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找我预定的宾馆,走了几回,都寻不见,琥珀身体不舒服,又看见路边有一家鸡公煲,我便让他们都进去先吃,我与胡月明两人去找了。后来回来,就看见他们已经消灭了一个,想来我们在上海许多时间,也就吃上这一回,我还欠着雨辰呢。席间也还拘谨,只是张晓将生菜叶放进雪碧中喝掉后,我再无法淡然。我与张晓,十一届的时候就一起住在汉庭,那时候竟然也只是相知,并不相识,到此番,才互相真切了解,觉得真是有趣极了,少有人能让我笑得那般惨烈,甚至在大街上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泰安,小七与七嫂早就来住,问过安,也见其他人,后来去雨辰房间里坐,雨辰说:金国栋,这是小隆啊。小隆才羞羞与我招呼,去年时候,他也是知道我,见到我,并不说话,只是后来回来网上,才说:要是那时唐突招呼,会不会显得突兀?没想一年之后,还是那样羞涩。小隆帮我画过漫画,虽然对于他来说,是为简单,我也未与他做过什么,后来在《萌芽》论坛帮他说话,似乎也非为了朋友间的道义,但是千丝万缕,总算把两个人也连在一起了。
我们回去,就分头去睡了,我独自一个人去睡,心里很是惨然,但是真到了那样的境地,却也觉得有别样的美妙。在床上看一会书,便就睡了。
第二天我去找他们,他们也都在睡,我就站在那里看着,雨辰睡眠中也真是安详,等她醒来,我与小乔去大厅拿咖啡,雨辰是要两包糖与两包奶精的,后来发展到是要四包糖与四包奶精,咖啡滋味也要全无。我们嘴上说淡淡的,淡淡的。小乔是我们中最为淡定的人,这次来,也是看看老朋友,我常取笑她说:记得去年,我们一群人在一边聒噪,也就只有你,与马儒轩两人一起悄悄说话。说得多了,小乔便求我,叫我就让往事随风去吧。
那天皮特、黄烨、韦智杰也来,我们一起去逛街,住的地方与长乐路不远,我就带着大家去那边,这条路有许多漂亮小店子,只是一群人,总觉得进去后,就堵住了,于是也只是匆匆掠过,到后来,终于进去一家店,又成了我一个人看衣服,看见一件大衣,是喜欢的,问过价格,也不贵,照着我之前的品性,总是要将一个店中所有衣服穿遍,才舍得去买,不过这次,真也不好意思让别人久等了,便就迅速拿下。这件大衣,接着就每日陪我。
当天晚上,李超也来,他仍旧淡定,是算定了不要理我,我讨了几回没趣,也就作罢,我也只是偷偷看他,想过去时日,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为人处世,不要再到这样境地。转天是要考试,我吃过饭,又要先回去,当晚正好有我喜欢的球队的比赛,也坐在床上看了,到了十二点,关掉了灯,就躺在那里了,严肃得让自己也有点可笑。我睡不着,来上海参加比赛了,就不要再说我对比赛无所谓的话,反正我是说不出口。那晚上我躺在床上,回放之前两次的比赛前夜,九届的时候是与漫岗同床,也就安然睡去了。十一届的时候,陈志炜与李雪在我们房间说话,说到半夜,也不好意思说“你们走吧,我们要睡觉了”。那时候谢添也睡在我身边。只是这晚,就只有我,在黑暗中起伏。
第二天是一早醒来,洗了一个澡,打车去找一直为我做头发的发型师,让他帮我吹了一个造型,自己在镜子里看过了,也是觉得不错的。这样就又去了雨辰在的宾馆,我发信息问胡月明,说:你醒了吗?结果胡月明说:我不知道。这真的是一个让人无法淡定的回答啊。去到房间里面,看见大家是横七竖八地睡在那里,才略微知道,昨晚这里,是多么不平静。要是要去逛街,我也不忍心将他们叫起来,只是马上是要比赛,不能再由着他们睡下去。我便叫,起床了,起床了。后来大家起来,告诉我昨晚不过睡了几个小时,大清早李超又开始十分理性地与张晓辩驳,想张晓也无那样火候去抵抗李超倾斜的理性,我进房间的时候,胡月明就一脸疲惫地与我说:我受不了了,讲了一上午了。
