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这样的表情,等于是间接默认了萧桓的猜测。
在萧桓迫人的目光里,庄妃轻哼了一声,冷笑:“怎么,她跟你告状了?您今日来,是准备替她张目?”
“阿君从来没在儿子面前说过母妃半点不是,” 萧桓原本冷淡的脸上,眉头拧得死紧: “是儿子心疼她,她的事情事无巨细,都会有暗卫上报给我,包括她上次进宫来向您请安,被拒在您宫门外的事。荣贵人的事,与阿君无关。”
“你知道了?”庄妃有些惊讶的抬起了头。
荣贵人深居简出,王府的暗卫们又没见过和顺公主,她虽然知道原因,但昭德帝这件事办得实在是难以启齿,她也就没有说出来,在荣贵人的身份爆出来以前,她还以为,萧桓不会知道呢。
萧桓脸色不大好的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上次宫宴时荣贵人出了朝恩殿,被阿君看到了。”
“她看到了?就那么巧?”庄妃挑眉,与萧桓略有相似的眉眼露出几分凌厉之色。
昭德帝金屋藏娇,连住在后宫里的自己都是在闵后的刻意安排下才远远瞥了一面,偶尔来了一次宫里的沈承君怎么就能那么恰好的遇到了?
深谙后宫诡诈的庄妃,才不会把这种事算到简简单单的无意上:“恐怕是有人故意算计引她去看到,想让她跟陛下撕破脸吧?”
顺道让昭德帝更加疏远萧桓。
虽然不愿意,但庄妃还是不得不承认,昭德帝对安平王府的眷顾,多半来源于他对沈承君的宠爱。
庄妃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冷静道:“背后的人是中宫?还是东宫?”
“两者皆有。”萧桓微微眯了眼睛,眸中隐着一丝杀意。
“难得他们也会有联手的这一天。”庄妃执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道:“闵家百年世族,里面的龌龊暗事不知多少,如今恐怕连陛下都觉得头疼了。我先前还觉得奇怪,你的人这些天怎么总压着两宫不放,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些天朝中弹劾闵家的御史不少,还都证据确凿,昭德帝想压都压不住。闵家自从中宫东宫不和以后就不涉政事,若不是因为沈承君的事,萧桓恐怕是不会轻易有动作的。
想及此,庄妃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你刚刚说,想要带着你的王妃一起离京?简直是胡闹!”
痴情专情从来都不是为君者该有的特质,以萧桓如今的心态来评断,若非是她的儿子,连她恐怕都要摇头了。
“并非完全因为这个。”萧桓望着庄妃明显不赞同的脸色,缓缓道:“父皇以往一直用辛默来压制岳父,如今辛默大势已去,父皇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替选人之前,肯定会刻意打压沈家,这次两方调防的事就是一个开端,阿君心思纯孝易冲动,留下来反而容易误事,何况,萧睿病愈之后,东宫的态度逆转,与中宫同样仇视阿君,将她留在京城,儿子也无法全心对敌。”
“说来说去,还不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庄妃瞪了萧桓一眼,不过脸色倒是因为萧桓最初的解释,缓和了不少,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东宫跟沈家,早晚会有对上的一天,只是本宫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那么早。”
“母妃何以会猜到东宫与沈家会有反目的一日?”庄妃这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让萧桓怀疑的皱了皱眉,抬眸道:“难道母妃知道这其中缘故?”
