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笑与其师妹一见牧野静风,立即跪下,牧野静风余光扫视,吃惊至极!
他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对自己行如此大礼!
就在此时,霸天城主与城伯亦已飞掠而至。当他们身形落定时,朴笑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古怪!
即使是见了鬼魅,也不过如此而已!
而他的师妹干脆失声惊呼出来!
城伯缓步上前,哈哈一笑,对朴笑道:“少主,为何对穆护卫行如此大礼?”
朴笑惊愕地望着牧野静风,又看了看霸天城主,迟疑着起身,指着牧野静风道:“他是……他是穆护卫吗?”
牧野静风的心中很是奇怪,不明白朴笑为何怎么会认不出自己来。
霸天城主对牧野静风道:“穆护卫,既然已制住了此人,为何不索性将他杀了?”
牧野静风沉吟片刻,缓缓地道:“我想留着他也许还有用处。”
其实,他心中想的是暂且保全蒙面人的性命,因为他还不知道他的真正来历,待到查清他的真面目后,再作决定。
城伯道:“穆护卫莫非是想以此人引出其余党,将对方所有人马都一网打尽?”
牧野静风不置可否的笑笑。
蒙面人的眼中闪过怨愤之色。
霸天城主道:“据我所知,他的人马只有两个人走脱了,对付这两个人,我们完全不需要再设什么计谋——何况这一战下来,他们二人侥幸留下性命,只怕早已逃之夭夭,永远也不敢与我霸天城作对了。”
城伯道:“城主所言极是,不过既然此人已成为我们刀下鱼肉,要杀他又何必急在一时?留下他来等待一些时日又有何妨?”
霸天城主沉默片刻,哈哈一笑,道:“便依了你们!”
他走至蒙面人面前,冷笑道:“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霸天城作对!”
他突然出手如电,向蒙面人脸上的面纱抓去!
蒙面人目光一闪,似乎本欲反抗,但便在此时,牧野静风手头一紧,冰凉的剑尖又透入少许,这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打算。
面纱飘落,现出一张清瘦的脸来,也许因为腹部失血的原因,这张脸显得极其的苍白。
牧野静风站在他的后侧,自然无法看清他的脸容。
霸天城主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方。
城伯走至霸天城主的身侧,向蒙面人望去,淡淡的眉毛轻轻一挑,转身对霸天城主道:“此人身手颇为不俗,若非因为先被范书重创,只怕我们也未必能够控制住他,为了稳妥起见,城主何不让人先废了他的武功?”
霸天城主看了牧野静风一眼,淡淡笑道:“就有劳穆护卫了。”
牧野静风心中一阵犹豫,猛地一咬牙,右掌倏出,只听得一声惨叫,蒙面人的琵琶骨已碎!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为苍白,似乎已可透视而过。
城伯立于他的面前,缓缓地道:“如今你已形同废人,我们要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但愿你是个识时务的人,也许我们城主心里一高兴,还会放了你。”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的暗器手法与其他诸暗器名家全然不同,俨然自成一家,你且说出师承何人?你自己又叫什么?为什么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此时,牧野静风已收回了他的剑,蒙面人一身血污,身形摇摇欲坠,他对城伯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城伯眼中精光暴闪!
城伯冷哼一声:“刀下鱼肉,竟也逞强?”
蒙面人忽冷冷笑道:“你又何须得意?用不了多久,你的下场便与我一般无二!”他的声音不大,却带有一种深入灵魂般的冷气,让人不忍多听!
霸天城主又惊又怒,暴喝道:“找死!”右掌如刀,如闪电般切向蒙面人的咽喉!
血箭标射,遇风化作血雾,弥漫开来!
蒙面人自然无法避开霸天城主的这一招——而事实上,他根本就未曾打算避开,在霸天城主如刀一般的右掌划断他咽喉的一瞬间,他的脸上竟有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霸天城主察觉这一点之后,心中一动,暗自懊恼不已!
显然,蒙面人早已料定自己必死无疑,只是迟早不同而已。如果被霸天城主扣押,在死之前势必还要受许多无端之苦,既然自己武功已废,与其待身受那许多无端的折磨后再死,倒不如就此死去!
城伯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霸天城主掏出一块手绢,细心地擦去自己手上所沾的鲜血,然后悻悻地扔在了蒙面人的尸体上,对方临死之前的古怪笑容折腾得他心神不宁!
城伯对牧野静风道:“穆护卫,今天你所起的作用着实不小。现在,你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来吧,免得弄得君不君、臣不臣的。”
牧野静风心中一愕,惊忖道:“人皮面具?自己何尝曾戴过什么人皮面具?”
