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水红袖与如霜终于看准了机会,双双跃上同一匹战马!
她们立即呼道:“是否现在就往外冲?”
牧野静风内力最高,目力自然最好,依稀看见她们两人已上了马,赶紧道:“不错!”
话音刚落,却听得水红袖、如霜胯下坐骑一声悲嘶,高高立起,然后轰然倒下!
原来是黑刀门所剩之人将她们身下的马杀了。
水红袖、如霜大惊之下急忙在即将被马的身子压下时奋力一滚,滚出一丈之外,情景虽然有些狼狈,但却也脱离了危险。
这倒提醒了牧野静风,黑刀门之人可以这样对付冰水双艳,自然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对付他。恰好就在这时候,他经过了韩快的尸体所在之处,马蹄被他的铁索鞭一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牧野静风心中一动,身子一伏,长剑疾出,迅速一挑,便将地上的铁索鞭挑起,左手握其一端,以作兵器!
惟有这样的长兵器,方能够在马身上有效地防止他人袭击自己的坐骑!
牧野静风迅速向水红袖她们那边靠近,他手中的铁索鞭神出鬼没,呼啸来去,几个想斩他马腿的人纷纷中鞭倒下!
“啪”的一声,离水红袖、如霜两人最近的一匹马上的骑士之天灵盖在牧野静风的一鞭之下,已被卷飞!
此人便如同一滩烂泥般倒下马来!
牧野静风大声喝道:“上马!”
冰水双艳不敢怠慢,再次长身而起,飘掠马上!
牧野静风一剑穿透一人咽喉的同时,沉声道:“你们只管向外冲,我来断后!”
正在这时,只听得城内马蹄声如雷,显然是霸天城的人得到消息赶来助黑刀门之人了。
冰水双艳赶紧掉转马首,这时只见一人如幽灵般贴地滚进,刀随身走,照准她们的马腿就砍,只听“砰”的一声,一条长长的铁索鞭从天而降,他只觉脖子一紧,呼吸在一瞬间便中断了!
临死之前,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喉骨断裂时的咯咯之声!
他的身躯被卷得平抛而出,砸翻了他的一个同伴!
冰水双艳终于得到脱身,她们齐声道:“穆大哥多保重!”便向城外冲去!
牧野静风心中一热,他没想到她们会如此称呼他,尤其是如霜,一向是冷如冰霜。牧野静风这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不应山,朝夕与师祖空灵子相伴,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所能享受到的,只有空灵子作为长辈对他的关爱呵护。
而人的心灵所需要的亲情、友情却是多方面的,这却又恰恰是牧野静风所不易得到的。他相信冰水双艳此时的称呼是发自内心深处,正因为明白了这一点,他才更为感动!
在别人看来并不很重要的东西,在他眼中,却是那么的珍贵,那般的值得珍惜。
这时,余下的黑刀门之人已不到十个,但他们已听到了由城内而来的马蹄声,斗志反而更甚。在牧野静风的掩护下,冰水双艳已走脱了,他们便将所有的力量用来集中对付牧野静风一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听起来应该不下百人!
显然霸天城的人对有人竟敢在他们地盘之内如此大开杀戒大为恼火,竟一下子就来了百多人!
牧野静风不敢恋战,脚上的伤势一直在折腾着他,他完全是靠着超人的铁一般的意志在支撑着。
黑刀门之人仿佛看到了转机,竟不顾死活地死缠滥打!举手投足间,牧野静风又杀了三人,剩下的人却仍是不肯退开!
牧野静风惊怒之下,突然反手一剑,刺中了自己胯下的马臀!
坐骑受痛不过,怪嘶一声,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向前飞射而出。
这时,恰好在前边有一人正掠身而起向牧野静风扑来,没想到牧野静风的坐骑会这么快急蹿而出,两人已在不及眨眼的瞬息接近了。
没等扑来之人反应过来,牧野静风便一拉一送,对方已腾云驾雾般向牧野静风的身后飞去!
本是砍向牧野静风的几把刀这时便齐齐砍在了这人身上!从他突起的惨叫声看来大概已不能活命了。
受了一剑的马如同疯了一般疾驰而去,“嗖”的一声穿过了城门,没入茫茫黑暗之中!
牧野静风骑术不精,对道路也不熟悉,再加上马受痛已根本不顾脚下有没有路,只知一个劲地向前冲,如此情形,倒与“盲人骑瞎马”极其类似了。
牧野静风很想跃下马来,可不知何故他的脚一直无法从马镫中解脱出来,加上两侧情景无法辨清,他只好凭借自己的武功死死依附于马身上。
这样奔走可不是办法,牧野静风情急之中,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他一横身,长剑倏出,一下子插进了马脖子中!
