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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故事·告别(1)

愿所有伤痛终被时间抹平

飞行第十六站:西藏

飞行故事人:陈小北

从录音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一出门就看见西瓜趴在办公室的桌上呼呼大睡。说好留下来陪我,还真不是嘴上说说。我没有吵醒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我的座位上准备剪辑节目后期,结果一个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垃圾桶。西瓜应声而起,眨着一双迷蒙的眼睛静静地看了我三秒,我以为她会倒头继续睡,结果她动作缓慢地从脸底下抽出一张明信片递给我。还没等我接过来,砰的一声,她瞬间败阵,昏睡过去了。随之降落的还有那张见证主人真实睡相的明信片。我看着脚边的明信片,它显得略微有些可怜,随意地捡起来准备放回去,却被余光中的一个熟悉的名字占据视线,定眼一看,我整个人愣住了,心里五味杂陈,一瞬间涌上千思万绪。

落款处:小北。

是的,没错,是小北。不要以为我在讲灵异故事,闲到自己给自己寄明信片。他叫陈小北,男,坐标西安。曾在一年的时间内给我寄了将近十张来自不同城市的明信片,落款处还总是不加姓,想不记住都难。

然而最后一张明信片结束在那年的圣诞节,之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杳无音信了。那段时间,一股无名的失落感在我的内心深处翻涌缠绕。我常常问西瓜:“今天看见有人给我寄明信片了吗?”害得西瓜一度认为我喜欢上了人家,连大象给我分析的时候都说我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有失落感。说得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是一种寄托感,一种被需要感,听说只有强迫症者才患有,无关风月。

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了,竟然还能收到他的明信片。

陈小北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之所以又用到这样一个俗气的出境频率高的形容词,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在于“刻骨”二字。放不下,忘不掉,深入骨髓,引人入魔。

他寄给我第一张明信片的时候就开启了暴走中国的旅程,出发地:西安。带着对心爱姑娘的爱恨情愁,踏上了和姑娘曾一起流浪过的每一个地方。那时他在明信片上问:“你说,我要不要与她告别呢?”我当然没回复。

他和姑娘是青梅竹马,一个军区大院。姑娘从小肉肥脸圆,整个大院的老老少少都喊她肉肉。

只是这姑娘从小就不爱玩闹,一个人独来独往谁也不搭理。而陈小北就是整个大院的孩子王,对于这种异类,首先就划入了他的“教导”范围。他动不动就去戳她一下,逗她一下,集结一大帮孩子,每天精神病似的围着她转一下。终于有一天,只想安静的肉肉奋起反抗,拿石头砸掉了陈小北的一颗大门牙。从此,两人结下深仇,两看两相厌。

此仇一直延续到初中。但凡陈小北考试一作弊,肉肉立马变身纠察队队长,毫无情面地把他的罪行公布于众。但凡陈小北一追女孩,肉肉立马变身情感小闺密,无中生有地揭发他各种虚伪面具。但凡陈小北心情不如意,肉肉立马双手举起,恨不得狂开三天庆祝Party。

恨的反面是爱,当初多么讨厌,后来就会有多么深爱。两个对待情感如此执着之人,无论这一路会发生多少爱恨纠缠的故事,最后都注定会伤人伤己。

陈小北连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喜欢上这个既不漂亮又不可爱还满脸肉的女孩的。也许,是在每个下大雨的天气,极不甘愿地与她共撑一把伞的时候。也许,是在每个被爸妈赶出来的深夜,极不甘愿地敲响她家门的时候。也许,是在每个吵吵闹闹、针锋相对的所有细节里。就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地在意了。有时候,喜欢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是你,就对了。

后来,两人读高中,肉肉一下长开了,胖胖的脸因为高中学业压力只剩下略微的婴儿肥了,个子也从最开始的一米五五蹿到了一米六五。性格在这些年与陈小北的斗法里也变得更加活泼明朗了。追她的男孩,从某个午后的一封情书开始也渐渐多了。陈小北顿感紧张,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强吻了她,得到了肉肉的一巴掌和一次回吻。两人奇妙地在一起了。没想到这稀里糊涂的在一起,竟有八年之久。

之后的故事,与大部分情侣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些小打小闹。一直到大学毕业,两人决定旅行结婚。

