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这次移尸事件牵扯到友校之间的感情问题,也可能惊动了某些所谓的上层领导,总之,这次事件很快便有了结局。经过公安机关迅速而有效的调查,以及校方的积极配合,最终在极短的时间内,犯罪嫌疑人柳某被抓获。
柳某,医大门卫,男,二十六岁,身高一米六,体重八十五公斤,肤色黝黑。据传闻,这柳小胖子平时的行为确实不检点,借着门卫的身份经常做些鸡鸣狗盗之事,而且此人色的很,整天瞪眼瞅着那些从他面前经过的漂亮女生,不知道暗定了多少猥琐的计划,只是还没等实施便进了局子。这些信息从医大传出来,迅速进了工大的每个人耳中,登时大快人心,一片叫好声,人人心中无不生起对人民警察的敬重与仰慕,同时把那柳胖子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虽然这只是传闻,但久经相传,传闻便胜过了事实,况且那柳胖子确实已被抓起来,只是对于他的动机、他的作案的资本(那体型)和过程,哦,这些都是机密,不能让老百姓知道,“嫌疑人”一词真是个伟大的发明,一旦某人头上被戴了这么一顶帽子,基本上也就是定性为罪犯了,因为他已经被抓了,失去了人身自由,然而他还享有名义上的各种权利,他只是被怀疑而已嘛。
嫌疑犯被抓,这件事似乎已经过去了,一片阴云马上要散开,天空将要露出喜人的阳光。工大的人稍稍回到了旧日的生活轨迹上来,自习的人多了一点,虽然总体上来说仍然是寥寥无几,然而比起前几天,从数量上来看,倒也翻了几番。到了晚上,也有情侣稀稀落落地走在校园里的小路上。
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蓝枫陪着齐小天在校园里散步,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竟到了成远桥上,齐小天扶着桥上的一根大理石柱子站着,向桥下看,河里水不多,已经断流了,稀稀落落有几个水洼,水面上长满了绿色的水藻,风吹过时泛起阵阵绿波。河边岸上是一片红色的花,花香顺着风传过来,靠近桥下的河岸边单独开了一片粉红的花,像玫瑰一样,齐小天指着它对蓝枫说:“看,那片玫瑰多美。”
蓝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说:“那是月季,宝贝。”
“月季?不认识,和玫瑰差不多嘛!”
“恩,差不多,”蓝枫说,“以前我没注意到这里有过月季花啊,什么时候种的?”
“人家种什么花还要跟你说?”
“这倒也是,”蓝枫说着,胳膊绕过齐小天的后背,手搭在她另一侧的肩上,想要把她揽在怀里,齐小天突然大叫一声:“天啊!”叫声把蓝枫吓了一跳,他立即转过脸来。
齐小天接着说:“不会见鬼了吧。”她一边说一边又抬起手指向那片月季,说:“看,那怎么会是一个人的形状?”
蓝枫又看过去,果然,那大片月季被风一吹高低起伏,远远玩去,现出一个人形来,像是躺在那里一具死尸,从桥上看过去更是恐怖之极,虽然是大白天,正值中午,艳阳高照,但两人后背仍冒出一丝凉意。
齐小天喃喃道:“这花太恐怖了。”
“这确实有点怪,”蓝枫似乎同意她的观点。
“我们宿舍的窗台上好像就摆着一瓶这样的花,是杜鹃弄来的,早晨看着还挺漂亮的,现在再看到它的话,就不会太舒服了。下午回去,我得让她把花给扔了,扔的远远的。”
不远处,零星的几个人向这边走来,蓝枫拉了齐小天的手往回走,满眼尽是透青的树,少见有几个人,偌大的校园里显得空旷了许多,这与往日的情形大不相同,平日里校园的每个角落都是充塞着调情的男生和女生,然而现在却只有活的树与死的建筑,那些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下子消失了。