这时,包括朴笑师兄妹二人及霸天城主等人在内的所有目光都投在了牧野静风的脸上,眼神都是怪怪的。
牧野静风心窍通灵,转过数念,便已有所悟!
无怪乎蒙面人及其部下会将自己当作首要的攻击目标!无怪乎朴笑与其师妹会对他行下跪之礼!
这一切,定是因为自己已被“做了手脚”,成了一个假冒的霸天城主,如此一来,便转移了蒙面人的注意力,而牧野静风在受到袭击时死或不死,都不是他们所关心的。
如此说来,自己最初醒来之时,与自己共枕同床的女子,定是霸天城主的女人了,没想到霸天城主为了对付外敌,竟不惜如此对待他的女人。
牧野静风心中思忖:“如果自己被蒙面人杀了,只怕死了还不知为什么会死,成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糊涂鬼!”
心中想着,手上已依城伯所言,向自己的脸上摸去,摸索了好一阵子,竟真的摸到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有人皮面具贴于肌肤之上而牧野静风不曾察觉,这人皮面具可谓是巧夺天工!
牧野静风轻轻地揭下人皮面具,几乎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只是如同一阵清风拂过自己的脸皮一般。
他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原来是如同舞台上的戏子一般以别人的面目演了一出戏,可笑自己却还不知情!掂了掂手中柔韧的人皮面具,一扬手,他扔了出去。
人皮面具落在了蒙面人的头部旁边,牧野静风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跟着落在了此处,当他的目光触及蒙面人的脸时,他心中“咯噔”了一下,迅速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冬丑!
冬丑,是自己师祖的六位逆徒之一。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容貌自然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诸如伤痕、缺陷之类的特征却是不易改变的。
而此人鼻翼上有一条如同蚯蚓一般的伤痕,自上而下微微凸起,这与师祖曾说的六徒之一 ——冬丑的外貌特征完全吻合!
从对方的暗器手法来看,牧野静风已有所猜悟,如今外貌特征又成一种有力的证明,牧野静风断定此人必是冬丑无疑!
他的心中一阵激动,忙不动声色地别过脸去,以免让他人起疑。
这时,霸天城主的属下众人也已赶至,城伯让他们抬走了冬丑的尸体。
牧野静风很想上前看个究竟,同时在他的身上摸索一番,看看会不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毕竟他父亲花了数年的时间未曾有任何收获,如今自己却鬼使神差地有了如此重大的突破,这如何不让他又惊又喜?
“如果死者真的是冬丑,那么自己该如何行事呢?”
牧野静风的手头本是没有任何线索,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当初他进入霸天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借机探访师祖所收的剩下五个逆徒之下落,如今看来,这条路没有走错,冬丑的被发现,就是一个重大的收获!
冬丑为什么要将矛头对准霸天城?是纯粹的黑道上的倾轧,还是别有原因?也许,能解答这个问题的只有逃逸而去的冬丑的两名属下,即伪装成惊艳、惊魂之人了。
如此一想,牧野静风决定暂时不离开霸天城,他要借助霸天城的力量,找到这两个人,然后从他们身上,弄清冬丑与霸天城激战的原因。
丫丫的神色极为不自然,她的眼光几乎不敢与牧野静风正视。
而牧野静风反倒平静得很,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丫丫忽然“扑通”一声跪于地上,清泪涟涟,泣声道:“婢子该死,请公子……降罪!”
她那娇小的身躯甚至因为紧张、惊恐而轻颤不已!秀发微垂,半遮了一张俏脸。
牧野静风淡淡地道:“那样做是你自己的本意吗?”
丫丫赶紧道:“绝非婢子本意,但……但婢子亦是罪不可恕!”
牧野静风道:“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丫丫惶然道:“婢子骗了公子,公子怎能不怪罪于婢子?”
牧野静风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不如此做,你会有怎么样的遭遇?”
丫丫脸色剧变,充满了恐惧与害怕,她颤声道:“婢子不……不知。”话虽如此说,但从她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如果她不按别人授计对牧野静风下了迷药,她的下场定是颇为可怕的。
牧野静风道:“你是做了一件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的事情,何况我还好好地活着,甚至可以说你们在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忙,所以我不怪你。”
他忽然笑了笑,道:“只是以后不要再如此骗我了,我这人总是很容易被骗的。”
丫丫没想到牧野静风竟如此轻易地原谅了她,不由又是惊讶又是感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见牧野静风走上前来,似乎是要将自己扶将起来,赶紧自行站起,边拭去脸上的泪水边道:“婢子这就下厨为公子……”
下边的话她突然打住了。
牧野静风立即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宽厚地笑了笑,道:“去吧,我也饿了。”
丫丫感激地一笑。
尽管城伯与霸天城主的分道扬镳只是做给冬丑诸人看的,但此役之后,霸天十卫不再轮流为霸天城主值守却也成了事实。
如此一来,霸天十卫更成了一种闲职。
而事实上,霸天十卫如今已只有七卫,在对付冬丑一役中,冬丑的弟子蒙紫已死,另外还有赵克非、诸葛阵亦已战死。
出人意料的是霸天城主突然宣布晋升牧野静风与范书两人为“霸天双士”,地位自然在霸天十卫之上,原因便是他们在对付冬丑一役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对牧野静风来说,这种职位的变迁是毫无实际意义的,他更关心的是霸天城主晋升他的用意何在?
