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往事,篱落的神情变得失落起来,想想当初的自己,也真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或许那时候说这些话不是真的不难过,而是因为,她没有亲眼目睹爸妈的死,因此在她的观念里,也就不知道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概念。
就像……爸妈之前一样,突然消失很久,又会突然出现,那时候的自己,之所以不哭,也是觉得,自己那一次,也只是比平时需要等待的时间久一些而已吧。
“叔叔,别哭。”
“好,叔叔不哭。”师傅擦掉了眼泪,“那么孩子,你愿意跟着师傅么?”
这算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认识她爸妈的人了,她怎么可能不跟着。只是她没想到,有些决定,一旦下了之后就再也无法更改,而她的决定,更是说出以后就必须负责的东西。
而篱落的命运,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就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跟她在一起从小接受训练的人有十几个,据说,大家都是孤儿,只有她一个人例外,当然,她也是孤儿,可她孤儿的头上还有一对了不起的父母,所以,师傅对她的要求比对任何人的都要严格。
长大一些她才明白,原来他也是要将大家训练成像爸妈一样的人物,她有些拒绝,也有些抵触,训练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偷懒,但是师傅告诉她,有些事情,一旦选择就无法更改,她如果不希望将来那么随便的就死去,那么最好现在就开始训练。
她训练了,但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直到……一次追随师傅做任务的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做任务,也是第一次跟师傅一起做任务,为了保护她,他替她挡掉了致命的子弹,篱落亲眼看着师傅在她眼前死去,那一刻,她才那么深刻的知道,原来死,原来走了,原来离开,还有这样一个解释。
原来,爸妈当年说的离开,是真真正正的,彻底的离开她的世界。而且,再也不会出现、
爸妈跟她说过最后的话是好好活着,师傅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好好活着。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在她真的明白什么叫做死,并且亲眼看到师傅以及一些昔日的好友在她面前死去的那一刻,她有多希望陪他们一起?
可是,她却要活着。
她唯一的朋友死了,唯一的亲人死了,自此,篱落的世界全部变成灰暗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但是她却知道,她就是需要活着。
那一年,篱落才十八岁,她开始刻苦努力,开始拼命的训练,之后的七年内,她执行了无数的特殊任务,她也终于替他们报了仇,当然,她也没有躲过那次的危机,她跟敌人两败俱伤,大家都死了,然后,跨越时空,篱落来到了这里,而他们……
她不知道身在何处,包括敌人,包括她的父母,包括她的朋友、
或许死了,或许也阴差阳错的去了什么地方好好的生活着,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要寻找。
或许跟一般人比起来,对于生死,她多了一些淡然,所以她跟公孙明朗说她不需要任何一个人对她好,但是,也或许正是因为她缺少这些东西,所以她才更加的不敢拥有,当然,也或者是因为她害怕得到之后终究还要失去,所以……她不能拥有。
之前跟公孙明朗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伤人她比谁都要清楚,可正是因为她不知道将来的日子到底会怎样,所以她才必须那么做,虽然难过,虽然被桃枝李健胭脂包括很多人误解,她也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她也一直以为我自己将一切的事情都掩饰的很好,可是这一刻,当眼前的小老头也对她好的时候,篱落就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她抬头,有些讶然的看着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么温暖又感动的话,为什么要告诉我,只要有你在,我就一定死不了?
