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中战友的感情是一个独特的概念。它是一段历史,耐人寻味,是一个标志,闪光发亮,是一种信念,终身难忘。它值得记忆,值得珍藏……“尖刀”战士在山东相聚,曾经一起流汗,一起受累,虽没有山盟海誓却肝胆相照。
战友难得相聚,聚在一起就要喝上几杯,曹亮几杯酒下肚,头略显重。看着眼前一座子菜,没动多少,觉得真是浪费,回想起部队服役时的一个场景——那年,一位首长下部队视察工作,发现连队的剩菜缸里有大半个馒头,为了教育部队杜绝浪费,捡了馒头,拨掉外面浸泡的皮,几口吃掉,连长没法解释,随即下手也捡到半个,直接吃掉……曹亮一想起这茬,就能想起在部队的日子。先是发笑,笑那个连长就是自己的连长,笑那两个半拉馒头就是他李冲剩下的,因为上面还有他的黑手印,所以确定。李冲看着曹亮傻傻地笑,心里却想到那次任务太残酷了,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导致曹亮的眼病急速恶化。如果当时向首长及时汇报,得到休息的话,也许能保住那只眼睛,觉得对不起他。
“你的眼睛?……”李冲问曹亮。
“一只没保住,摘了!”曹亮沉闷地说。
“什么时候的事?”李冲装作不知,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了情况,却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
“退伍那年,离开部队没多久!来喝酒!”曹亮有意差开话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李冲问曹亮,顺手给杯子里倒上酒。曹亮不语!
“那可是在部队落下的病,说出来部队是要给你治或者是能得到‘抚恤’!”李冲显得激动,他对曹亮的遭遇有些同情,心里不是滋味,眼睛里闪着泪花。
“你那点东西(眼泪)也太不值钱了,别在我面前把它搞出来,这是我的想法,咱不能给部队添太多的麻烦,自己克服一下也就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别人还都说哥哥我很有个性!这家伙,多亏当了兵,稀里糊涂地干了‘尖刀兵’,这些年在社会上打拼,没有那股子劲,哪有今天呀!”曹亮说话有些哽咽,手中的酒杯有些微微颤抖,李冲还是搞出了那点东西,眼泪夺框而出,但还没有哭出声来。
“部队给了我们的东西太多了,再说我们应该觉得庆幸才对,大家还能在这里喝酒!可是有的人却永远……不能……妻儿老小都留下了……唉!……想想排座,知足吧!”曹亮没有再说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李冲明白他指的什么,心里更不是滋味,抽咽起来!
志升坐在一旁,仔细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接过话茬儿。
“今天,我们战友们聚在一起是高兴事,十几年了,感情永远存在,想想那个时候,就像在眼前一样,是‘尖刀’把我们聚在一起,也是‘尖刀’造就了我们,我提意为了部队,为了战友,为了‘尖刀’干一个!”
在场的十多个战友举杯响应,“声音震天,气势汹汹”!他们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唯独不同是不用再执行那和刑法一样的“禁酒令”,可以喝个痛快。
漂亮的女服务生不停地为这些当兵的换上成瓶白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她开始有些小心,担心这些人不会闹出什么事来吧?接着又被这邦客人的真情所打动,呆在一旁津津乐道地听着他们讲那当兵的故事。
返回宾馆的路上,志升驾着车,曹亮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成熟了,差点没认出来。”曹亮向李冲说。顺子接过话调侃道:“是成熟了,准确地说是有点老了,你看头上都没‘毛’(头发)了。”志升边驾车从反光镜里看看李冲的样子,前额是有一些谢顶,不好意思说什么。
“是老了,头发少也不是错,你看多少名星、大腕不都没有头发吗?那个郭东临,还有那个葛尤……我这个呀是紧追时尚。还过的我拳脚还是不减当年,怎么样找个机会练练!”李冲的话掩饰着志升和曹亮的尴尬。
“谁和你练,还不够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停留在四肢发达的阶段!再说你当年那两下子又不是不知道,全是歪打正着,只能说你小子点儿正,要不然,都死多少回了!”志升一语点中李冲的要害。
“一别十几年,还好吧?!”志升抢先说了这个话题。
“挺好!都挺好!”李冲说。曹亮仔细地端详着李冲的样子,眼里像是噙着泪,他是在激动。接近凌晨三点,曹亮,志升,李冲三个人几乎没有一点困意。
“来,说说这些年都干什么了?”李冲打断了曹亮的思绪,虽然他们经常通电话,讲述自己的经历,但电话终归是电话,听得不实,不如当面来得直接。
“噢,这些年,哎……”曹亮点了一支烟,想了想,说起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那年底,曹亮离开部队后,很快就回了老家。父母的年岁已高,头几年他守着父母,姐姐们都成了家,自己是老小,家里人都想着他早点成家。其实曹亮还是很想念部队,很想和兄弟们在一起,然而重新当一回兵,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实了。前一年,也是李冲,曹亮当新兵的那一年,由于训练紧张,特别是那次任务后,眼睛的病情恶化,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再后来兵役制度改革,允许二年兵退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提交了申请,直到复员回家的那天才告诉了李冲。退伍后,谁也没有料想到这是件严重的事情,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眼睛已经得了重症,走了不少地方和部队的医院,各种治疗都试过,没什么好的效果,只是维持,曹亮讲着自己的过去,李冲认真地听着,志升抽着烟点着头。