两个人沿着机电楼门前的小路,一直向北走,到了路口又转向东,径直出了学校东门,来到了一向繁华的商业街。那些似乎凭空消失了的人们却原来都在这条街上,熙熙攘攘,多是女生唱主角,要么牵了男朋友来,要么拉了一帮舍友来,看她们小腿挺细,小腰不粗,却原来也有这般神勇,从街南头第一家逛到街北最后一家服装店,再转回来,挨个看一遍街心一溜的小地摊。饶是把男的累个半死,她们仍然是兴致颇浓,若论到这一点,则足见中国女性在女权运动之后得到的解放了。
蓝枫本不愿在这街上闲逛的,但齐小天提了要求,他也只能照办而已,大学城的商业街虽然比不了北京的王府街,却也是热闹非凡,一应的买卖齐全。学生旷了课到这里挣些零花钱,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只是不知道他们交了学费出来打工,除去挣了那么一点所谓的人生经历和一纸文凭之外,把这大把大把的美好时光用来消耗青春,却没有得到半点该得的知识,这样的结局可是他们情愿?又不知道,她们的父母可会知晓。
像今天这样,蓝枫得耐着性子陪齐小天打发无聊的周末,青年人的时光总是显得充裕,然而没见过几个青年能一辈子都是青年,但至少现在,齐小天还年轻,蓝枫是青年,因此,几个周末的挥霍不值一提。临近下午五点的时候,蓝枫拎着两个人一下午的战果(一包卫生巾)陪着齐小天上了学校一餐的二楼,这里也是热闹的地方,南边靠窗的一排椅子上斜坐着的尽是情侣,有搂着的、抱着的、激吻的,也有女生给男生掏耳屎的,也有男生给女生抓头发的,总之,你能想到的人类自创造文明以来所有情侣能在人前做的调情之事,都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实践和演练。
蓝枫拉着齐小天的手找到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旁边有对情侣正在吃舌头,齐小天不屑地拿白眼撇了他们一下,蓝枫站起来去打了一份莲藕和一份卷心菜,又端来米饭和粥,齐小天坐等着,俨然很享受的太后老佛爷一般,而蓝枫似乎早已习惯了作为苦力的角色,吃完之后还要收拾碗碟,这大概是多数情侣所谓的恋爱经历与考验吧,刚开始男生得讨好女生,后来确定了关系,则又倒过来,然而像蓝枫这样,老夫老妻了却依旧甘当苦差的,只能说齐小天御人有术了。
当结束了一天的护航任务,蓝枫已经疲惫不堪,一路晃回宿舍,开门见杨木正在打dota,苏晨躺在被子下面听着音乐,不知道是死是活,另几个人还没回来,他没有工夫去管别人的事情,身子一歪躺在床上,一副虚脱的样子。
北面宿舍楼的窗子把下午虚弱的阳光反送进来,洒了蓝枫一身,但却让人起不了一丝温暖的感觉,门被推开,朱宁浩手里拿着肉松面包边吃边走进来,里面三个人都没有反应。等他把门关了,还是杨木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一眼,问他:“大神,秀完操作了?”
好不容易有人搭理自己,却是这样一句,朱宁浩有点失望,道:“你也去看一下?”
杨木没了反应,好半天又回道:“你丫是DNF的将军,我玩的是dota,咱不是一个阵营。”
朱宁浩吃完最后一口面包,随手把包装纸扔到墙角,那里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垃圾,好在这样一个时期还没有苍蝇,他搬了凳子坐在杨木身后,刚刚看清屏幕上的局势,耳后墙角处却起了沙沙的声响,一开始谁也没在意,但那声音越来越急促,愈来愈响亮,朱宁浩起身,来到门后的墙角处站住了仔细看,拿过笤帚来拨动一堆垃圾,最后在垃圾的下面发现了一只甲虫,形状大小跟金龟子差不多,但又不是他所认识的,显然刚才的沙沙声响是这家伙在垃圾堆里钻爬时发出的,至于这极脏极臭之物的来历去处,他懒得去过问,把垃圾一堆,让它自生自灭去了,好在它也挺知趣的,再也没了声响。
回到杨木身后,朱宁浩看他打完一局,不无讽刺地说:“你这也够大神的资格了,可以去秀操作了嘛!”
杨木并没搭理他,另外两个人见状偷笑,朱宁浩干等了半响,转过脸问道:“那俩家伙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家?”
