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篱落,经历过生死,失去过亲人,但终究还是算一个人长大,她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也没有亲情。
她不懂亲情是怎样的感觉,不知道被人关心宠爱是怎样的感受,更加没有想到,哲学原本离自己很远很远的词,终有一天,也会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说突兀,或许也不是很突兀了,毕竟这一切,公孙明朗做起来,说起来都是那么的自然,好似……他天生就该对她这么好一般。
但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是想要逃离。
篱落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径自忽视公孙明朗那炙热的眼神,直接转头看着虞染,“喂,小老头,你怎么一直沉默,到底你才是专业的,你觉得我说的这个建议如何?”
公孙明朗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差在哪儿,这要是换成其他女子,听到男人这么直白的说要当她的什么什么的话,估计早就激动或者是娇羞的不知所措了吧?
怎么篱落就这般的特别呢,说话做事并不按照一般人的思想来也就罢了,这转移注意力的功力可真是够绝的。
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的想感动一个女孩子,想要彻彻底底的对一个人好,结果人家压根就不领情。
公孙明朗笑得苦涩,也罢,总归在篱落这里,比这个更加丢人的事情他都做过,再者,来日方长,感情这件事情,他不着急。
“可以一试。”到底是自家侄子,他打的什么小九九虞染都看了个清楚,心里着实同情了一番,可眼下重要的事情,真的不是关心公孙明朗和篱落之间的感情,而是,他到底能不能保住篱落的右手。
到底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说别的,就算只是单纯的医者,他也希望篱落能够好起来。
“那就将之前错位并且已经长肉的地方全部打碎重新接吧,注意不能将筋脉弄断,不然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篱落点头,“公孙明朗,你敢么?”
没想到篱落会点名要他出手,公孙明朗整个人都蒙了,篱落无语,只好继续说道,“在场的人加上我一共只有五个,李健力大无比做事又没个分寸的,我担心会弄断筋脉,桃枝就不必说了,粗心大意还总是坑我,再者胆子小的像猫儿似的,哪里能让她来,小老头毕竟年纪大了,眼光不好,他动手自然也是不行的,所以,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呢,功夫很好,又胆大心细,本来交给你最合适不过,当然啦,要是你不敢的话,那就只好我自己来了,但是你知道的啊,我的左手可是从来都没有经过训练的,而且反手操纵,一不小心就有可能……”
篱落话还没说完公孙明朗就立刻接了过去,“别说的那么吓人,我来就是了。”
其他的三人本来都是想反驳的,可是也清楚篱落的良苦用心,篱落知道公孙明朗在乎她,知道不管谁来其实公孙明朗都不会放心,但是他自己来的话,他又太过于担心伤到篱落,因此才会这么纠结,可篱落,终究还是了解他的。
众人摇头,可惜了,多好的一对啊,可就不知道这个小王妃到底是情商太低还是真的没长大,对王爷的关心总是这么的视而不见。
“嗯。”篱落点头,虞染已经吩咐剩下的两人去准备需要的东西了,房间内暂时只剩下公孙明朗和篱落两个人。
没有其他人在,公孙明朗眼里的担忧更是一点掩饰都没了,他坐在篱落对面,双手微微颤抖,明明接下来很疼的那个人该是篱落,他却已经先紧张得不行,脸色简直比篱落的还要苍白许多。
篱落叹气,“明朗,来吧,我相信你。”
若是平时听到篱落说我相信你这样的话,公孙明朗大概能高兴的跳起来,可眼下篱落这话,反而给了他无尽的压力。
“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孙明朗,居然连这么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么。”
“别刺激我篱落,我真的很害怕你的手会再也抬不起来。”
闻言,篱落眼里闪过一抹失落,速度很快,快到公孙明朗还没来得及捕捉就已经毫无踪迹可寻。
人心到底还是肉做的,公孙明朗的这份担忧都是因为她,篱落总归还是会有想法的,她微微叹气,声音不再似之前那般逞强,“明朗。你不是说,要是我的手没了,你愿意做我的右手么?”
