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后世新华夏对外争端最激烈的地区,渔业、石油资源的开发和利用,是导致这些争端的主要原因,而历史上控制不力,则是由来已久。
重陆不重海,一向是中原王朝的传统,将百姓束缚在土地上,几乎是所有王朝的一致做法,从近在咫尺的琼州都可见一斑,远隔重洋的岛礁,就更不在话下了。
就在金明带着他的人抵达凌牙门,向来援的诸国宣示实力时,一支规模更为庞大,却行踪隐蔽的船队,也几乎同时到达了勃泥的海岸,这个不大的国家对于大宋的召唤表示出了顺从的态度,因为它本身就面临着来自于爪哇的威胁,不得不依附在有实力的国家之下。
从琼州到勃泥的航程,直线距离接近了四千里,大致上是琼州到西沙,西沙到南沙,南沙到加里曼丹岛沿岸,从地图上看,刚好竖穿了整个南华夏海,停泊于近海的姜才并不知道,水下的那片暗礁,就是后世华夏最南端的国土......曾母暗沙。
“让他们快些,后头还有船来,补充完了马上驶离,遣人去岸上问一问,能不能弄些肉类、菜蔬来,奶奶的,飘了十多日,见天的鱼肉米饭,嘴都快淡出鸟了。”
姜才双手按在舷板上,大声嚷嚷着,显见得脾气不太好,这也难怪,任是谁这么飘上大半个月,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好不容易看到陆地了,还没有时间上去停一下,他的嘴里哪还有什么好话。
搭手作棚看了一下天色,艳阳当空,可鬼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是暴雨倾盆,这大半个月,他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好在这一路上虽然远,沿途却到处都是海岛,就这么一路走一路避地,终于在某一天看到了大片的陆地,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的船队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加里曼丹岛,是后世的世界第四大岛,整个面积有七十多万平方公里,分别属于马、印、文莱三个国家所有,这个岛上最大的资源就是森林,全岛森林覆盖率高达八成,在这个时空,只怕要超过九成,勃泥这个国家,只占据了岛上北面很小的一块,可能还没有琼州大,人口更是不足三十万。
一个既没有战略价值,又没有经济价值,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的荒岛,自然引不起刘禹的兴趣,大可以放到以后再来解决。
接下来的航程就简单了,沿着加里曼丹岛的海岸线,一路直行,就是他们的目标所在。
在补充了淡水、吃食之后,一艘接一艘的海船再次扬帆起航,在渤泥惊惧不已的目光中,离开了他们的海岸,庞大的船队沿着海岸线拉成了长长的一条,前面的已经看不见影了,后头的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过来,如果不是宋人提前派人上岸接洽,他们肯定会以为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乖乖,怕不有上千只船?
离开勃泥的国境,沿岸有着许多原始的小村落,这些的打渔为生的原始部民,对于突然见到这么多海船,似乎没有多大的疑虑,谁统治这片土地,他们都一样要上缴税赋,从勃泥换成阇婆或是别的什么人,有什么区别呢。
与金明的船队一样,他们也担负着纪录航线和沿途风土人情的责任,而姜才的眼睛,则盯在一张塑封的地图上,地图上已经用彩笔勾上了许多标志,代表着他们这一路所行经的地方,他在代表着勃泥国的位置上涂了一道,便将这个不起眼的小国丢开。
从地图上看,绕过加里曼丹岛的一角,最多再有三、四天,就能到达三佛齐的本土,这是一次长达数千里的奔袭,没有后勤,没有支援,在联系上凌牙门之前,连合作都没有,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身后这两个厢,人数两万五千的禁军和包括船工在内,为数三万左右的民壮。
这才是他脾气差的主要原因,带着两倍于主帅的人马,直捣敌国的腹心,对于极少单领大军的他来说,难度远比领着三千骑军作为前锋要大,当然,并不是就说,他只能孤军深入,在这只为数过千的大船队前头,还有一些早已经进入敌境的特殊人员。
