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任性惯了,当然有些不服气,立即打开皮包,取出十张美金百元大钞,递交给那职员说:“替我买一千美金筹码吧,你们可得看仔细些,当心我用的是假钞票呀!”
职员尴尬地笑笑说:“你怎么会,请女士原谅,这是我们赌场的规定,没有办法。女士请等一等,我马上替你把筹码送来……”
不消两分钟,职员已将一迭分为五百元,一百及五十元不等的各色筹码送来,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她说:“女士请点一点数目,这是一千美金折合港币的筹码!”
黄小莺气派十足,连点也不点,把筹码全部放进了皮包,就径自转身走向赌桌去。
她对此道虽不精,却也不是门外汉。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女,这话一点不错,她是澳门当地大流氓头子黄老邪的女儿。自幼耳闻目染,赌桌上的任何门道她都一清二楚,进了赌场还会吃亏上当?
做手脚她是没有那个本事,事实上在赌场里,也绝不可能容任何人赌假的。
在所有的各种赌博上,她自认比较有把握的是“押宝”,也就赌单双。
这种赌法比牌九还干脆,真正的是一翻两瞪眼,立判输赢。
“押宝”非常简单,两粒骰子放在盖碗里,通常都由一位年轻漂亮的摇缸女郎主持,由赌客自行选择押单数或双数,押下注多寡勿论。
做庄的女郎先捧起盖碗,有声有色的摇上几摇,置于桌上,然后赌客便纷纷押注了。
等到押注定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揭开碗盖,在“开宝”的一剎那,围在赌桌四周的客,无不紧张万分,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碗里那两粒骰子。
只听那女郎一声娇呼:“开啦!”
纤手把碗盖一揭,两粒骰子的点数相加是双,那么押双的就赢了,是单就单赢,老少无欺。
于是,一片欢呼和叹息交织声中,站在桌边,胸前挂着盛放筹码木盒的女郎或职员,便负责开始吃进赔出。
黄小莺一到“押宝”的这一桌,挤近桌边,先看了一阵,仿佛是精于此道的行家似的。
一连开出的三“宝”都是单,这次她似乎看准了,等摇缸女郎捧起盖碗摇了三摇,一置在桌上,她就毫不犹豫地取出一枚代表五百元的筹码,押在了双上。
香港的社会非常现实,赚钱谋生相当不易,每月辛辛苦苦挣个三两千元养家活口的大有人在。
因此一掷千金的豪赌,大多数是属于私人的赌局,来这种赌场的,一般的赌注都不会太大,通常是三五百元正算是大注了。十块二十块慢慢赌,希望细水长流的也不乏其人。
本来嘛,很多赌客是乐此不倦,目的在过赌瘾,三把两把输光了还有什么劲”
所以她一出手就押下五百元,在赌桌上已属大注,自然不免引人注意了。
可是这一(宝)开出来,偏偏又是单!
黄小莺真是有点不服气,从赌上就可以看出她的任性,五百输了,她立即押下了一千仍然照押双不误。
今晚她并未在情场得意,赌场上却也失意,结果这一注又泡了汤,开出来的还是单。
一连开出五个单,这点实有邪门!
她可实在不甘心,但不能不信邪,这一注又押了一千元的单,不料开出来的竟是双!
怎么回事?是赌运太差,还是财神爷故意开也的玩笑?
剩下的大小筹码,她索性跟了次双,谁知开出的偏偏是单,使她买的一千美金筹码,不到二十分钟已全部覆没,片甲不留!
好在她皮包里尚有三千美金旅行支票,干脆亲自到账房去全部买了筹码,决心非把老本捞回不可。
其实输个千把美金,她根本不觉心痛,只是不服这口气罢了。
回到赌桌边来,她不再急于下注,看了开出几宝之后,似乎又看准了,竟然来个孤注一掷,把筹码悉数押在了单上。
今晚她一次也没押中,使她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次总不该又开出个双了吧?
三千美金折合近三万港币,她居然全下了注,确实出手太大,使赌桌周围的赌客,无不为之瞪目乍舌,替她暗捏了把汗。
突然,一名职员挤到了身旁,很礼貌地说:“女士,很抱歉,我们这里的规定,押注最多不得超过五百……”
黄小莺侧转脸来,一看正是进来时上前招呼她的那职员,不禁忿声说:“你们这里的规定倒真不少,钞票嘛怕是假的,押注又受限制,我看你们干脆再来个规定,凡是来这里的赌客,只许输不许赢吧!”