我与李超仍旧无话,胡月明受不了李超布道,不过仍旧与他去吃午饭,我便与雨辰一起带着琥珀、张晓去吃饭。我们找来找去,最后选定一家名字叫做“粗茶淡饭”,有点意境,雨辰也真是,一路上说自己多紧张多紧张,她倒好,不用进考场,给张晓传染了这样的情绪,大家都有点不对劲,幸亏是我,总是在这样时刻没心没肺,倒也不是我看开了,这种不慌不忙是天生的麻木吧,说来是幸运的。开吃之后,心思也都扑在饭菜上了,雨辰超超我以前有一句话可以概括,是说:金骚李贱杨大胃,可见雨辰最大的特点是大胃,菜也多依着雨辰去点,总觉得照顾着她,是幸福的。吃到一半,琥珀领了谢添进来,一年没有见,小伙子更加帅气了,但还是一半沉默,只是玩手机游戏。
我们到校门口,已经开始入场了,想起去年,我、超超、雨辰是最先进去的三个,现在,雨辰只是止步在门口,我与琥珀、谢添还有张晓就往里面走,听见后面雨辰大声叫,你们都要拿一等奖啊。只是背对着她,可以当做听不见,也只是往前面走。我与张晓,之前都拿了两届二等奖,第三次来新概念,我们真的说不清是太计较名利还是不计较名利。琥珀没有睡好,一脸困倦,我想,这是要影响发挥的,但是这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只是尽量多些关切,偏偏我又不谙劝慰女孩子的门道,也只是说一些“琥珀这边走”,“快跟上”这样的话罢了。要我随便,也可叫老婆,要我认真,却手足无措。记得去年,雨辰说要去上厕所,但是找不到厕所,我便抓住旁边一个阿姨大声问,请问女厕所在哪里。问了之后,自己也窘得可笑。只是今天,是我一个人在考场了。
题目发下来,一看,《致站台》,这次我是想好写散文了,高中之后,我再无动笔写字,我很珍惜这样的机会。短短的三个半小时,全用来用心写字,我就觉得很是幸福。我后来与雨辰说:这三次比赛,只有这次我是写得尽兴的。记得九届的时候,林培源就与我说:他比赛的时候,写得很爽,是浑身发热。我在学校里排戏,也有同学与我说:演戏的最佳状态就是脖子后边微微发热。你看,有一种激情躲在身体里,是无法冷却的。
这次写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仔细看了三遍,也没有几个别字,就再没有坐下去的必要了,便交了考卷,出来了。我打电话给雨辰,她接了,语气里很是激动,她说:金国栋,你快点出来,我在外面为你做了一个横幅,你快点出来看。我听得迷迷糊糊,我来上海之前,他们要来接机,我是这样与胡月明说的,你给我做一个大大的横幅吧。那时候胡月明真的也有做,只是看我一脸淡然,竟然没有拿出来。杨雨辰在电话里说:你快点出来,外面都轰动了,你什么都别说了,给我快点过来。我走到人群可以看见我的境地,便瞧见了大家都是看着我的,眼睛里都有些许色彩,把我照得色彩斑斓。
我向来喜欢别人目光关注,这次也无端紧张了,人群为我开了一条缝,大家都来看我,我却急急地看向街道那边去,杨雨辰正奋力举着写着我名字的一张纸牌,面带着笑容。我真的是呆住了,她的目光切在我脑子里,什么都断了。我也只是看着她,竟然有一个女子,在考场外面,为我这般。她也算是一个亮烈[Q2]女子,百折不挠,为了我这样自轻身份,却又重了几倍这份本身也是萍水相逢的情,有人推我,我才移步过去,这几米宽的马路,我走得却是艰难,她对我的这份情,是纯粹从心底迸发的喜爱,人类已定的那些名分通通都不是,我也只是觉得心里是那么看重这个女子。等我走到她跟前,却也说不来别的什么话,只是拿下牌子说:我真接受不了。便听见背后人群有人在起哄,抱一个,抱一个。雨辰也问我,你听见他们叫了吗?我点头,听见了的。但是听见了,我的手却也没有这样去做。现在真是后悔,有歌唱得好,要抱要吻要怎么也好,偏要等到说下一次。