公孙明朗点头,他自然是愿意的,可愿意只是愿意,那手,也终究不是篱落的。
“我知道自己这么做在你看来有一些冲动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小老头说,要么只能错位。那样好起来之后也依旧是一只废手,要么,就只能等他想办法,可是在这期间,必须保持筋脉是新鲜的,是活着的,就得让鲜血一直流着,只要稍微不小心就会像现在这样粘起来,就算你的那些药材真的很好,又有几个活人能够撑下去的呢?更何况,那些东西吃下去也不能立刻就变成血不是?不瞒你说,这些天,我总是头晕眼花的,连站立都快要不行了,你看,平时我还是挺灵活的吧,今天出去走走而已,只是轻轻一下就被桃枝给撞倒了,我察觉到了也没有力气避开,明朗。你是要我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默默无闻的死去么?”
公孙明朗眼里闪过一抹沉痛,虽然他还不算特别了解篱落,可也能看得出来篱落就不是一个愿意碌碌无为的人,这样,简直就是在逼着她慢性自杀。
“说实话,没有了手我会难过,但要是因为难过我就不去尝试而是什么都不做的等死的话,你还不如现在就给我一刀彻底了结了我要来的干脆些。”
“我知道,这种方法未必有效,我也不知道小老头到底能不能做到,可这或许就是唯一的机会了,我们不试试的话,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看着公孙明朗的脸有松动,篱落趁火加热,接着说道,“明朗,你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我们为着这唯一的希望,一起试试可好?”
“好。”终于,公孙明朗下定了决心,“你说的对,既然已经避无可避也无从选择,那么在这种时候,我们就只能做目前来说利益最大的一种假设,别人我不放心,我自己来的话,我会加倍小心,所以篱落,你……要忍住了。”
“好,咳咳、”篱落没想到公孙明朗这丫的简直就是一个行动派,明明前一刻还连动一下都不敢的人,一旦决定之后就一点缓冲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才刚刚安慰好公孙明朗,准备笑一下庆祝自己成功的当了一个说客的时候,就被公孙明朗彻底攻陷了。
她没想到公孙明朗居然在说话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就将自己的手扯断,那个好字似乎还卡在了喉咙中。
篱落的整个身子完全就不受控制的朝前倒去,好在公孙明朗本就做好了迎接她的准备,因此倒也没砸在地上,篱落直接倒在公孙明朗的怀中。
她脸色发白,整个嘴唇都变成了绛紫色,面上的有些一言难尽,像是抽搐,又像是抽搐的时候被突然定格,篱落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内心深处的无数个草泥马在不断的徘徊着。
我去你大爷的公孙明朗。早知道你丫的这么暴躁,老娘就不说那么多洗脑的话了,这不,可怜的成自己了吧?
“小皇叔,快啊。断了。”公孙明朗看不到篱落的表情,他拿着篱落的一只手,感受着倒在他怀中的人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鲜血像小溪一样在自己身侧蔓延,闻着那浓重到令人忍不住想要逃走的血腥味,整颗心都在颤抖。
他不想的,真的不想让篱落那么难受那么疼痛的,可之前有人跟他说过,若是趁不注意的时候突然袭击的话,对方就会少了很多的防备,他也容易得手一些,原本这话是说在对付敌人的时候的,但是他觉得似乎用在这里也刚刚合适,毕竟,疼痛这种东西,也只会越想越痛,若是给篱落多余的时间去感受和思考,那还不如直接快刀斩乱麻来的痛快呢。
虞染猛地将门推开,身边还跟着已经彻底惊呆了的李健和桃枝,他们不就是转身去准备一下么,公孙明朗怎么那么快就动手了呢?
“谁让你那么着急的。”
篱落疼得连呼吸都不敢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了,她想反驳,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眶中有泪珠不断的打转,但就是没力气让它们掉出来。
“王爷,您太冲动了,奴婢还以为你会有一会儿呢。”
看着虞染快速帮篱落止血,桃枝满脸都是心疼,“怎么,我……做错什么了么?”
篱落在心底默默吐槽,你特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啊,你不但错了,而且还错的很离谱好么。
“当然,老王爷已经准备好了要用的麻药,据说在扯断之前用一些的话,王妃疼痛的感觉会减少大半。”
公孙明朗瞪着眼睛,“那还等什么,倒是快给她用上啊,看不出来她已经快要疼死了么?”
篱落闭眼,当然疼,可不是疼死,是被气死好么。
“这个麻药,要在没扯之前用才有效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哪怕桃枝已经压低了声音,在那一刻,篱落还是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白眼一翻,彻底的就昏了过去。
太特么坑爹了,王府中的一大家子都是没脑子的,上到主子下到扫地看门的,没一个是靠谱的。
“篱落,篱落?”昏睡中,似乎有人在不断的喊着自己的名字,可篱落,已经无力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