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催眠师:楚辞密码
21216000000005

第5章 突如其来的噩梦(1)

我一个人躺在空荡冰凉的双人床上,热腾腾的血液从心脏流出,流向身体的最边缘之处,我能清晰地听见“咚咚”的心跳声。

我清醒着,却仍在沉睡之中。

多么奇怪的感觉,我明明睁大了双眼,能看见黑暗仿似妖艳的火焰,在我的身周舞动,但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僵硬的身体,无法摆动手臂,无法弯曲双腿,甚至无法呼吸。

“鬼压身!”我在心中惊呼。

肺叶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眼前冒出凌乱的金星,四处纷飞,几乎就在我跌入地狱的一瞬间,我看见了一张脸。

悬在天花板上的一张脸,直直的与我四目相对。

那是,林鸢的脸,我深爱的妻。

思念的浪潮在心海中汇成巨大的海啸,汹涌而来,我想抬起我的手,去触碰这张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庞,身体却仍然无法移动分毫。

就在这时,林鸢流泪了。鲜红的血泪,从她的眼眶中涌出,一滴滴的落在我的脸上,冰凉之感刺进我的大脑深处。

她的面容正在变得扭曲,一种莫名的痛苦在折磨她,就要把她撕裂了,她大张着嘴,想要求救,但又喊不出声。

血泪越滴越多,汇入我的双眼和口鼻,就要把我淹没,让我窒息致死。忽然,天花板上的林鸢,伸出她的双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林鸢,她要把死亡带给我!

一片雪白的光亮在黑暗中闪现,“噼啪”一声惊雷,把我从梦中惊醒。

“哗啦啦”,窗外大雨磅礴。睡前我忘了关窗,不少雨水透过窗落进屋来,打湿了半张床。房间里泛起一股潮湿的霉味,隐隐飘荡着一缕血腥气息,我不敢再接着睡下去,仰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借此缓和剧烈的头痛。

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前额,我即刻感觉到一丝异样:额头上黏黏的,那不是汗,更不是雨水。扭亮了台灯,把手指放在灯下一看,冷汗又一次渗出了皮肤。

那是血!刚才的梦,是真的!

我跳下床,赤着脚就朝客厅奔去,这一刻我只想远离这间卧室。

房门才刚打开,眼前的可怕场面霎时间就把我冻结。

客厅的正中,林鸢的遗照前,两支红烛正在安静的燃烧,烛火周围的烛蜡一滴一滴的滚下,鲜红似血,像林鸢落在我脸上的血泪。

再看向红烛后的黑白面容,我的心又一次加快了跳动。

浑圆的脑袋,呆滞的神情,无神的目光,这早已经不是林鸢微笑的容颜,这是,我的好兄弟,胖丁,丁启祥。

怎么会是他?

我控制不了自己,向后退去,我想高喊出我内心的恐惧,可是我的声音卡在喉中,无论如何都喊不出声来!

却是照片中的胖丁开始说话了,他在呼唤我的名字,“聂尚……聂尚……救我……”

“聂尚,聂尚,你怎么了?”

一阵呼喊,仿佛在遥不可及的天边响起,眼前的画面随之颠簸起来,摇摇晃晃,最后碎成了支离的碎片。

我猛然惊醒,出现在眼前的是乔纳阳满脸焦急的神色,见我醒了,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你小子怎么了?”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还击,我只感觉到冷,很冷,浸透贴身衬衣的汗水带来冻裂皮肤的寒意。

视线渐渐清晰,耳朵也从刚才那场可怕的梦中苏醒过来,我发现自己坐在一辆加长型商务车的最后一排,我的朋友们都在车里,谈笑声夹着窗外的大雨声,不断敲打在我还有些迟钝的耳膜上。胖丁在前头开车,正和副驾驶座上的沈紫冰说笑,方武阴着一张脸坐在后面,时不时地瞟胖丁一眼。

我撑开干裂的嘴唇,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坐在前排的秦澈递过来半瓶矿泉水,我仰起头一饮而尽。

大脑终于恢复了运转,我想起来,今天大家约好了一起去胖丁工作的佘山天文博物馆参观,我们此时正在去往佘山的市郊高速公路上。

“你脸色不太好。”秦澈侧过身看我。

我勉强笑了笑,回道:“没事,做了个不好的梦。”

秦澈眯起眼睛笑了,转过身去,我能听见他没说出口的话,那是一声充满怀疑的,“是吗?”