无论如何,成了“双士”之后,牧野静风的行动更为自由了,他与范书的地位已仅次于霸天城主与城伯。
自然,这样一来他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可以了解他所需要的信息。
但细细一想,谁都会发现这种快得不可思议的晋升之蹊跷所在。牧野静风与范书到霸天城不及一个月,即使再如何的功高,本也不应成为霸天城核心层的人物。
牧野静风曾细细揣摩,却未能明白其中玄机。
丫丫大概是出于一种赎罪的心理,这些日子她对牧野静风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
今天早晨牧野静风起得颇早,但即便如此,丫丫也已将燕窝粥熬好了。
看着牧野静风似乎胃口很好,丫丫十分高兴,忍不住道:“小喜教我的熬粥之法果然不错……”
牧野静风随口道:“小喜是谁?”
丫丫笑道:“是伺候与公子你同称‘霸天双士’的范公子之婢女,她说范公子特别喜欢她熬的燕窝粥,一次能吃四大碗呢。”
牧野静风惊讶地放下碗来,诧异地道:“范书看上去并不怎么五大三粗,怎会有如此好的食欲?只怕是小喜她胡诌。”
丫丫道:“我本也不信,可小喜说的确如此,她还说每次总是没见她家公子如何吃,四五碗粥便没影了。”
牧野静风饶有兴趣地听着,心想这范书倒也是个怪人。
想了想,牧野静风道:“小喜她还说了什么?”
丫丫咬了咬嘴唇,然后道:“没了……”忽又道:“小喜说范公子好像特别怕冷,这样的天气他还让小喜为他加了一床厚厚的被褥。”言罢不由笑了。
牧野静风却没有笑,他心想这个范书为何有这些奇怪的举动?
因为心有疑虑,所以牧野静风决定去范书那儿看个究竟,这个与自己一起晋升为“霸天双士”的人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在范书那儿牧野静风先见到的是一个微微有些胖的丫环,因为笑容格外的甜,所以她的胖反倒成了一种优点。
无疑,此人定是小喜,牧野静风的到来让小喜有些吃惊。
而范书却是平静得很,当他得到小喜的通报从里边迎将出来时,隔得远远的就对牧野静风一笑,朗声道:“你来了?”
那语气,倒像他们之间早就约好了在此处见面似的。
小喜敬上香茗。
牧野静风是带着某种目的来的,这反倒使他显得有些拘谨,好在范书是个颇为善解人意的人,尽管他与牧野静风几乎是一样的年轻,但却比牧野静风显得世故成熟得多。他们之间是第一次如此单独相对,但范书总能找到话题,使场面不至于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
更难得的是范书把一切都做得很自然,没有丝毫做作之感。
但牧野静风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别扭,他们之间所谈论的大多是与他们作为“霸天双士”的身分相符的话题——但他们的这种身分本身就是一种“别扭”!
范书的脸上始终有一种淡淡的和善的笑意,这使得他本身具有一种亲切和温和,足以让别人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信任感。
牧野静风对自己的猜疑开始有些怀疑动摇了。而事实上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猜疑什么?
当第二道茶喝去一半时,牧野静风在心中打定主意,准备起身告辞。
就在这时,范书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他的手肘抬得有点高,牧野静风无意中发现他的肘部有一小撮白色的棉絮!
牧野静风心中一动,一时转念无数,他立刻将此与范书让小喜添了一床被褥之事联系在一起了!
新添的被褥自然是不会破的,那么除非是拆洗,否则绝不可能把棉絮沾在身上的。
可是从范书的身分地位来看,又怎么可能亲自拆洗被褥呢?
这其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
但无论如何,牧野静风觉得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
月色很淡,天上不时飘过的乌云把地上的一切景物都弄得斑驳朦胧。
牧野静风不期然地走近了范书的屋子,当他发觉自己又靠近了这个白天曾到过的地方时,几乎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