“那你的眼睛,现在?”李冲小心地问曹亮。
“不是和你说了吗?两年前彻底没有了视力,解决了!”曹亮说。
李冲也明白了那副眼镜驾在曹亮脸上不成水平的原因,是少了一只眼睛的视力所致。本来不吸烟的李冲点了一支烟掩饰着自己难过的心情。
“没事吗,还有一只,好使,好使!”曹亮不想再提这个沉重的话题,接着说:“明天见见你嫂子,光在电话里唠了,还没见着真人,很好的,哈哈……”
“是自己找的?”李冲认真起来。
“哦,不,是老爷子的意思。”曹亮说。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李冲紧接着说。志升心里数落着李冲,真是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了,前年的事,没过年就走了,你嫂子就是在老爸病重的时候,照顾他的护士,老爷子觉得不错就做主定了婚事,他怕我不会照顾自己,说她知冷知热,还会照顾人,所以就……”曹亮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
“老爷子放心走了,可我就惨了,那不是媳妇呀,倒和个家长一样,管得严,啧啧……”李冲听着曹亮的诉说,心里倒很想早点见着这位知冷知热的嫂子,他觉得曹亮的爱情和婚姻虽然来的平淡,但却有一份感人。李冲的目光投向了志升:“怎么样?志升,你这些年怎么过的?看你的车,和穿着差不了吧,当老板了吧,咱们‘尖刀班’出来的不会差的!”李冲操拳头向志升击去,志升用手抓住了拳头。
“不提了,不提了,小意思。”志升还是当年的那种神态,对一切事情都有种不屑一顾的感觉。
“王志升,啊呀!了不得,前几年自己干买卖儿,现在是一家即将上市企业的销售经理,年薪30多万,牛着哩!”曹亮没等志升开口,就替志升“吹嘘”!李冲知道这是实话,羡慕的眼光看着志升。
“干,就是一个字,这不当兵哪能懂那么多的事儿,不当‘尖刀’兵也不能有今天,还要感谢部队,感谢‘尖刀’!那时候……”志升和李冲一样,也有着对“尖刀”独有情分,准备抒发一番,看了看时间,转风说:“今天,就到这儿,明天通知所有能联系上的战友,好好聚聚,招待一下你们,聊聊当兵的事。”志升像个领导,振振有词地说。
这一夜,李冲几乎没怎么睡,他在想着他们过去的日子,是在宝安泽(部队驻地)的时光,记忆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几天里,李冲,曹亮,志升等等战友都沉浸于“醉生梦死”之中,大家从新兵中队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回想到离开部队的时候,好像又回到当兵的那个地方。
“不瞒你们说,刚到部队就被那里的环境给吓住了,什么鬼地方,荒无人烟,除了一帮新兵蛋子,只能跟石头说话。”志升说。
“你们就没想到逃离那个地方?我是有,我把盘缠都装在内裤里,要不是方向辨别不清,否则就做了逃兵,也不会认识你们这帮家伙。”李冲被酒精捉弄着,说了不少实话。
“李冲,你还装过死的吗?”曹亮揭露李冲的另一个秘密。
“尽瞎说,那哪能是死,我跟你们说,那时候真的是呆不下去了,身体复检的时候,‘技高一筹’,悄悄地憋了气,那心电图差一点就成了五线谱,高高低低的,把那小医生给看得差点背过气去,要不是大队长老谋深算,哪能有今天?”李冲闭着眼讲着他自己“精彩”的故事。
“什么,狗屁,技高一筹,还有脸说。”曹亮挖苦李冲。
“哎,你还别说,要不是我,你小子哪能参加那次任务呀!”李冲得意地说。
“这个就别说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也就能干点那种小事。”曹亮说。
“唉,弟兄们可听好了,我告诉你们一个大大秘密,那年要不是我帮着往他的靶子上打枪子,他早就已经被‘尖刀’班淘汰掉了,哈哈哈……”
“你还说,每次紧急集合,不是我叫你,给你找这个、找那个,对,还有臭袜子,你不得被班长收拾得满地找牙!”曹亮也不示弱。
“你是喜欢我的袜子,老是放在你枕头边上,闻着睡觉!”
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谁也别说,听我的,啊,给你们讲讲驻地海燕的故事!”志升说。
“什么故事,快说,我怎么不知道?”李顺子还像头猩猩一样,这么多年也没养白!
“什么故事?我给大家讲讲李冲和驻地小艳的故事,想不想听?”志升神采奕奕地有点故弄玄虚。
“你可别胡说,那事多丢人呀!”
“不丢人!就是让人家堵着不敢出门呗!……”
“那叫立场坚定,作风正派,要不然哪来我现在的幸福家庭呢,大家说是不是?”李冲解释着当年的一场“风波”
“让个女孩子追得没处跑,那还叫作风正派!”志升取笑李冲说。
战友又讲到一次次执行任务的惊险和艰难,大家相互提醒、补充,回忆着“尖刀兵”的历史……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集合在一起,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我们都是人民的子弟……”
讲到动情的时候,就集体唱一首军歌来表达情怀……
李冲完全沉浸于十几年前的部队回忆当中,不再想着什么来山东省找挣钱的项目了。几天的时间里见了几乎所有在山东省的战友,每一个战友都会带来一段回忆,“尖刀”,再一次在眼前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