之子的罪名已经坐实,若可以……不如再与贵妃续姐妹情吧!现如今能助娘子摆脱窘境的便只有她了。”陈尚宫笑着说:“后宫和睦才是至尊想看到的呀!”
“权宜之计。”如梦笑着说。
最后他回了启华殿。
“娘子,你看谁来了!”伏案笑着跑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嫣儿笑着说:“怎么不去功臣之家?”
“你这花子!”晔笑着抱起她:“你可又肥美了些,可是螃蟹吃多了?”
“你这獠子!”嫣儿笑着:“你可是嘴馋了?伏案,快去小厨房找些螃蟹壳来。”
伏案看着他抱着嫣儿走进内殿,不再羡慕嫣儿,反倒觉得嫣儿有些可怜。嫣儿为晔筹谋,但晔却误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称帝筹谋。如今的晔宠幸嫣儿不过是为了让杨复恭一党放松警惕罢了……想到这些事,伏案不禁笑出声。
“娘子,就早些歇息吧。”本真笑着收拾案上的螃蟹壳,也有些担心,“娘子,好几日没去拂莲殿了。”
“是敌是友还不一定呢!”韦德妃苦笑道:“不去了不去了。此生不再去了!”
韦德妃心里也是存着好些个疑惑:淑妃害了贤妃的孩子而被禁足,我的孩子或许真是淑妃害的。可至尊为何不在我小产时便禁淑妃的足?不对,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吧?那么也就是说贵妃没害我的孩子,是吗?所以至尊才夜夜临幸启华殿呀!对,一定是这样。
这时,杜昭仪笑着走进韦德妃的就日殿。
“你来干什么?”韦德妃看着她。
杜昭仪捡起了一只瘦小的螃蟹,细细端详着笑着说:“姐姐跟错人了呀!本来就恶心,淑妃失宠后连分来的螃蟹都这么恶心……”
还没等杜昭仪说完,韦德妃便一把夺过那只螃蟹,笑着说:“小小昭仪,还敢在我这说三道四。”
“笑话!我说错了吗?”韦昭仪笑着说:“你可知启华殿的螃蟹比这螃蟹不知好上个千倍万倍!”杜昭仪笑着走出就日殿,“姐姐珍重呀!”
宫中除了嫣儿,其他的女人都在盼着,望着。
“若是阖宫举宴那该有多好,也能远远望着至尊一眼。”“贤妃怎肯?一心想着省下钱向至尊献媚!”“贤妃也真会省呀!若是操持六宫宴会,便是要花国库里的的钱。还不如把这螃蟹分与各宫各殿,让我们自行烹煮,就算有所损耗都是花我们的月例。”“如此我们的月例就又不够花了!”“而且螃蟹还是进贡的!不费她一分一毫!”“她可真精明呀!”“要不然怎么是贤妃!”“可听说至尊今夜去了启华殿……”
那个刚被封赏了的李顺节在自己屋里对着那盘金膏玉肉的螃蟹,傻乎乎地笑着,“等我帮至尊除掉阿爷,封王拜相的,享福的日子便到了!哈哈哈!伏案便是我的了!伏案便是我的了!伏案,你一定要等我!”
李顺节举起螃蟹,用力啃了起来,咀嚼幸福。
一大早,禊儿的哭闹声便吵醒了他们。
“大家,娘子,你们起来了。”伏案笑着。
“禊儿每每这时候吵闹起来。”嫣儿笑着说:“怎能不起来?”
“禊儿精力旺盛呀!有王者之气!”晔笑着说。
“扰人清梦还王者?”
早膳之中,泼墨缺席。
“伏案,泼墨呢?”嫣儿笑着说。
“她昨夜吞了那么多蟹,怕是都要泻出来了。”伏案笑着说。
“至尊!”守一笑着走进来,“你可让我好找!”
“瞧瞧,守一可是要将晔接回安仁殿?”嫣儿笑着说。
“贵妃娘子说笑了,只是李公求见。”守一笑着说。
“李公?李顺节?”嫣儿笑着说:“他可本事了,在御前伺候。”
“罢了,我先去了。”晔笑着说:“替我问泼墨的好。”
晔匆匆离去,怕被嫣儿察觉出什么,只是他不知,除了他与伏案的事,嫣儿什么都知道。
“娘子,拂莲殿旧友请娘子一叙。”一宫婢上前来报。
“她还有脸见我?”嫣儿笑着。
“娘子要去吗?”伏案小心翼翼地问。
“去。当然要去。”
贵妃仪仗声势浩大地来到了拂莲殿,让在路上行礼的宫人们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贵妃怎么到了淑妃殿里了?”“是呀,两个人不是不往来了吗?”“怎么,又要好回来了?”
“数月未见,淑妃越发生龙活虎了。”嫣儿笑着走进殿内,看见如梦哄着孩子。
“数月未见,贵妃越发漂亮了。”如梦不慌不忙地笑着,吩咐穗娘将孩子带下去。
“说说吧,叙什么?”嫣儿端正坐好,搔了搔头,笑着说。
如梦跪在她面前,恳求着,“求贵妃给我与我的孩子寻一条出路。”
“出路?”嫣儿笑着说:“你要什么出路?”“如今贱妾被禁足,分到的蟹不足以喂饱裕暂且不说,裕已经许久未见七郎了!”如梦显得很慌张,拉起嫣儿的手,笑着说:“小木犀这个名字便是贵妃给起的呀!贵妃可是小木犀的干娘呀!贵妃看在小木犀是您干儿子的份上便帮帮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