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姐姐身怀六甲,操心元旦宴着实亏待了;雪酒囊饭袋一个,只有躲懒吃现成的了;淑妃姐姐历练老成;德妃妹妹资历尚浅。敏深知谁是最佳人选,何必来问我?”也不知那时雪哪来的勇气说这些话,“让淑妃姐姐主持,德妃妹妹帮忙打点如何?”
“雪深知我心。”敏笑着说:“就辛苦如梦若双了。”
“是。”如梦若双齐齐行礼。
“有一事我要先说,为裕郎君办百日宴已散去千金,还希望淑妃德妃在元旦上能一切从简。”嫣儿冷冷一笑。
“是。”
敏看着嫣儿与如梦,不能说些什么来缓和,也怕说了什么再火上浇油。
敏之后便留在安仁殿,其余三妃便散去了。
“姐姐莫生气。”德妃笑着跟在嫣儿边上。
“我何时生气了?”嫣儿笑着说。
“那贤妃真不识趣,禁足罚俸还不让她消停,还弄出了个孩子!”德妃大骂。
“你有孕也不是藏着掖着吗?”嫣儿笑着说:“好生准备准备元旦吧!”
“姐姐打算拨多少银子?”德妃美美笑着。
“一分不给。”嫣儿哂笑。
“这……”德妃吃惊地问。
“前朝给她塞的好处我要她统统吐出来!”嫣儿看着德妃。
“若她和至尊撒泼呢?”
德妃看着嫣儿,略显惆怅,略显无知。
“随她去呗,我不怕。”
“是是是,那安仁殿的那位呢?”
“你若想与她打交道就去呗,我又不拦着你。”
嫣儿笑着远去了。德妃坠兰紧跟着点头哈腰,伏案泼墨却在一旁笑。
拂莲殿,残荷袭雪。
“昭仪妹妹来得好早。”如梦笑着迎来韦昭仪。
“知道姐姐操心元旦忙得不可开交,但妹妹有罪,只求每日来姐姐这聆听教诲,姐姐能宽恕一二。”韦昭仪笑着道了个万福。
“我不是佛祖菩萨,怎会教诲宽恕?”如梦笑着说。
“姐姐不宽恕妹妹,便是妹妹不够诚心了。”韦昭仪笑着拣起玉盘放着的蜜饯吃了起来,“姐姐这儿的蜜饯都比我殿里的香甜好多。”
如梦笑着说:“这是内江新贡的蜜饯,妹妹若喜欢,便让子衿包一些给你。”
勉强应酬之际,子衿走了进来。
“可领了多少?”如梦笑着问。
“元旦这么个大日子,黄金万两总是够了。”韦昭仪笑着说。
“可有银锭千两?”如梦看着子衿尴尬的表情,无奈地问。
“姐姐精打细算,就算千两也是绰绰有余的。”韦昭仪见状匆匆改口附和。
“贵妃并未发钱。”子衿苦笑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韦昭仪大骂,“贵妃这是存心阻挠!”
“罢了罢了。”如梦苦笑道:“昭仪妹妹,今日怕是教诲不了了,你便先回去吧!”
“是。”韦昭仪深深道了个万福。
子衿看着如梦伤神,苦笑道:“贤妃娘子的一番好意都被贵妃给糟践了。”
“既然接下了重担也得硬着头皮扛呀!”如梦托着头,两指压颞,苦笑道:“你且去点点我们殿里还有多少银两。”
“那些都是为裕郎君备下的。”子衿苦笑着,不甘不舍。
“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如梦苦笑道:“百日宴的盛大总是要还的。”
“娘子为何不与大家禀报?”子衿不解地问。
“七郎安定天下已是分身乏术,还是不要让他费心后宫怨妇的事了。”如梦笑着说:“总得让他过个好年呀!”
“是。”其实照顾七郎心思之余,如梦当时心里还想着:自己不是七郎挚爱,又丢了摄六宫事的大权,若是不能办好元旦,总会让阖宫宫人看不起,她自己倒是没事,但一切为了她的小木犀呀!