从西安出发,途径成都、平乐、上里、康定、稻城、香格里拉、德钦、拉萨。最后计划在纳帕海举行婚礼。历时整整一年。

浪漫的开始,欢喜的旅程,却收获了一份狗血的结局。

肉肉在拉萨遇见了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在陈小北高原反应卧床的三天时间里,所谓的真命天子陪她去了心仪已久的纳帕海,两人矜持离开,牵手归来。肉肉哭着在他的床前告诉他,不能嫁给他。没有等到他所谓的原谅,那个男人就牵着她的手将她硬生生地从他的生命里剥离了。他竟然无力得连下床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这一切仿若一场梦。一梦八年,梦醒离别。

时光倒流也无法改变已成事实的结局。

只剩唏嘘:八年的漫长岁月,竟抵不过那三天的匆匆时光。原来爱情,从来都不是拿时间来衡量的。

那一刻,他宁愿就此埋葬在拉萨。

回去之后,他辞掉了工作,卖掉了他们用来结婚的新房,躲进了万里之外的深圳。他拼命埋头工作,只求不再听到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但,哪能如他所愿。即使过年不回家,也能或多或少从父母言语中得知,真命天子带着她去大理开了家客栈酒吧,她辞去了工作专心当起了他的老板娘。每天种种花、养养草、晒晒太阳,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西安。听说,前不久把父母也一并接了过去。

听起来也没有比他强到哪里啊。他时常问自己,他也可以带她去大理开客栈,也能让她辞去工作安心当当老板娘,他也能放下所有不顾一切地去爱她,只是究竟哪里不对呢?为何最终她选择的就不是他?

一年的时间,无法平复他内心的郁愤,反而让自己爱她恨她的时间越发明亮清晰起来。他又再次辞去工作,回到西安,假装她还在,带着这份爱恨踏上了曾经的旅途。

到达成都的时候他明信片上写着:感悟成都老人家的生活。清晨,在公园的地面上练一练书法,竹林的空地中打一打太极。其实生活本该如此。祝多年以后的他们也能这样幸福。

平乐,一座千年的小镇。白沫江边的那一次邂逅,金华山上的那一抹翠绿,茶马古道旁的一座古刹,从前小酒馆里的那一夜欢畅。旅途中,总有些风景、有些人,让自己不忍离开。后来体会到,在该前进的时刻,不感叹离开后的感伤,而是感恩相聚时曾有的美好,就能满怀幸福地上路。

上里,欣赏水墨画一样的风景,勾起的是莫名的感伤。拍下溪边孩子奔跑的瞬间,拨动的是儿时的记忆。肉铺老板的实惠晚餐,透着的是小镇的质朴民风。这便是我眼中的上里,一座我与她曾说过要共度余生的小镇。正如我们最初的邂逅,只一眼,便忘却万水千山。只一眼,便此生不换。

康定,一早赶上汽车,钱包被盗。小偷还算有职业道德,只是拿走了钱,把钱包丢回了车上,照片和证件都在。看着钱包里她的照片,忽然开始感伤。四年前,那时我没钱、没房、没工作,但有她。现在呢?为何小偷不把照片也一并拿走?

那你心里呢?拿得走吗?

冬日的稻城,几乎每天都会停电,也没有办法用手机连接到网络。往往在孤独的时候我们就会去回忆、去思考、去领悟。当人们都在寻找激情和偶遇的时候,谁还会回头看看,曾经纯真的感情到哪里去了?

是呀,去了哪里?

香格里拉,背着沉甸甸的行囊,在青旅落脚,晚上和老板以及几个驴友搭伙做饭。不自觉地,做了那些曾为她做过的菜。伤口就是,你以为它愈合了,不经意间,又会不自觉地想起。老天总会提醒你受过伤。有些伤口,一直会在的,对吧?

又是反问句。

德钦,清晨被高原的阳光唤醒,看着窗外的梅里雪山,阳光把山顶的积雪映成金黄,别样的美丽。现在的我,相信顺其自然,相信缘由天定。不是不在意,只是就算在意了又能怎样?你收到明信片的时候我估计就到拉萨了。

明信片就此断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去成拉萨,也不知道故事的结尾停在了哪里。曾经我一度怀疑过他会不会就此死在拉萨。总之,各种担忧顾虑接踵而至,但时间却意外地让这件事情从我心里抹平了。直到现在,明信片时隔一年又重新寄回。

