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禀这话,楚天涯哭笑不得的直咧牙--这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么!
“楚兄弟,接棒!”正愣神间,王荀一甩手就扔来一条长棒。楚天涯急忙回神伸手一抓,却是没有抓住让木棒掉了地上,好不尴尬。
“哈哈!”王荀便笑了,“看来楚兄弟当真没练过枪棒,这伸手捉棒的手法也极是外行。父亲大人,当真要练吗?”
“少废话,打死算我的。”王禀大咧咧的往旁边的太师椅上一坐,端起一个小茶壶对嘴豪饮,将手一挥,“开打!”
楚天涯顿时心中大寒--还打死?……不用这么狠吧!
“楚兄弟小心了,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王荀下了个马步将手中的长棒凌空一舞摆出个罩门,说道,“请赐招!”
这下楚天涯真是骑虎难下了,心说我倒是知道你不会手下留情,你打你爹都那么狠,就甭提打我了!
“还愣什么,开打啊!”王禀不耐烦的催道。
“死就死了!”楚天涯一咬牙,大喝一声使足猛力,一棒当头就朝王荀打去!
眼看怒棒当头,王荀却是不急不忙,居然单手擎棒凌空一绾,也不知使了个什么诡异的手法,两棒当空相接之时楚天涯卯足了蛮力打下的一棒,突然就变得软绵绵的被卸去了全部力道。
楚天涯心中暗自一惊:开挂作弊?!
不等他回神,王荀手中的那条木棒,突然像条阴冷的水蛇一般,当胸就桶中了楚天涯的膻中!
楚天涯当场全身泄力扑通就倒地,蜷缩起身子都要喘不过气来。
“楚兄弟!”王荀吃了一惊急忙就要上前扶他,王禀喝道:“休要管他,让他自己站起来!”
楚天涯躺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像是瞬间被抽空了,胸口更是疼得厉害,这一棒捅得是真不轻。但听到王禀在那里叫喊,他咬着牙忍着痛,好不容易攒出点力气又站了起来,重新捡起了木棒。
王禀脸上泛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在楚天涯身后道:“我儿虽是用棒,使得其实是枪法。枪乃百兵之王,本式三路--拦、拿、扎,却能变幻万千精妙无穷,练到精深了非是其他任何兵刃所能抗衡。使枪,最忌脚下轻浮、乱用蛮力。静如山,动如虎,灵如蛇,疾如鹰!”
“敢情我刚才,就是被蛇咬了一口。”楚天涯摸了摸肿痛无比的胸口,沉下心来细细寻思王禀的话,又回想刚才与王荀过招的那一瞬间的细节,似乎略有所悟。
“楚兄弟想好了没有,我要出招了!”王荀将手中的木棒舞得呼啸一响,大喝道,“我刚刚使的是一手中平扎枪。常言--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现次,我又要攻你中路,小心了!”
楚天涯的胸口正痛呢,被他这一么说仿佛更疼了。当下也只能咬了咬牙,“来吧!”
“呼哧”一声,王荀以棒为枪就刺了过来。
楚天涯全神贯注,虽不知怎么防范这招,后退总行--于是像兔子一样往后一跳,也就躲过了这一刺。
王禀在后面看得好笑,心说这小子倒是机灵敏捷,不会防,闪得倒是快。
岂料楚天涯还未落地站稳,王荀中平一枪突然急转下路,横切一扫直接打中了楚天涯的左小腿--啊呀一声惨叫,又是倒地不起!
“你使诈!你分明说用中平扎枪攻我中路,却又打我的腿!”楚天涯躺在地上捧着疼得钻心的小腿,叫道。
王荀哈哈的笑,“楚兄弟难道忘了父亲大人方才说过,枪法便要‘灵如蛇、疾如鹰’。我见你下路有了破绽,当然要马上转攻你下路了,难不成一条道走到黑只捅你心窝?”
王禀也在那里笑,“小子快爬起来,再打。到了阵上,你的敌人可不会跟你说攻你哪一路。”
楚天涯满头冷汗疼得直咧牙,性子却是拗了起来,于是爬起身又拿起了棒,瞪着王荀道:“来吧,我管你攻我哪一路,我小心提防,有机会就反击!”
“这就对了。”王禀笑眯眯的道,“老夫就是要看一看你的反应是否迅捷,悟性是否高格,这些都是天资。枪法可以百炼精进,但天资却是后天都补不回来的。”
“那就得罪了!”王荀沉喝一声,挥棒就攻了过来!
也亏得是楚天涯练过散手有功夫底子,反应也算很快,奋进全力总算与王荀对了个两三招,仍是被一棒打翻在地,这一次中招的是后背。
“起来,再打。”王禀在那里喊道。
楚天涯连着被打倒三次,疼归疼,心里却被打起了一点火气。于是顾不得伤痛呼哧就爬了起来,挥棒就主动进攻了。
毫无悬念的,楚天涯再一次被王荀击倒;然后再次爬起,再打,再击倒……
一直到了楚天涯第七次被打倒在地,王禀才兴灾乐祸的唤道:“好哪,到此为止。再打下去,真出人命喽!”