在萧睿坠马之前,萧睿跟沈家的关系比他跟外祖闵家的关系还要亲近,甚至要不是有和顺公主的遗命在先,沈戎恐怕都要考虑把沈承君嫁给萧睿,更不用说连续几次帮助东宫,将萧睿当做了亲兄长的沈承君,她也一定想不到两人之间会发展成今天这般。
庄妃眸光一闪,扯了扯嘴角:“能有什么缘故,沈家女儿成了你的王妃,沈家再怎么中立,身上也贴着你的标签,太子死而复得,说不定就是忽然开了窍,想明白了些事。”
“是么。”萧桓怀疑的拧了拧眉,庄妃这话明显是在敷衍。
“当然是,难不成母妃还会骗你?”庄妃嗔怪的瞪了眼萧桓,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帕子,叹息道:“不过这也也好,你跟东宫早晚会有对上的一日,萧睿跟沈家提早交恶,也能让你媳妇儿早些拎得清事儿,像路绮霜那次的事儿,决不能再有第二回了。”
说到底,庄妃最在意的还是这个,自家的儿媳妇,却为了别人家的人拼命,怎么没见她这么对子儿子呢。
“阿君懂得分轻重。”萧桓淡淡道。母妃明显是有意在隐瞒什么,萧桓眸光微闪,敛眸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月上中天,黎华院内灯火通明。
沈承君从回府后便抱着云貂坐在窗前的凉榻上发呆,手指没什么规律的穿梭在怀里云貂柔软的毛发里,舒服的小家伙眯着眼睛直哼哼。
因着冬夏跟冬舒都被派去别庄探望冉嬷嬷的关系,房间里就只留了一个才刚刚见过故人的朔月,瞧着沈承君神游的样子,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怎么还吞吞吐吐的?”沈承君转过头来,含笑望了眼朔月。
“王妃,属下今天去见了那个人,他听说王妃要去西南边境的事,特意要属下提醒您,莫要忘记了当初了安大师说过的话。”朔月有些担忧的看着沈承君道,算命卜卦,她一向觉得那是怪力乱神之语,但那人说的信誓旦旦,又事关王妃,她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沈承君一怔,随即笑道:“当然记得,但是那神棍当时不也说了吗,不破不立,南边固然危险,但我所求之事,也皆在那里,祸兮福之所伏,没准儿我还真能得偿所愿。”
这也是她坚持要跟着萧桓的另一个原因,当时神棍为她卜卦时,她的所愿所求就只有一个,若是真相就在那里,她却畏缩不敢去查探,那岂不是白白重活了一世?
“而且,你家王爷也安排了应对之法啊。”沈承君抬手抚了一下自己脖间的绳子,那里除了挂着母亲的小像,如今还多出来了一道符咒:“法华殿高僧的护身法咒,据说最是能驱邪避凶的。”
她之前还在纳闷,萧桓那种最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怎么会忽然坚持要她带什么护身符,如今算是找到了原因,那个家伙,显然是把神棍的话放在了心上。
念及此,沈承君眉眼柔和的弯起了唇。
“虽然如此,但还是小心为上。”朔月点了点头,眼里闪过几分挣扎,抬眸间沈承君望着自己,犹豫着开口道:“还有,那个人说,这些年跟在了安法师身边多少也学过一些本事,若王妃执意往南边行,他可以尽些绵薄之力。”
“他想要随军?”沈承君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王家少爷的文弱不经风雨的模样,还有当初他对了安那种几近盲目的崇拜,不由得失笑:“他是不放心你,想要陪着你吧?听说他为了先前灯会上王家展出的那盏佛灯,曾在普济寺里住了好几个月,总不会是跟神棍学什么道德经吧?”
她可还记着呢,她跟萧桓第一次在普济寺里见到神棍时的情景,那人就是摇头晃脑的在人家佛寺里背着道德经,怪异的举动引起了她跟萧桓的注意。
不成想,沈承君才问完这句话,朔月就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下午,他的确是给属下背了几段道德经来着。”
沈承君:“……”
现在她忽然有些相信了,这个王家公子的确是那个神棍的亲徒弟来的。
这么不靠谱的表现,颇有他师父当年的风范。
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承君微怔,能在黎华院里这么横冲直撞奔走还不被暗卫阻拦的,一共也没有几个人,萧桓和她自是不必说,除了他们以外,也就是管家、朔月、冬夏还有冬舒了。
朔月就在房间里,管家的脚步不会这么轻忽,至于冬夏和冬舒,他们明明已经被派去别庄办事了,按照时间脚程算,即使是到了那边就即可返回,也是不可能赶回来的。
沈承君脸色微变,与朔月对视了一眼,从凉榻上站起身来。
不消片刻,她的房门就被人急急的从外面推开,冬夏纤细娇小的身子一下子从外面冲了进来,衣服跟头发都显得有些狼狈,一进门就直直的扑向沈承君,口中还哽咽高喊道:“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安然在沈承君怀里入睡的云貂倏地睁开眼睛,小爪子攀在沈承君胳膊上,警戒的弓起了毛茸茸的身子,朝着冲过来的冬夏‘吱’得叫了一声,模样凶狠,完全不见了先前乖巧可爱的一面。
冬夏原本径直往前冲的动作在这突来的叫声中忽然一顿,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继续朝着沈承君扑过去,略微抬起的手臂衣袖下滑,露出了掌中一道寒光,猛地朝着沈承君的胸口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