纳阳又和身边的段璇卿卿我我去了,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把身体蜷在座位上,转头看向窗外。

瓢泼大雨击打在车窗上,水帘在窗外如瀑布般流下,一种熟悉的思念如水汽般在窗上漫延,仿似春草,生生不息。

“本天文博物馆始建于1900年,当时为法国天主教传教士所建,是中国第一座拥有大型天文望远镜的现代天文台,可以说,中国近代天文学的起源与发展,很大程度上都是受到了这座百年天文台的影响。”

撑着伞,在雨中听胖丁装作导游一本正经的向我们介绍佘山天文馆的历史渊源,紫冰和段璇还坐在车里,捂着嘴吃吃地笑个不停。

纳阳跳下车,顺手拉了胖丁一把,“少废话了,走吧!”

朋友们跟着胖丁走进了天文馆的大门,我走在最后,大雨把眼前所见全都勾勒上一道模糊的边,如烟的水汽四起,看不真切。

我在天文馆前停下脚步,昂头张望,灰蒙蒙的天空下,这座西式风格的建筑反射出一层阴森的天光,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总是感觉这座建筑像一头狰狞的恶兽,迟早要吞噬掉某一条生命。

我回过头来,远远地望向前头胖丁圆滚滚的身影,打了个寒颤,快步跟了进去。

只不过下午两点钟光景,天文馆内很是阴暗,冬雨带来的寒意潜伏在各个角落。也许因为天气的缘故,今天天文馆内十分冷清,走了老半天才能见到一两个游客,我们一行人应该算是今天最浩大的参观团了。

胖丁先带我们到天文台展区看关于这里的文物和史料,他站在前头兴致勃勃的讲述当初是如何历尽艰辛建起这座天文馆时,方武在一旁倚着展柜,毫不掩饰地打了几个哈欠。

在望远镜展区和时间展区参观的时候,打哈欠的人已经增至三人,包括我。看来关于伽利略制作望远镜的古老历史和只有爱因斯坦才能理解的复杂相对论确实是提不起我们的兴趣。

由于今天的雨云影响,太阳观测中心和科普天文台的望远镜无法进行正常观测,好不容易来到被胖丁吹得神乎其神的互动式球幕电影厅,一块“检修期间,停止使用”的告示牌给大伙心头的失望感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一时间“什么嘛,胖丁,有没有搞错。”“我竟然花了两个小时来学习天文望远镜发展史,Oh my God!”等等诸如此类的抱怨声大起,胖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纳阳勾住胖丁的脖子,解围道:“好了,胖丁,你说说,这儿还有没有能给大家开开眼界的地方,没有的话咱就趁早回了啊!”

老实的胖丁必是不想从此成为我们这一伙儿老友的笑柄,这时只见他咬咬牙,决然道:“走!还有个地方没带你们去看看,不过到时可别声张,那个地方现在还暂时不对外开放。”

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又吊起了我们的兴趣,特别是冉天恒,这个神秘主义狂人兴奋地嚷道:“是不是这里曾发生过死亡悬案,你要带我们去发现尸体的现场一探究竟。”

胖丁斜睨着矮了自己一头的天恒,满脸坏笑,当先带我们向天文馆深处一个禁止进入的大厅走去,一路上众人好奇地议论他会带我们去什么地方。看得出,胖丁很享受这一时吊大家胃口的感觉,满足的笑容挂在脸上。

来到紧闭的大门前,胖丁一边伸手到公文包里掏钥匙,一边回头悄声对我们说:“别出声,要被馆长知道我带你们来这儿,我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

大伙儿在一旁起哄,我却独自站在门前,上下打量这扇古朴的木门。

不知道为什么,这扇仅仅是点缀了些朴素雕花的木门带给我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站在门前,我竟会感到呼吸不畅,急忙松了松上衣的纽扣。

一道普通的门,可以隔开了两个世界,有时候,也成了生与死之间的界线。

请对门保持警觉,因为你永远不知,门后,是什么。

胖丁把钥匙伸进锁孔,扭动,“哗啦”一声,门开了,抖落几缕尘埃。木门退向两边,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陈腐的古墓之门,向我们打开。我打了个寒颤,屏住呼吸。

门后的大厅里,是一张火红的鬼脸,露着獠牙,伸着长舌,在一瞬间刺入我的瞳孔。

它的脖子断了,它在呼喊,它在哀求,“聂尚,聂尚,救我……”

它是胖丁!丁启祥!