后世的印尼号称‘’万岛之国‘’这些大大小小的岛屿,大部分都集中在以马来半岛、苏门腊岛、爪哇岛、加里曼丹岛、苏拉威西岛所组成的大他群岛周围,从加里曼丹岛南行,就处于这个岛群的中间,在异时空的地图上,绝大多数都是无人居住的荒岛,或者就如那些大岛的边缘处,有一些土人的村落。
这些大大小小的岛屿,就像迷宫里的障碍物一样,将这一片海域分割开来,不熟悉的人贸然闯进来,没有海图在手,很容易辨不清方向,因为荒凉和隐蔽,它已经成为了某个海上讨生活人群的天然避风场所,比如说海盗。
海盗是个非常古老的职业,它的历史可能比娼妓还要悠久,毕竟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对于金钱的欲望远大于满足一时的冲动,对此,从事过这个职业的郝老二就有很深的认识。
脱下宋人制式的轻甲战袄,裹上一块麻布,用一根草绳系在腰间,将发髻打散了,拿根布条在脑门缠上一圈,配合一个狡诈的眼神,他便从宋人的水军甲士,毫无破绽地变成了一名纵横海上的盗贼。
如果刘禹在此,说不定还会为他弄上一顶插着羽毛的船形帽,再用黑布蒙住一眼睛,披上一件对开的制服,就可以直接去演《加勒比5》了。
郝老二此时根本没有调侃的心情,他站立在船头,不住地打量着周边的那些小岛,试图从中找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让人沮丧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这一片的岛屿之多,已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实在是多如牛毛。
“郝都头,不如歇一下吧。”
他的脚下是一只当地人惯用的舢板子,只是原本一人坐一边的桨手,被他稍稍改造了一下,变成了宋人发明的摇撸,一个人就可以划动双桨,后头的划手看样子累得不行,呼呼地直喘气。
“某来吧。”郝老二退后几步,让他站起身,自己顶上空位,也不坐下就这么站着双臂用力,摇起了木桨。
“老郝。”被他替下的是个机宜司的探子,身形矮小,皮肤黝黑,不仔细辩认的话,很像是当地的土人,许是发现刚才自己的称呼有些不对,他马上改了口。
“没曾想这里如此大,俺瞅着这些岛都相去不远,你是怎么想到,他们可能藏身于此的。”
“这一路南下,所有可能的点都被咱们探过了,他们不敢栖身琼州周边,就只能朝这边跑,这一片正是藏身的好去处,你看,离着三佛齐、阇婆、勃泥都不远,这些国家的商船要经过,不是走上边就是下边,若我是水贼,也会选这里。”
是的,郝老二就是那个在海贼围攻琼山县城时,差一点逼得刘禹使出穿越大法的海贼二当家,被俘后,刘禹利用了他的身世,许以亲手报仇,换得他的相助,泉州城破,蒲氏等一干主犯被押解入京,而害了他全家的那个州中小吏,则被他亲手开膛破肚,祭在了亲人的坟前。
宋人达成了他的心愿,他也需要实践自己的诺言,带着人追踪那伙海贼的老窝,从琼州周边的西沙、中沙、南沙等群岛一直到这里,虽然还不曾找到真正的藏身之处,他的面上毫不气馁,心中的感觉上已经越来越近了。
这一片属于大陆架地形,没有丝毫污染的海水清澈见底,无数游鱼在漂亮的珊瑚礁之间穿来穿去,累了一天的探子闭着双眼,仰躺在小船上,两只手在水里划拉着,感觉小船慢慢地前行,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
他睁开眼,只见站在小船后部的郝老二放开了摇撸,脸色有些凝重,听到他的问话,只是无言地摇摇头。
探子从船底爬起来,往前一看,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所处的是一条窄窄的水道,前面更是只容一只小船通过,看样子已经到了某个岛屿的内湾,而从水道的两边,一些土人打扮的身影现身站在高处,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他们手上拿着一些矛棍之类的东西,有些人身后还背着弓箭。
“朋友?我们迷路了,只是路过。”
探子用了好几种土语同这些人打招呼,不住地强调自己身上没有武器,这些人的眼光依然是冷冷地,不知道是听不懂他们的话,还是不加理睬。
小船随着水流缓缓前行,水道两边的人也越来越多,正当探子已经无计可施时,身后的郝老二突然大喝了一声,声音震得他两耳嗡嗡直响,差点就没站稳。
“东海无量,敢问把门的,是哪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