那天晚上吃了什么也忘记,只是记得十一届的时候,一群人是去吃了火锅,走过长长的延安路,十几人,声势浩大,之后去唱歌,陈焕文唱歌好听,风头全被他抢了去,但是我也欢喜,只觉得这样一个优秀人,是我朋友,心里便都是由衷的开心。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走过长长的南京西路,我们一起走到静安寺,我指给大家看,那边就是百乐门,很多关于老上海的电影里都会出现这三个字的,但是大家都无太多反应。我们又一起看久光商场,这里被彩灯装扮得像是童话,其实我们从天南地北来的聚在一起,我们没心没肺无牵无挂的玩闹,都像是一场华丽的美梦,我们站在巨大的梦境里,幸福是一桶桶油漆往下倒。我们都被淋湿。商场外面有人玩杂耍,大家一起去看,看过一回,我们又去台阶上拍照片,骤然发现皮特不见了,雨辰便提议我们一起喊他,十几个人便一起大叫,皮特——皮特——声音巨大,竟然把那边看戏的观众眼光都给吸引来,皮特看得入神,还没有反应,我便下去接他,等我走到一半,他却又听见那边撕心裂肺的呼唤,用着难以置信的速度从我面前掠过去了。
我们商量要不要走进商场里面去,雨辰提议说要去小便,我们几个男生就也觉得尿意甚浓,于是大家都一起进去。男生小便。后来回来,雨辰与我玩闹,给我画了浓重的眼线,我也是乐意的,反正她向来说我眼睛好看,既然她怀着爱心,我不相信会被她弄丑了。完毕,自己去照了镜子,觉得也是好看的,至于不足,与小乔的评价一般,觉得是有点女生气了。我叫雨辰拿我相机给我拍了许多照片,自己都是喜欢,与雨辰一起坐在汉庭的走廊上说话,说我、雨辰、超超三个人事情。我说:雨辰,如今是超超心里拐不过弯了,要是是我成为和好的绊脚石,你便又要来说我了,只是我理解李超的,并非谁也都像是我,伤害的手段万千,挽回的手法老到。这种游戏,超超不陪我玩了,我自然无有怨言。雨辰在我靴子上写上她的名字,雨辰。轻描淡写,也是画进我心里去了。
我们只是在汉庭坐着说话,说着大家也无聊了,我便说:要不我们去唱歌吧。都是响应的,大家行文,平时休闲,总不能像是故人,流觞曲水,列座其次,谈文说诗,我们之于文学,都是极为私密的事情。在表面,更愿意表现出与文字极不相关的事情来。
我说去唱歌,大多数人欢欣,小部分人却表现了不和谐,所谓不和谐,也只是说与我的提议不和谐,那也是她的自由,我说的是刘小乔。我与小乔,也都是十一届就相识了,若她是初来,想来也没有那般从容说不去了,谁不拼命希望在上海少一点遗憾留住。我劝了几回,可是口才太差,雨辰也说不要去了,留下来陪小乔,说着说着老省也说不去了。我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小乔,你为什么不去呢?因为之前韦智杰在房间里给我们讲了他此生至此遭遇的种种鬼怪,小乔竟然说:我不去唱歌了,我要在这里等那个长脚怪。我听了她这样说,嘴上还是和善地说:这算什么逻辑啊。
只是话说了一半,心里已经乱了阵脚,等话说完,我就已经丧失掉理智了,我往门外走去,那一刻,所有人也都停住,其实连我自己在内,全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去了,出了房门就是正对电梯,我便去按电梯,它迟了一秒钟,我就等得不耐烦,于是我就拿脚去踹门,我穿着靴子,坚硬无比,当!当!当!一连踢了三脚,用出了吃奶的劲道,门也配合着我,发出巨大无比的声响,所有人都吓坏了吧,我自己也是,我只感觉到胡月明急急地跑了出来,神情紧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知道她来上海后,一直是担心上海要地震的。我进到电梯里去,才发现与我同来的师弟也在发愣的人群里站着,与大家一起傻掉,我恶狠狠地问,你也不要走了?我们下楼去,巧合得紧,正好有车来,便上了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