“你这女娃的问题可真多,这世间的事情又哪里是为什么就能都说清楚的?再者,医者父母心,你是我的病人,我必须对我的病人负责不是么?”她并未解释什么,但是他却懂得她想说的是什么。
那一刻,她讶然失笑,突然就联想到了“忘年之交”这个十分古稀的词。
我笑笑,迅速将眼吞下,事实上到这里之后,她虽然经常红了眼眶,但那些大多都是伪装出来的,在她的记忆中,她真正意义上哭过的,就只有师傅死了的那一次,至于将来会不会哭,好吧,她并不知道。
“好吧好吧,就你最善良了好吧,那你最好说话算话啊,要是到时候我死了,那我可就要托你做垫背的咯。”
“嘿。”小老头一听可就怒了,一把抢过篱落手中的药碗,“你这娃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哼,我还恩将仇报呢。”趁他不注意,篱落一把将他手中的药碗再次抢了回来,而且为了以防万一被他又抢回去,她甚至没有停留的直接就往嘴巴里边灌去。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他诡异的笑容,可是喝下去的就已经来不及停止,看着篱落难受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的样子,他笑得得意洋洋。
篱落发誓,那一瞬间,她的脸绝对是绿色的。
真特么……苦啊,又涩,比之前那些黑乎乎的可要难喝多了,关键是他这里除了药就只剩下药,她连甜到发吐的甜食都没有。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只有公孙明朗才是真的细心的男子。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啊,后悔公孙明朗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并且给她枣子吃啊 。
我呸。
真是活该,都说自作孽不可活来着,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快就遭报应了。
篱落从凳子上滚到地上,蜷缩着的身子也便成了打滚,全身粉红粉红的小裙子瞬间就变得脏兮兮的,可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小老头依旧站在原地笑得前仰后附。
隐约还能听见他说,“哼,跟我逗,你还嫩了点儿。”
“公……公孙明朗、”恍惚间,篱落似乎看到公孙明朗出现在院子里,但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他的身影也在片刻之后就不见了踪迹。而小老头依旧笑得幸灾乐祸。“叫那臭小子也没用,就算他来了,也不敢拿我怎样。”
篱落实在苦得都不行了,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要被那苦涩的汁液给尽数呕出来了。说话也找不到了调子,“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尼玛,亏劳资刚才还在内心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恨不得对他感恩戴德五体投地了,结果转眼就被他整得这么惨,果然啊,事实证明,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这句话果然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药啊。”或许是因为篱落的表情真的太痛苦,小老头终于良心发现了一些,他蹲在地上,神情严肃的看着篱落。“怎么,真的那么难喝么?可是这药分明才五分苦啊,以后你还有六分,七分,八分,九分十分苦的呢……”
我勒个去。
篱落闭眼,以为他同情心泛滥呢,没想到是在幸灾乐祸。
“小老头,有没人告诉过你,你……”
“怎样?”
“你真的是一个无比讨厌的人。”
“哼。”他一甩胡子,白色的胡子从篱落脸上扫过,弄得她十分的烦躁。
“这个世界上讨厌我的人多了,多你一个也不多。”
我靠。
篱落发誓,要是当时不是因为她真的苦涩到了灵魂深处的话,她一定不会顾忌自己到底能不能打得过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就跟他干一架了。
可前提是她现在连爬起来都觉得没力气啊。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还说是帮助我恢复的呢,我怎么觉得……喝下去之后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了,而且……而且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呢。”
该不会……是禁药吧……
篱落翻了好几个白眼,心中也忍不住暗暗开始担心,要真的是那种药的话,眼下她连说话都大舌头的样子可怎么喊救命啊,这个死老头要是真的……真的对她怎样,她……连跑都没机会啊。
“来,吃这个。”就在小老头准备回答的时候,篱落的眼前再次出现了幻觉,因为她居然真的再一次看到了公孙明朗,也感受到他居然蹲下身子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将一颗酸得掉牙的梅子塞到了篱落的嘴里。
篱落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大耳刮子,力道太大,疼得她忍不住想掉眼泪,我去,这次的幻觉出现的也太特么真实了吧?她居然……居然有点感激这个环境中的公孙明朗了。
啧啧,要是每一次吵架都能像现在这样,他都能这么体贴温柔的出现在她面前,并且不计前嫌的对她好,帮她解围的话,她以后一定不惹他生气了。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来的。”然而,梦境终究还是会醒的,正在篱落痴迷的品尝着酸梅子的时候,小老头就开口说话了。
篱落回神,眨巴了好几次眼睛发现眼前的人也并未消失,而嘴巴里酸味也越来越明显,她终于后知后觉。
去去去,刚才那些话都当她没说过好么,她收回,统统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