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天机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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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两个“狗崽子”的“革命”情谊(2)

从那时起我和猴爷就成了同命相连的生死兄弟。在这种环境里,有个哥们儿真不易。甭管他能不能帮你,起码两人在一块也不至于孤单了。

这件事没几天就让红卫兵们知道了。他们管我叫臭老九的狗崽子,管猴爷叫资产阶级的狗崽子。这回两个狗崽子跑到一块了,他们的眼里可容不下我们这两粒沙子。于是红卫兵先是给我们扣了个反革命复辟的帽子,接着就是武力镇压。

开始的时候,我就是一抱脑袋,让那帮孙子随便招呼。不过我发现每次打架猴爷都会还手。

后来猴爷告诉我,就算是每次还手,他挨揍都比我多,但好赖他也打了别人,这样也不算是吃亏。猴爷这句话给了我启发,我心想,“是啊,凭什么我每次都是当那个挨揍的呀?不就是一百多斤吗,扔给你了,你还能打死我呀?”

想通了,事儿也就好办了,再跟人打架,甭管对方多少人,我跟猴爷都一起往上窜。能打一下算一下。虽然每次都是寡不敌众,而且也让人家打的更重了,但好赖也混了个心理安慰。

说来也怪,自从我们开始还手了,欺负我们的人就开始少了。原来两三个人都敢捶我们一顿,现在五,六个人都躲我们远远的。如果不是十个人以上,那帮孙子都不敢和我们动手了。

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于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和猴爷都强迫自己变成了不要命的小混混。

有一次打完架,我跟猴爷挂着彩,靠在墙旮旯休息。我一边叨着烟,一边揉着满是淤血的胳膊,呲着牙对猴爷说:“这架以后不能这么打了。”

“那怎么打?”猴爷啐了一口嘴里的血沫,对着空气又狠狠得打了两拳。

我摸着脑袋,思考了一会:“武力不行了,得智取。”

“怎么个智取法?”猴爷听完,眼睛一亮,走过来蹲在我的旁边。

我笑眯眯的拍了拍猴爷的肩膀:“你这个小鬼,敢打敢拼的精神值得表扬,可就是做事不动脑子嘛。”

“你丫少扯淡,说正事呢。”猴爷不耐烦得拨开我的手。

“就是跟你说正事呢。”我收起笑容:“咱俩还就是不动脑子,毛主席教导过我们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追的道理还记的吗?”

“什么意思?”猴爷看着我,一脸迷惑。

“我就知道你丫把毛主席的教育,全都就着贴饼子吃了。”我指着猴爷的鼻子,接着说:“你想,每次动手,都是他们人多,咱们人少,硬拼肯定是挨揍,所以敌进,我们就应该退。也就是跑。”

“跑?还没动手就跑,以后那帮丫挺的,更觉得老子好欺负了。”猴爷激动起来,脸也开始变色。

我看着猴爷激动的样子,拍了他一下,说:“你丫听我说完!”然后又清了清嗓子说道:“咱跑了以后,等到那帮孙子落单儿的时候,再挨个收拾他们呀!到那时候,就变成咱们两个打他一个了,这就叫敌退我追,懂吗?”

猴爷听完,想了一会,猛得把手里的烟头甩在地上,伸出大拇指来,奸笑着说:“祁司令,高,实在是高啊。”但片刻猴爷又是眉头一皱:“那要是咱跑不了呢?”

“跑不了,就死磕呗。逮住领头的,往死里拍,这叫杀一儆百。”

“万一碰上个硬茬儿,再让人家把咱俩给儆喽。”

“你丫傻呀!地上的板砖有的是!再硬能硬的过板砖?”我气得骂道。

“嗯……”猴爷一搂我的肩膀,眉开眼笑的说:“就他妈这么办了!”

从那天起,新的作战计划开始实施了。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子在胡同里,遭了我们的黑手。猴爷还从那小子的兜里翻出七毛钱。

晚上我们就用这七毛钱,买了两瓶二锅头和一斤五香花生米,以示庆祝。

那是我们俩第一次喝酒,也是我们长这么大最高兴的一天。

我一脸的激动,举着半瓶二锅头,拿出做报告的姿态高声说道:“我正式宣布,从今天起,我们已经从被动性的防御,走向主动性的进攻了!”

话没说完,猴爷的口哨声就响了起来。

我用二锅头的瓶口指着猴爷:“你丫严肃点,我这做作战报告呢。”

“那我给首长呱唧呱唧。”猴爷笑呵呵的向我敬了个礼。

“操,让你丫流氓哨一吹,我想说什么全忘了。”

“那就别说了,总之咱胜利了。”猴爷向我伸出了手。

我满脸笑容的握住伸来的手,使劲的摇了摇说:“是啊!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对!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这句话深深的感染了猴爷,我们压抑的实在太久了。

于是我和猴爷想都没想,就搂在一起大声的欢呼,借此来驱散心中的苦闷。然后又得意忘形的举起了唐瓷缸子:“祁天下同志,这是我们第一次的庆功宴,希望你继续发扬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我相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更多的庆功宴在等着我们。”

“放心吧,好同志,红旗终究会插遍全世界的!”

“来,干了!”

“干!”

酒瓶与唐瓷缸子清脆的碰撞之后,一仰脖儿,半斤二锅头下肚儿。

猴爷马上又打开了另一瓶酒,不过当第二瓶喝到一半的时候,我们俩个就都喝多了,然后这酒就越喝越闷,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了小声的抽泣,也许是我感染了猴爷,或者是他感染了我,最后我们俩个扔掉酒瓶开始放声大哭。

那一夜,我们谁都不会忘记!

初中的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以前欺负过我们的人,都被我和猴爷暗地里下了黑手,再见到他们时,他们不是脑袋上缠着纱布,就是胳膊上打着石膏。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黑手是我和猴爷下的,不过又实在没有证据。如果想找我们俩报复,我和猴爷又滑的像泥鳅,见缝就钻,想堵着我们俩,还真的不容易。慢慢的那些人都认栽了,他们发现其实我和猴爷才是真正的鬼见愁。这段时间我和猴爷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有时候甚至只看我的一个眼神,猴爷就知道我要干什么,比如每当我要和别人动手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咧嘴一笑,猴爷一看见我笑,就会义无反顾的冲上去直接开打……

1974年,猴爷和我都上了高中,那时的高中基本上属于半停课状态,不过我却开始了半走读半自学的生活,因为高中里已经没人敢欺负我们了,我也可以安心学习了。

那个时候猴爷对上学早就没了兴趣,他的父母还在劳改农场,所以家里也没人管他。初中三年的碴架(打架)生活,让他变得一天不和别人动手就憋得难受,于是在我上课的时候,他经常是在外面替人家拨横儿(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