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来看了几页后,欧阳之乎叹了一口气,柳儿心不由一沉,只听得欧阳之乎道:“想不到‘邪佛上人’也早已察觉到几个徒弟中有人对他怀有叵测之心,只是无从确定是何人而已,于是,他便将他八个弟子的武功破绽之处全都写于此书上。一则,万一他被徒弟暗算后,其他弟子可以依此书破解那人的武功,为师复仇;二则,若是几个徒儿将来为害武林时,有了此书,也不至于无人能制服他们。看来,真是知徒莫如师呀。”
柳儿这才放下心来,便道:“那‘邪佛上人’又如何能保证此书不会落入奸人手中?若是真的落入奸人手中,那么这书不是成了一本凶书了?”
欧阳之乎道:“邪佛上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将这本书交给了唐木,而唐木永远无法习武了,因为他的琵琶骨已被仇家震碎,而邪佛上人也是在那时将他从仇家手中救出来的。唐木本是必死之人,常人即使能够救他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因为他的仇家势力太大了。”
柳儿道:“唐木的仇家是谁?”
欧阳之乎道:“丐帮!惟有邪佛上人才能长久地保护唐木,也就是说唐木本是一只脚已跨入地狱之门,却被邪佛上人一把扯了回来,所以唐木对邪佛上人极为忠心。”
柳儿道:“唐木武功被废了,那他持有邪佛上人之书,岂不是会成为众矢之的?”
欧阳之乎道:“不错,所以邪佛上人才教会唐木许多奇门遁甲、机关暗枢之类的东西,我便曾几乎命丧于唐木所安置的机关之下。”
柳儿道:“然后,便由唐木决定将此书传给何人?”
欧阳之乎道:“不,应说是由唐木与‘无影鹘鹘’共同决定。唐木若是背叛‘邪佛上人’,势必逃不过‘无影鹘鹘’这一关。因为‘无影鹘鹘’乃千年难遇之异鸟,极具灵性,许多时候,它的判断比人还准确。”
柳儿道:“看来,它的眼力果然不错,选中了你。”
欧阳之乎道:“也许,这便是天意吧。上天决定要由我来结束丰魂星那颗罪恶的生命。”
顿了顿,他又道:“但邪佛上人也知道这种方法并非万无一失,所以,在他此书的第一部分的最后一页写了二个大大的字:呜呼!也许,他在叹息自己英雄一世,临老了,还得费尽心机防备自己的徒儿们吧。”
柳儿道:“如此说来,此书内容还分成几个部分?”
欧阳之乎道:“不错。第一部分将留此书之目的叙述个大概后,接下来便是他的八个徒弟的武学破绽,最后是他生平血战千次的武学心得。我略略看了第二部分的内容,与我所知的完全相符。”
柳儿道:“算起来,邪佛上人也是你祖父辈,你可莫让他这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欧阳之乎长身而起,缓缓地道:“柳儿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顽固迂腐。从今日起,你便开始安心养病,待你伤愈之日,便是丰魂星的死期到了!”
柳儿道:“不许骗我!”
欧阳之乎笑道:“我宁可骗自己,也不会骗你的。”
柳太卫与丁云的药之药效倒颇为不错,到第七天,柳儿的伤便基本愈合了。
柳儿便下了床,亲自动手为欧阳之乎做了几个菜。她如今右臂已残,只剩左手了,所以拿刀端碗都极不方便,但她不让任何人插手,一丝不苟地烧了四个菜,还熬了一碗汤。
菜烧好时,她已累出一身汗了。
这七天来,欧阳之乎一直在参悟着“邪佛上人”的武功心法。他吃住都在柳儿隔壁的房间,只有在傍晚时,他才过来。过来了,他也很少说话,常常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柳儿。
柳儿从他的眼中读出了许多的情与意,她原先隐藏在心中的担忧已一扫而光。
人的眼睛最能反映出人之所思,柳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当柳儿将菜、酒摆好时,欧阳之乎便进来了,很巧。
两人都笑了。
柳儿笑,是因为她看到欧阳之乎虽然消瘦了些,但却与以前的他有了许多的不同,具体有什么不同,柳儿却又说不出来,但她的感觉告诉她,欧阳之乎已在这七日里,得到了许多的东西。
欧阳之乎笑,是因为柳儿的伤愈了,又为他做了一桌菜。
两人就这么笑着,竟都没有说话。
天已黑了下来,有人送进来一对红烛。
欧阳之乎端起酒杯,道:“为你的伤愈……”
柳儿也端起酒杯,道:“为你的功成……”
二人相视一笑,齐声道:“干!”