扫雪除冰,张灯结彩,爆竹声声,阖宫夜宴,入阁守岁,只为元旦。
“妹妹来得真巧。”嫣儿笑着说。
嫣儿,若双与寻冬,倚香的仪仗挤在万春殿殿门口。
“姐姐请。”寻冬倚香一番礼让。
“苏美人甚是勤快,伺候着贤妃。”嫣儿笑着说:“贤妃俨然有孕,怎么美人肚子里还没个声响?”
“姐姐有所不知,这安仁殿有得宠的,也有不得宠的!”说着两个人便笑着走了进去。
寻冬与倚香也只是相互对视相互苦笑,走了进去。
诸位就座,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分发牢丸。
“七郎厉行节俭,不愿铺张,今夜阖宫众人便分一碗汤中牢丸,聊表心意。”如梦在万春殿大殿之上高呼。
“是。”后宫嫔妃齐刷刷深深道了个万福。
“敏便为嫣儿再讨一碗牢丸吧!”嫣儿笑着说:“腹中胎儿怕是吃一碗还不够。”
“你这花子肚量真大。”敏笑着说。
“花娘娘不够再呈便是。”夏花笑着为她端上一碗,说:“牢丸总是吃不够的。”
“也给贤妃添些吧。”嫣儿笑着说:“漫漫长夜怕是要饿的。”
“谢姐姐。”寻冬起身行礼。
庭燎火堆吐热增香燃爆竹烧旧物,驱傩舞者击鼓吹笛斩妖魔除鬼怪。
“这傩舞看着甚是晃眼。”寻冬笑着说。
“也不知道殿前是焚了什么香。”苏美人也笑着,“子时了。”子时一到,钟鼓齐鸣。后宫嫔妃,亲贵大臣,内臣侍婢,统统向尊者,长者行礼,男则叩头,女则肃拜,高呼“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福庆初新,寿禄延长”诸如此类。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这除夕夜过得可真够寒碜。”“一碗牢丸就打发了。”“宫中要杜绝奢靡之风,你便回宫饮些屠苏酒,进些五辛盘就好。”“淑妃不是说元旦还有宴吗?”“那便留着肚子等吧。”
拂莲殿,五彩幡子与风共舞。
“娘子,来进些屠苏酒吧!”子衿端着一杯屠苏酒,一个五辛盘走上前。
如梦站在幡子之下,看着竹顶幡幡顶天。
“小木犀可饮了些?”如梦笑着说:“饮这些药酒就可安稳了。”
“已让穗娘饮下,化作乳汁喂与裕郎君了。”子衿笑着说:“现在裕郎君正安稳睡着呢!”
“那就好。”如梦笑着,放心地饮下了屠苏酒。
“姐姐好。”韦昭仪又一次来了拂莲殿,似乎准时掐着时辰来的。
“妹妹来了。”如梦笑着说:“可把七郎赐的桃符给换上去了?”
“换上了。”韦昭仪笑着说:“现在便来姐姐这里讨杯酒喝。”
“子衿,快去端一杯来。”如梦笑着说:“妹妹恩宠正隆,亲得桃符,啧啧啧。”
“姐姐说笑了。如今至尊便在启华殿与贵妃接受群臣拜贺呢!”韦昭仪苦叹。
“姐姐好。妹妹好。”寻冬,倚香笑着走进拂莲殿大门。
“你们来了。”如梦笑着说:“怎么,你们也是来我这传座的?”