马的喉管被割断!它的生命力随着从血窟窿中汩汩流出的鲜血一起流走了……
但巨大的惯性使马仍向前冲出了十几丈,然后双膝一软,轰然向前倒下!
牧野静风担心被压伤,赶紧长身掠起,向一侧飘身落下。
不料就在他落地之时,意外之事发生了。
他落下的地方是一片枝叶茂盛的小树枝,牧野静风的身躯在空中陡然疾转,头下脚上而落,他的剑在身前抖出万道剑花,免得被树枝剐伤。
本以为这样一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哪知就在他即将落地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挂住了他的右脚!
当他明白这是一根缠在树枝间的藤蔓,而正要反手一剑削断它时,藤蔓已挂在了刺中他右脚的暗器上!
顿时奇痛彻骨!
牧野静风所有的力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一下子涣散了,他的剑再也挥不出去!
没来得及痛呼一声,他已晕了过去!
水红袖与如霜在出了城之后,也是慌不择路地一阵疾驰,但她们的骑术比牧野静风要高明不少,待到跑出四五里之外,她们便勒住了坐骑。
此马身负二人,而且又是疾驰如飞,这下便大声地喷着气,浑身上下都已湿透了。
水红袖惊魂甫定,回头看看远处的城池,道:“其实我们不用逃走,完全可以把那几个人全部杀了。”
如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你没见又有不少人追来了吗?烟雨门的重担,师父之仇从今后便落在你我身上了,你怎么还能如此意气用事?”
水红袖低声道:“霸天城主与城伯两人都死了,师父的仇我们该向谁报?”
如霜沉默了——也许她也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想了想,她道:“至少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烟雨门就这样一蹶不振!”
水红袖道:“如霜姐,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如霜道:“对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水红袖道:“这些年来,我们为了烟雨门风里来雨里去,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可我们是不是真的明白这样做的意义?至少,我是不明白的,我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报达师父之恩,是师父替我报了家仇,我的性命也是他给的,没有师父,我早已是隔世之人,所以我无怨无悔。可如今师父已死,我便茫然不知所措了,我们该干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为什么要为烟雨门负责?”
如霜气愤地道:“难道你想背弃烟雨门?”
水红袖道:“可这是没有了师父的烟雨门!你以为季霍然他们会甘心让我们主持烟雨门的大局吗?师父在的时候,他这个副门主慑于师父的威严,曾答应如果师父有什么不测之时,就把门主之位传给师兄蒙紫或我们,可师父一死,他定是会反目的,我不想为我根本不感兴趣的事尔虞我诈!”
顿了一顿,又道:“烟雨门素无根基,这几年能略有作为,全仗师父之力,今师父一去,便是折了大梁,烟雨门还能支撑多久?天下之帮派就像人的生老病死一样,也是有兴衰起落。不是我不愿承秉师父大业,而是我根本就没有弄明白师父这些年来追求的是什么,又如何谈得上继承?纵使勉力支撑了烟雨门的局面,也是毫无意义。”
如霜叹了一口气,道:“我真不知这番话是你的伶牙俐齿所致,还是你真的有阅遍沧桑的胸襟,被你这么一说,弄得我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水红袖道:“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却听得如霜道:“快看!”
水红袖忙依言望去,出了城门,外面的光线反看到了些,加上夜已深,一弯弦月也已升起,借着沾了雾水一般的月色,水红袖看到从城门处驰出一匹战马!
水红袖转身道:“会不会是穆大哥?”
如霜道:“一定是他,如果是黑刀门的人或霸天城的人,是不会独自一个人出城的。啊,他跑的方向与我们不一样!”
水红袖道:“那也无妨,他的武功那么高,应该不会有事的。”
两人就那么看着远处的战骑一路飞驰。
倏地,只见那匹战马速度慢了下来,然后突然向前倾倒!
水红袖与如霜同时“啊”了一声,相继失色!
如霜低声道:“以他的轻功,这点意外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知她是说给水红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
倒下的马再也没有站起。
而马首右前方就是一小片丛林,马背上的人没入丛林之后,再也不见他出来了。
两人都静了下来,好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还是水红袖先开了口,她道:“如霜姐,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看个究竟?”
如霜道:“废话!”
没想到看来相距不过一里多路,如霜与水红袖却走了一刻钟,因为在这一里多路之间,竟有大半的路段是水田,现在这样的初夏季节恰好刚刚把新谷种上,田埂边刚用稀泥培过,苦于行走,水红袖倒还好些,而受过伤的如霜就是举步维艰了。
至于那匹马,早就弃之不用了。不是不想用,而是用不了。
当她们赶到时,只看到了一匹倒毙在地上的马!