一饮而尽。柳儿本是有些苍白的脸开始升起一团嫣红,在摇曳的烛光下,别有一番风韵。
欧阳之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美。”
美得让人叹气,岂非已是美丽之极?
柳儿笑了。笑起来时,她的眉,她的眸子,都那么的动人,她偏着头,道:“真的吗?”
欧阳之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道:“这辈子我只对一个女孩子说过这种话,也将是永远只对一个人说这句话。”
柳儿的笑意更浓了。
欧阳之乎轻轻地拢着她的那只手,道:“今夜,我便要去‘飞魂楼’。”
柳儿身子颤了一下,但只是道:“有把握吗?”
欧阳之乎道:“有你的祝福,我有八成把握。”
柳儿道:“如果再加上另一个人的祝福呢?”
欧阳之乎惊讶地道:“另一个人?”
柳儿突然显得格外娇羞,她轻轻地道:“你将要为人之父了。”
欧阳之乎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他紧紧地拥着柳儿,急道:“真的么?”
柳儿含羞点了点头。
欧阳之乎欣喜不已,他道:“那我便有十成把握了。”
一阵晚风吹来,烛光跳跃了几下,灭了。
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带给这间小屋以温馨与浪漫。
四唇相叠,良久!良久!
终于,欧阳之乎很是不舍地离了柳儿的唇,轻声道:“我这便去‘飞魂楼’了。”
柳儿竟未挽留,只是温柔地道:“早去早回。记着,有两个人在等着你。”
欧阳之乎道:“回来之后,我们便去找水爷爷、火爷爷。那时,我们便只有欢乐,没有仇恨了。”
柳儿道:“我信!”
欧阳之乎出去了,走出很远,他还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温暖的目光在久久凝视。
因为有这双目光,他的脚步便更坚强有力。
柳儿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坐着,不知为何,她竟已泪流满面!
也许,她在为欧阳之乎担忧。
那为何方才她不将欧阳之乎拦下来?
莫非,她知道她一劝,欧阳之乎一定会听她的,再多将‘邪佛上人’的武功心法参悟几天,但他心中一定不快乐,因为他的心中有太多的恨。
她太矛盾了。
当一个女人因为一个男人陷入无边的矛盾中时,便是她深爱对方之时了。
爱得太深了,岂非更容易受伤?
但她宁可自己担惊受怕,甚至宁可准备去承受可能是噩耗的结局,她也不愿让欧阳之乎为难。
这是一种多么微妙的情感!
柳儿便那么坐着。
夜越来越深……
欧阳之乎呢?
欧阳之乎已站在“飞魂楼”外。
“飞魂楼”自然很静。因为,偌大的“飞魂楼”,如今只剩下一个人了。
但,只剩一个人的“飞魂楼”中的危险,甚至比人声鼎沸时的“飞魂楼”中的危险更大!
因为,那一个人是丰魂星!
“飞魂楼”灯光通明,每一扇门,每一扇窗都开着。
欧阳之乎慢慢地向“飞魂楼”走去。
此时,对于他来说,“快”与“慢”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飞魂楼”中没有一丝杀气!
这恰恰是最可怕之处,因为若是一个人能将自己的杀气隐藏得一丝不露,那么他的武功定是已登峰造极,而他的杀气一旦乍现,定是凌厉之极!
欧阳之乎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着,每一步都踏得很稳。
他不能让自己有任何差错。
终于,他在“飞魂楼”最里边的一间大堂中站住了,因为他已看到一个人在大堂中坐着。
大堂里有数十张椅子,只是现在都空着,那人正坐在最上首的一张太师椅上。
那张椅子很大很大,而那人却是脸面枯瘦,所以坐在那儿,很不协调。
欧阳之乎进入大堂时,那人便死死地盯着欧阳之乎,如一只冷冷的鹰。
欧阳之乎冷声道:“丰魂星?”
那人却未回答他的话,只道:“我等你整整等了七天!想不到你的耐性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得便像在与人聊家常。
欧阳之乎道:“我本是急欲来要你的命,想不到你比我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