“姐姐聪慧过人,妹妹们来此就是为了讨些吃食。”寻冬笑着说。
“可留着点肚子,元日大朝会后,万春殿再设夜宴,让你们一饱口福。”如梦笑着说。
“是。”
音声部又入歌舞,万春殿再摆筵席。白驹听歌化影徘徊,金狮挤眉弄眼流连;梨园优人巧言令色,西域祝师行雨生风;仙翁盗来瑶池琼浆,神女偷得巫山珍馐。千古酿得杯中玉露,八方汇得宴上佳肴。
除夕的牢丸换来今夜空前盛况,反差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昨天过得跟乞丐似的,今夜过得跟玉皇大帝似的。”“咱们可都是给了买宴钱的!”“可这优人表演不如昨夜的好。”“是呀。”“杜相公,还不快去敬德妃一杯椒柏酒?”“杨复恭怎么没来?”“许是昨夜的寒碜牢丸唬住了他,便不想来了吧!”“是呀!他私宅里什么没有,何必来这里俯首称臣。”“嘘,小声点。”
新上任的刘崇望补了韦昭度的空缺,与杜让能、孔纬、张浚等亲贵重臣小声议论着。
“如梦你辛苦了。”敏笑着敬她一杯。
“能为七郎分忧是如梦之幸。”如梦用金玉汤勺舀了一碗递给敏,笑着说:“这是如梦炖的熟地当归羊肉汤,七郎劳累前朝,可要多进一些。”
敏细细品了汤,笑着说:“如梦巧手赛过尚食呀!”敏看着只有他的案上有这汤,便呈上一碗,递给如梦,笑着说:“你也要好好养着呀!”
“谢七郎。”如梦甜甜笑着。
这一举让其他宫妃可红了眼。“不就是做汤吗?我也会!”“你会可是你端不上!”“诶。”“倾尽所有只不过换来一碗清汤,一句慰问,值得吗?”“可怜的是,汤还是自己煮的。”“怎么不值得?至尊的信任比什么都重要!”
“贤妃妹妹有孕在身,七郎也赐碗给她吧!”如梦笑着说。
“守一,快送去给雪。”敏挑了几块软烂的羊肉置于碗内,又浇上一勺汤,笑着递给守一。
“是。”守一兴冲冲跑到寻冬边上,将汤稳稳地放在案上,笑着说:“贤妃娘子请慢用。”
喧闹之中,德妃站了起来,笑着走到大殿中央,对着敏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说:“若双请至尊听戏。”
“戏?”
九、听戏
德妃的一句话可让人思绪万千,不过想到最后,左右的人都认为她的目的就是争宠。
“什么戏?”敏看着德妃。
“只是若双编出来的戏。”德妃笑着说。
“德妃妹妹既然有心排戏,敏就让我们一饱眼福吧!”嫣儿满含深意地笑着。
“那就看看吧!”敏笑着说。
德妃缓缓退下,一伶人着宫婢服装,在月下独酌高唱:“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又有一个优人着内官服饰,登台与那个伶人应和:“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几句刚唱完,便让台下人议论纷纷。“这优人所演内官可是李辅国?”“那个翻云覆雨,把持朝政的?”“德妃可是糊涂了?给这么一个佞臣排戏?”“戏中所说李辅国与那宫女的情爱可真?”“可别出什么乱子呀!”
又一幕,那个优人所演的李辅国为了让那个宫婢放弃得来的出宫机会,甘心做自己的对食夫妻,勾结肃宗皇后张氏,铲除异己。后又与张氏反目:张氏决意挟持那宫婢来号令李辅国,李辅国盛怒之下,灭了张氏以及她所支持登基的越王,拥立太子为代宗…..
最后,优伶们在台上高呼:“为爱而生,为爱而强,只因对食,至尊三思!”
虽然这场戏内容半真半假,但也是引起在场一片哗然。
“德妃可是不要命了?这场戏可是在影射朝政?”“这是些什么?”“有伤风化!”“滥!烂!”敏虽不爱看戏,也对这段故事的真假一知半解,但这场戏中他看懂的是:宦官又一次自行废立,而驱使宦官做这些事的原因,就是那所谓的对食爱情。而他万万不能重蹈覆辙!!!
“大胆!”敏发怒了,摔下酒杯,大骂道。群臣众妃纷纷跪下。
优伶们匆匆跪下,德妃立马走到大殿中央,义正言辞地说:“至尊息怒,优伶们所演此戏是在借古讽今!”