两人轻声叫道:“穆大哥……穆大哥……”
却无人应声。
两人还不死心,又在四下细细寻找了好几遍,自然也包括那一小片林子,却仍是一无所获。
水红袖抹了一把汗,道:“找不到他我倒放心了。”
“为什么?”如霜道。
水红袖道:“这不是明摆的吗?他不在这儿,而他骑的马却在此处,这说明他是安然无恙了,否则又怎么能离开这里呢?”
如霜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
水红袖道:“现在我们都脱险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如霜道:“自然是回烟雨门。”
水红袖道:“我们这么一回去,只怕有些人要失望了。”
如霜道:“你指的是季霍然吧?”
水红袖道:“我们出事这么多天,而烟雨门没有任何举措,这不说明了一切吗?季霍然巴不得我们与师父全回不了烟雨门!”
如霜淡淡地道:“烟雨门本来就是季霍然的烟雨门,至于他为什么把门主的位置让给师父,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他想要回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也不算什么过分。也可能他以为我们真的已经死了,所以才没有设法营救,以免做无谓的牺牲。”
水红袖道:“你倒为他考虑得十分周全,既然你是如此想法,为什么还要急着回烟雨门?”
如霜道:“你忘了三年前那个晚上师父对我们说过的话吗?”
水红袖怔了怔,方试探着道:“你指的是师父说他如果遭了什么不测,便到烟雨洞中找一件东西?”
如霜点了点头,缓缓地道:“不错!”
背上怎么硌得难受?
口好渴啊……咦?自己怎么好像只剩半截身子了?要不下半身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恍恍惚惚之中,牧野静风终于有些醒过来了。
这地面怎么在摇晃不停?
牧野静风大惑不解,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咕咕”之轱辘声,便明白了。
莫非自己是在马车上?牧野静风艰难地移过脸,看到的是一块木板,再抬头向右边那个小窗户口瞧时,则是不断向后移去的黑乎乎的树木。
“啪”的一声,是马鞭击打虚空的声音。
看来真的是在马车上了。
可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浑身乏力,连转一转头也是困难得很?
后背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牧野静风艰难地举起一只手向后摸去。咦?怎么圆圆的,光滑滑的,却有一端有些刺人。
牧野静风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举到嘴边,用牙一咬。
“咯”的一下,牧野静风感到口中有点甜,还有一种清香——好像是什么吃食!
其实,他身下就是一车栗子,只不过牧野静风长年生活在不应山中,虽然听说过栗子,但也仅止于此,从来不曾真正见过,无怪乎不认识了。
他忽然记起自己是在右腿一阵剧痛之后,才晕过去的,那么怎么现在感觉不到疼痛了呢?
正思忖间,马车突然猛地一震,一阵可怕的剧痛从他的右腿传遍全身,牧野静风“啊”的一声,又晕了过去!
他的右腿已痛得麻木了,没有新的更严重的疼痛,是难以感觉到的。
……
不知过了多久,牧野静风又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时,他惊讶地发现有四五张脸围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正躺在一张竹床上。
这都是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庞,粗糙不堪,而且特别的黑,黑得发亮,一看便知都是庄稼人。
他们都关切地看着牧野静风,一见他睁开眼来,都十分欣喜地道:“醒了,醒了。”
“醒了吗?让我来看看!”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围在牧野静风身侧的人都主动让了开来,然后牧野静风便看到了一个极为慈祥的老婆婆,她的每一条皱纹中都透着慈祥。
看见牧野静风真的醒过来了,老婆子欣慰地笑了,不住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身边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嗡声嗡气地道:“只怕醒了也没用,他的右脚也不知被什么古怪的东西扎了,无论如何总是……”
老婆子打断了他的话,她有些不乐意地道:“小黑子,可不许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被他称作小黑子的人高大得就像一座铁塔,怎么看也看不出其“小”,倒是称“大黑子”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黑子赶紧道:“是,娘。”
老婆子又转身道:“阿七,你就别一个劲地挠头了,快想点办法!亏你还是个郎中,一点外伤就把你给难住了?你要想不出个办法来,二婶可是要把你的药箱子给砸了。”
便听得有人结结巴巴地道:“实……实在没……没有办……办法了,那……那东西奇……奇怪得很,我……我……”
原来是个结巴郎中。
老婆子一顿足,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没有办法还说这么多话干什么?怎么比我老婆子还啰嗦?”
结巴郎中阿七赶紧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