也给了这个故事,一个无声的结尾。

不必感叹为何八年抵不过三天,爱情战胜不了激情。其实陈小北的所有故事的讲述里似乎一直都少了肉肉的立场,他自始至终都在一味地付出,哪怕是曾经年少时期的恨,还有后来生活里的爱。爱情从不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它的持久性,没有该不该,只有愿不愿意。也许很多人看完他的故事,都会认为肉肉不值得他如此,但是在爱情里谁又能实实在在、明明白白地分清是非对错呢?爱情里,无关对错,只关乎爱与不爱。所以,陈小北最应该做的,就是认清自己的心,不要在回忆里纠缠不清。在一起时快乐,分开时洒脱。不要让剩下的不甘横亘在后半生里隐隐作痛。

这世上存在一种爱,叫作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白头偕老,没有海誓山盟,更没有天长地久。只愿陈小北能用余下的生命好好爱自己的亲人、朋友,珍惜身边触手可及的幸福。

后来很多人问我,陈小北最后明信片里写了什么?

其实他什么也没写。

我整理了其余他写过的所有明信片,唯独留下了这张什么也没有写的。因为我相信,所有的伤痛终究会被时间清扫干净,慢慢抚平。最后只剩一颗纯白清透的心,去接纳这世间更多真挚美好的爱。

你总会遇见一个打破你所有既定规则的人

飞行第十七站:昆明

飞行故事人:石榴姐

西瓜有个朋友叫石榴,大家都叫她石榴姐。不要把她和电视剧里的石榴姐对号入座,这位石榴姐来自“四季如春”的云南昆明。高瘦干练,气质优雅,不仅人美心善,能力还异常突出。27岁,已经是某公司的销售总监了。一次偶然,我在公司楼下见到了来北京出差的她,当时她正在等西瓜。远远地看过去,有点戚薇的感觉。

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子,对待感情多半是清高冷漠的。果不其然,27岁,不高不低的年纪,石榴姐至今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主要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说白了就是挑。为此,也操碎了西瓜的心,隔三岔五地给她安排相亲。从白衣大褂的青年医生到西装革履的斯文律师,再到楼下帅气逼人的保安小哥,各行各业无奇不有,可偏偏没有任何一个入得了石榴姐的眼。西瓜气急败坏地质问当事人:“你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说出来,我帮你按照条件一个个挑出来!”

石榴姐特淡定地说:“其实,我要求不多,首先,他得有上进心。其次,他身高不能比我矮。再则,要浪漫风趣,我最讨厌沉闷的人。最后,最好能是金牛座。谁让我是处女座,想必也只有金牛座能忍得了我了。”

西瓜心想:又要浪漫风趣还又得老实可靠的金牛座,让我上哪儿去给你变出这样一个人来呢?还说自己要求不多。

当然,西瓜肯定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谁让自己把话说得太满,胸脯拍得太快。找不到也得变个出来。

那段时间,西瓜除了帮我整理稿件、回复邮件之外,每天逛得最多的就是相亲交友网站。时不时地发过来几张照片,让我帮忙参考参考。就在她如火如荼地沉浸在自己月老红娘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之时,石榴姐半夜诈尸,发了一个告别单身的通告。通告如下:“我,石榴姐,27岁,终于有着落了。”配图是两只手紧紧相扣的照片。

西瓜被这条消息炸得鸡飞狗跳,连夜给石榴姐打电话询问情况。谁知打过去一直正在通话中,多半和新欢谈情说爱去了。

第二天,西瓜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来上班,把马上要进直播室的我拉出来细谈昨晚的八卦。只见西瓜将她和石榴姐的聊天记录翻出来给我看,密密麻麻的字,可见昨晚两人聊得有多透彻。但我首先被吸引的是夹杂其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极其普通的男人,就是那种满大街随处可见的路人甲乙丙丁。我连忙指着照片问西瓜:“就这人?”

西瓜和我一样的表情:“对呀,就这人啊。”

“这……也太……普通了点吧。我还以为是多大的帅哥呢,能一瞬间征服你们家石榴姐的心!”

听我这么一讲,西瓜也开始变得愤愤不平起来。

“就是啊!想我给她每天物色的那些个男人,哪一个不比这个强?你说说,她为什么就找了个这样的?”

当我们在不了解一个人的前提条件下,往往会通过外貌去判断他的好与坏。这种外貌普通、毫无气质的男人,去配我们美丽优雅、知性大方的石榴姐?这样太扯了吧。这两个人明显就不是一个画风的。

西瓜接着让我看她们的聊天记录,从字里行间我能看得出石榴姐不是打算随便玩玩的意思。原来,男生是石榴姐的邻居,两人同住隔壁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但是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别谈见面,就算是见了,石榴姐也压根儿不会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