赌客们顿时哄堂大笑,弄得那职员尴尬万分,面红耳赤地说:“这是我们赌场的规定,实在……”
黄小莺冷哼一声说:“那么我算多押几注,一注是我自己的,其他算替别人押的行吗?”
“这……”职员被她问得无以为对起来。
随即有赌客附和说:“对呀!你们赌场并没有规定,整个赌桌上不得超出多少人下注吧!”
“多的算我的!”有人挺身而出。
大家这一哄,职员不敢犯众怒,只好知难而退,匆匆离开了赌桌。
黄小莺得到赌客们的支持,不禁喜形于色,向他们报以感激的眼光。
有几个色迷迷的家伙,原已在双上押了注,这时都纷纷地把注移到了单上来,表示跟她有志一同。
摇缸女郎的吆喝声中,又有一些赌客下了注,都一窝蜂地押在了单上。
等到所有的注下定,摇缸女郎早出纤纤玉手,小心翼翼地以三指轻按在碗盖上,一声娇喝:“开啦!”
只见碗盖一揭,碗里两个骰子屁股朝天,加起来两点,居然又开出了个双!
“啊!……”赌客们发出了一片失望的轻呼和叹息。
黄小莺一声不响,扭头就挤了出去。
她来到账房附近,找到刚才那职员问:“喂!你们老板在不在?”
“干么?”职员怔了怔。
黄小莺面红耳赤地说:“我的现款输光了,有点东西想押在这里……”
职员笑问:“你打算押什么?”
黄小莺把手向他面前一伸说:“喏!是我手上戴的这个钻戒!”
职员低头一看,估计这枚钻戒至少有两克拉以上,不禁诧然说:“女士,你想把钻戒押在这里?”
黄小莺忿声说:“难道你们怕这是假的?”
职员笑笑说:“女士别误会,我绝对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何必把钻戒押了再赌。既然今晚手气不好,何不歇手算了,明天带了现款再来翻本……”
黄小莺任性地说:“赌不赌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现在只问你们这里押不押钻戒?”
职员不敢擅自作主,只好把她带进了办公室。
赌场老板每晚都亲自在这里坐镇,他不是别人,正是从“太平庄”赶回来不久的张奇峰!
职员把黄小莺带进来,立即上前执礼谦恭地说:“老板,这位女士的现款输光了,她想押手上的钻戒,要我带她来见您……”
“哦?”张奇峰向她打量了一眼:“这位女士要押钻戒?”
黄小莺索性把钻戒从手指上退下,走近办公桌前,把它置于桌上说:“就是这个!”
“请坐!”张奇峰招呼她坐下了,拿起钻戒,举在灯光下仔细查看了一阵,遂问:“你要押多少?”
黄小莺回答说:“我是花了五千美金买的,你看能押多少,就尽量替我押吧!”
张奇峰笑笑说:“押跟卖不同,反正你要赎回去的,多押多赎,少押少赎,我给你押三万港币如何?”
黄小莺悻然说:“什么?这只钻戒只值三万港币?”
张奇峰强自一笑说:“女士,你这不是卖断,只不过是暂时押一押呀!
黄小莺断然说:“赎不赎是我的事,我要押五万!”
张奇峰只肯出到三万,黄小莺正在犹豫,尚未置可否之时,忽见一名大汉进来报告:“老板,‘太平庄”的朱老板和唐八爷来了……”
张奇峰暗自一怔,他们刚分手不久,怎么又亲自来了他的赌场?
他刚说了声:“有请!……”
声犹未落,朱正发和唐天龙已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蔡亮。
这家伙的眼力非常尖锐,虽然黄小莺化了装,也瞒不过他,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立即向她一指说:“她就是跟那小子在一起的妞儿!”
黄小莺也认出了蔡亮,跳起身就向门口冲,企图夺门而出。
但被蔡亮抢前一步,横身拦住了,嘿然冷笑说:“小妞儿,你想跑吗?这回可没那么好的事啦!”
“你们想干么?”黄小莺怒问。
张奇峰已起身相迎,他尚未及向朱正发和唐天龙招呼,事情已经发生,使他不禁诧异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唐天龙打量了被拦住的黄小莺一眼,才沉声说:“我们正是为这妞儿和另一个小子的事而来,想来向张老大请教几个问题,没想到她竟在这里,实在颇出兄弟的意料之外!”
张奇峰听出唐天龙的口气,似对黄小莺在这里发生了误会,忙不迭解释说:“这位女士是谁我并不清楚,她只是在这里把现款输光了,要求押钻戒……,就是桌上的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