蓝枫懒懒地躺在床上,像个死人,听见问话,却也没有回答,不知是不是因为累得虚脱而无力开口。苏晨探出头来,说:“还用问吗?一个陪老婆,一个泡自习室。”
“陪老婆不反对,最近这种局势,还去自习室,不要命了?”
“小炎要考研,那可是要考北航的,哪像咱们这些闲人?”
“你才是闲人,有自知之明就行了,别拉上我,我可也是考研的,只是最近状态不好。”
“等你状态好了,直接和下一届的师弟师妹们一起考吧!”
“老六,你皮又痒了,欠抽是吧?”朱宁浩作势要打,苏晨赶忙缩回头去,不再说话了,宿舍里又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杨木打游戏时敲打键盘的声响。这沉寂很快又被打破,门被推开,宇桐和炎少宇一前一后回了宿舍,时间来到十点四十七分,后回来的两个人正打算洗漱一番之后去睡觉,蓝枫的手机又响起来,大概是齐小天又闲得无聊,宇桐在洗刷间洗脚,水龙头开得很大,水流声闯进里面来,蓝枫不觉提高了嗓音,“你再找找……真的……那就算了,一定是物业的人进去时拿走了。”
等所有人都上了床,离十一点熄灯还有三分钟,少宇拿起借来的书,打算看两眼再睡,不曾想打开书时却找不到上一次看到的地方,他记得是用那张奇怪的书签来标记的,可是那书签却不见了。他的书一向放在床头,没人动的,他又仔细找了一遍,确实找不到了,他不记得曾经拿着书到过什么地方,恰在此时,灯熄灭了。
蓝枫也挂了电话,杨木问他:“老大,齐小天丢了东西?”
“没有,就是放在宿舍阳台的一个花瓶不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她们舍友采的月季。”
“女生就是这样,屁大点事也值得大惊小怪的,恨不能吵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那点瘪芝麻碎谷子。”杨木似有感慨。
“可不是。”苏晨也发了一通议论,“女人都是属鸡的,眼里见不得蚂蚁大的虫子,有事没事都喜欢叫几声,以期得到别人的注意,好像她有一会儿不叫嚷,别人就会以为她哑了似的。”
蓝枫和宇桐却不好说什么,大凡牵扯到女人的问题,鉴于“有妇之夫”的身份,他们两个向来不好发表什么言论,不论心里有没有自己的想法,都只能在一旁闭了嘴当哑巴。炎少宇一向寡言少语惯了的,听到了也装作没听见。只有朱宁浩接住话柄,反向一转,问道:“可能那花从窗台上被风吹下去了吧,她没往外看看么?”
“她说是放在窗子里面的,而且一整天没人开窗”,蓝枫又得以发言,倒是很应该感激宁浩替他解了围。
“或许是物业的人检查卫生嫌它碍事,给清走了。”
“我也是这么对她说的,或许是这样吧。不过,你们不觉得最近很多事情都很怪异吗?”蓝枫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许多。
“你们谁来动过我床头这本小说没有?”炎少宇插话进来。
“你还没睡着呢。”其他几个人都纷纷表示惊讶,“竟然装死装得跟真的一样。”但几个人却明确回答并未动过他的书。
“可是我夹在书里面的书签不见了,早晨还看见在里面的,刚才翻书时候就没有了,真是邪门,见鬼了!”
“确实挺诡异的,你们想想这个学期回来之后,南边成远桥下面发生了两次那种事情,而且都没有了下文,谁心里不发毛,说是查清了真相,谁不知道他们那点手段,无非是把白的抹黑,把黑的刷白。”
“我同意。”其他几个人纷纷响应。
“少宇。”宇桐说道,“你不是要写本小说来着,我看干脆写个恐怖的,把这几件事情写进去,还是有点意思的。”
“哦,万一把他吓成神经病了。”杨木笑说。
“不过我倒是真想知道最近的怪事到底是什么情况?”少宇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晨却泼了凉水,“你想当侦探?这能怎么查,什么线索也没有,或者这些事本身确实是一些巧合呢?你是不是看小说看多了,脑袋烧坏了吧。”
少宇没有回答,其余几人也不再发言,宿舍陷入了一片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