我瞪大了眼,一股寒气从背后泛起,身周同伴的谈笑声霎时间一片静寂,在我的耳边回响的竟然全是这凄惨的呼救声。

“救我,救我,救我……”

“呆着干嘛?走啦!”沈紫冰在身后拍了我一下,幻觉如潮水般退去。

我回过神,站稳了脚跟。紫冰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关心地问道:“没事吧?你的脸色白得像纸。”

摇摇头,我勉强朝紫冰笑了笑,拉着她走进了光线昏暗的大厅。

我不敢说话,怕她听见我惊恐的声音。

胖丁带我们来到一个圆形的大厅,这里空间很大,上下足有十多米高,足以容下几百人在这里开一场小型音乐会。朋友们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激起细小的回音在空气中游走,仿佛未散的魂灵在低声细语。我注意到大厅里没有装窗,铺在眼前的昏黄柔光来自于天花板,细细一看,才发现灯盏如星辰一样遍布在天花板上。

“这是……”纳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们也同他一样,被眼前所见震撼,一时间噤若寒蝉。

灯光映照下,我们看清了大厅内的墙壁、天花板以及我们脚下的地板,都画满了能工巧匠们精心绘制的巨幅壁画,画风古朴苍劲,带着敦煌壁画式的神秘东方气息,再仔细一看,才发现画中的内容几乎涵盖了所有的中国古老神话,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炎黄二帝大战蚩尤一直到大羿射日、嫦娥奔月,每一个神话故事都在这里获得新生。不只如此,画中的人物、花草、奇兽、瑰宝都栩栩如生,就连女娲用于补天的五色石都能让人看到五种色彩在其上流转,置身于此,宛如踏入了一个神话世界,唯一能做的,就是惊叹于这浩大的工程。

可以说,这里就是一座中国版的西斯廷大教堂,这些画就是东方版的《创世纪》,米开朗基罗的灵魂在中国的出色画师身上得以复活。

胖丁背着手,在一旁得意地道:“这个神话厅是今年七月才正式落成,不久以后这将成为我们的镇馆之宝。”

没人理他,我们已沉迷在这精彩绝伦的艺术品中不能自拔。胖丁打头,带大伙儿从神话的起源往前走去,向我们介绍说:“每个伟大的民族都有伟大的神话,神话是古人对自然最美好的猜想与描绘,其中蕴涵了人类朴素的智慧,你们绝对想不到,古老神话中暗藏的意义预言了很多现代科学发现或者假说。”

同伴们站在壁画前,听了胖丁的讲解,不禁啧啧称奇。

放慢步伐走在人群的最后,不知为何,我心中阴郁的感觉越来越浓重。同伴们都聚在厅室的另一头细细端详大禹用息壤治水的壁画,女孩们叽喳讨论的声音不时传了过来。我则一个人走到角落,在盘古开天辟地的画前停下脚步。

我抬头,久久凝视这幅画,画中的盘古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红铜的结实肌肉,灰白的飘飘长鬓,一手顶住浑浊的天空,一手把持开天巨斧,仰头傲然屹立,神话中的九重天宫在他头顶若隐若现,太阳和月亮在他肩头散发光芒,河流和海潮在他脚下奔涌而过。

一阵强烈的幻觉骤然袭进我的大脑,我看见眼前的盘古在一刹那间活了过来,他举起大斧,狠狠的向我劈下,我向后退去,却躲闪不及。

“嘿!”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接着从身后传来秦澈冷静如水的声音,“胖丁要留下值班,我们也该回去了。”

纳阳开车驶下佘山的时候,我回头向在天文馆前朝我们挥手的胖丁看去,在阴沉沉的天空下,他的身影是黑白的,很像是一张,遗照。

第二天,拂晓,我裹着被子蜷在床上,半梦半醒。

我走在一条漆黑的道路上,手里捧着转经筒,每走十步拨转一次。前路有一个巨大人影,待我走到身前,他扬起巨斧不由分说的向我劈来,我无力逃开,额头上鲜血喷溅如注。

一阵突然响起的蜂鸣声把我从梦魇中拯救出来,是床头的手机在震动,拿过来一看,来电人是沈紫冰。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接通电话,“喂?”

“喂喂,是聂尚吗?”紫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让睡意退去大半,我隐约预感到发生了什么。

“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胖哥他,昨晚被人杀死在,天文馆里了……”

不祥的阴云在这一秒终将我彻底笼罩,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