楚天涯躺在地上,这下是真起不了身了,全身都像是被散了架,两条腿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王荀急忙上前来扶他,赔着罪道:“对不住了楚兄弟,家父有命不敢不从。”
“没事,没事。”楚天涯苦笑着挣扎站起,说道,“真是隔行如隔山。我远远的看着你们父子二人对练,只觉得好看精彩。真正自己操练起来,才知道险象环生杀机四伏,虽然尽量小心了,也仍是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若非是王大哥手下留情,我这条性命也早该交待了。”
“小子你过来。”王禀笑眯眯的唤道,“老夫跟你说,身为军武之人,不习武不练枪是不行的。你虽然没多少武功底子,倒老夫看你的体格与韧劲倒是不错。尤其是你聪颖过人,想必在武学上的悟性也应该是超乎常人。因此老夫打算收你为徒,将我王家的枪法传授于你。你意下如何?”
楚天涯顿时一愣--弄了半天,原来是在试我身手,要收我为徒?
“楚兄弟别犹豫了,快答应我爹吧!”王荀已是欢喜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我王家枪法始于五代时的梁国猛将王彦章,至今天已是传承百年。可惜到了我这一代子弟全都资质平庸,眼看是要没落了。难得我父亲大人几十年来头一次开口说要收徒,他老人家是想让你传承我王家枪法的正宗呀!”
“王彦章、王家枪?”楚天涯听后不由得心中惊诧--就是水浒传里都提到过的那个“日不移影连打后唐三十六员大将”、人称“王铁枪”的王彦章?……话说,到了现在这冷兵器时代学点武艺并不是坏事;再者,这对王家父子还都蛮豪爽率直的,应是值得相交。
于是楚天涯便道:“都统错爱,小子惶恐不安感激之至。只怕小子资质浅薄,练不好这枪法。再者……我们现在恐怕时间不多了啊!”
王禀一听这话,马上就摒退了那些闲杂军士。他自然知道楚天涯所指为何。眼看金兵就要南下入侵了,到时候太原战火一起,大家能活几天都还是个未知数。
“你所虑也不无道理。常言道年拳月棒久练枪,枪法最是博大精深难以精熟,想要练好非是一朝一夕之功,除此之外还需要极高的天赋。犬子就练了二十八年,至今仍未出师。”王禀说道,“但话说回来,古人尚且‘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又何必想太多?不管明日如何,踏踏实实活好今天,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王都统点拨得是。”楚天涯点了点头,便抱拳拜道,“那小子就愧领都统厚恩,现在就拜都统为师,专心习练王家枪法!”
“哈哈,哪有你说的这么便宜!”王禀大笑起来,“既是家传武艺,自然有门规旧习要遵循。你先回去养伤歇息,过两日再来正式拜师!”
“是。”楚天涯笑而领诺,然后道,“王都统,小子有个不情之请。”
“嗯,你说。”
楚天涯道:“我想住回我自己家里,这样方便行事。”
“可以。只不过你每天早上必须来我都统府里点卯当职,我若有事外出你也要跟随。再者,老夫治军一向从严,因此你的来去行藏都要交待明白,军有军规,你休要随意在外晃荡。”王禀知道楚天涯是为了方便和太行七星山的人联络,于是也不反对,又道:“太行九山义军,你要抓紧联络,时时与我报知进展。马扩明日即将领兵出征,这两天你们两天都不要与他搅合在一起,以免惹人怀疑节外生枝。”
楚天涯与王荀都一并领了诺。
“好了,你先去安顿军舍和手下那些军汉吧!”王禀点了点头笑眯眯的道,“荀儿,以后你要和天涯多作相处。他拜师之后,入门枪法便先由你来教。”
“是,父亲大人。”王荀便笑道,“这下倒好,以后我也可以欺负人,不用每天都只被父亲狠揍了!”
楚天涯顿时哭笑不得,王禀则是一瞪眼,斥道:“没出息!--看着吧,用不了几年,楚天涯就能把你打得满地乱滚!”
“哈哈,那也是好事呀!”王荀爽朗的笑道,“真要是这样,那就证明楚兄弟已经尽得我王家枪的真传了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三人闲述了片刻,大约意气相投,因此谈笑甚欢。稍后楚天涯便告辞而去。
等楚天涯走后,王荀对王禀道:“父亲大人很了解这个楚天涯了吗?”
“相识不过两日。”王禀答道。
“那父亲为何一反常态,这么快就答应收他为徒了?”王荀诧异的道,“父亲大人不是常说,我王家枪法是宁缺勿滥,轻易不传外人么?”
王禀抚着须髯,意味深长的道:“老夫的时间,可不多了啊……再者,老夫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么多年来,老夫手底下走过的兵将、见过的年轻人何止百万?还很少有看到像楚天涯这样的年轻后生。”
“他习武的资质,当真如此卓越?”王荀好奇的问道,“孩儿方才与他试演过了,也没感觉他有什么非常特别之处?”
“老夫收他为徒,与他习武的资质其实没有半点的关系。”王禀蓦然老眉一皱,眼光深沉的看着他儿子,说道,“这小子年纪轻轻,但是智慧超群见识不凡,而且心如野马敢想敢做,伦德纲常与世俗理法对他全无约束之力。似他这般年轻人就如同一把双刃之剑,如果行走正道造福苍生,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如果不善加诱导任其剑走偏锋堕入邪道,则是天大的祸害!”
王荀不由得略吃了一惊,“原来父亲大人是想引他走入正道。世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父亲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老夫年已花甲只收了他这一个学生,但愿老夫没有做错。”王禀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荀儿,你有时间也多与他亲近。时间久了你就会感觉,他与一般的年轻人,并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