“德妃妹妹可是说后宫之中……也有此情此景!”
嫣儿一惊,惊得很是恰到好处。
“是谁?”敏看着德妃,大声吼道。
“正是至尊亲信守一,与贤妃心腹月饶对食私通,玩弄权柄!”
德妃手指着在贤妃边上的守一月饶。
守一月饶手心冒着汗,看着德妃。
敏看着守一月饶,想着,想着。
“德妃休得胡言乱语!”嫣儿拍案大骂:“无凭无据休得在此信口雌黄!”
韦昭仪笑着,加了句:“连这戏都排得如此生动真切,怕是早把伪证也给备好了。“德妃妹妹,平日里姐姐没招惹到你,为何在此污蔑我殿里人的名声?”贤妃冷冷看了眼德妃,谈笑自若,“糟蹋安仁殿也就罢了,还要诟病甘露殿,可是要欺君罔上?”“德妃妹妹,说到底你做这些也不过为了恩宠二字,可是乱点鸳鸯可是你的不对了!”如梦笑着看了眼德妃。
朝臣们看着皇室的丑闻,享用着皇室的珍馐美馔。
“至尊,若双自知恩宠浅薄,但也不至于以此来打压贤妃蓄意争宠。至尊试想,若是这两个死狗奴暗中勾结”德妃稽首,又说:“若不是有证有据今夜也不会好端端地弄出这场戏!求至尊明察!”
“证据呢?”敏看着德妃,怒火难消。
“至尊大可派人去搜宫,宫中数人已见证过他们脉脉含情的嘴脸!”德妃缓缓道来。
自然了,宫中越是纯真的东西就越会被曲解肮脏。
敏命在场的宦臣韩全诲去查,去搜。如梦嫣儿各派了陈云渡,夏花跟去瞧瞧。宫妇们议论纷纷,谈笑风生。群臣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妹妹我可要回去照看着?”苏美人悄悄问了句。
“贸然退下只能落人口实,想必她们也把想找到的东西早早备下了,只能等他们搜来再见招拆招了。”寻冬苦叹:“为什么要先害他们?”
殿上的敏口干舌燥起来,将碗中汤水一饮而尽。
“守一月饶,你们可有对食?”敏看着他们两个。
“至尊明鉴!我们只不过点头之交,绝无对食一说!”守一月饶跪在殿中央,异口同声。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还真是心有灵犀。”嫣儿笑着说:“到真有着夫妻间的默契。”
“贵妃姐姐明鉴!若不是因为长久的朝夕相伴,何来现在的心有灵犀!”德妃笑着说。
“现在一切都还未水落石出,不许你们在这搬弄是非!”如梦说了句。
过了一会,宦臣韩全诲,尚宫陈氏夏氏来到了殿内,带回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回禀至尊,在宫女月饶寝室搜出玉鸯一只,内官汗衫,裈衣各两件;在内官守一寝室搜出玉鸳一只……”夏尚宫羞着脸说。
如梦,寻冬,倚香,语呓还有那守一月饶一惊。虽说宫中对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在朝中重臣都在的场合败露,闹得这么大可怎么收拾呀!守一月饶真的没有在对方寝室留下这些肮脏东西,还有那玉鸳鸯,守一连送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呀!
“至尊明鉴!这些东西真不是我们留下的!”守一月饶又再一次异口同声,着实让人想入非非。“够了。”敏说了一句,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一对玉鸳鸯是敏赐给守一的,敏也是早早许诺为守一物色对食宫女,可守一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矢口否认?
这些东西可让边上的人议论纷纷。“啧啧啧,还存着换洗衣物,守一怕是常住月饶寝室了。”“这玉鸳鸯名贵得很呀!”“这些东西放到台面上可羞死人了。”“本是件小事居然被闹得这么大。”“至尊怕是抬不起头了。”“大年初一的竟弄出这污秽事!”“这可比寻常宴会有趣多了!”
“至尊,如今可相信了?”德妃笑着说:“这两个死狗奴对食私通已是证据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