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人听完,望望躺在床上的欧阳之乎,叹了口气,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又端来一碗姜汤,放在桌上,道:“少主将这姜汤喝了吧。”言罢,又反手带门出去了。
欧阳之乎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似乎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可究竟有什么不对劲,他又一时理不清。他隐约感到丰寒星与他所想象中的有许多不同。而且,那老家人也颇为古怪。
欧阳之乎越想越迷糊,加上酒精刺激,他的思维已有些迟钝了。不过,他已认定一件事:不能急着向丰寒星出手,也许从丰寒星身上,能发现什么东西。
困意一阵阵地侵来,欧阳之乎沉沉睡去了。
他的屋子外面突然人影一闪,一个清瘦高挑之人站在欧阳之乎的窗外,静静从那窗纸处向里望去,看他的脸,竟赫然是那老家人!
可为何他眼中有泪?为何他本是佝偻的身子变得如此高大起来?
可惜,这种让人吃惊的变化,欧阳之乎没有看见,他睡得很沉很沉。
第二天,欧阳之乎一大早便醒了,但他没有立即起床,而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将昨夜的情况细细回想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
想了半天,觉得没有什么差错,便一伸懒腰起了床。
站在铜镜前,他不由有点好笑,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花天酒地的恶少?
便在此时,门外响起一声干咳,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少主今日好兴致,这么早就已起身了。”
话音刚落,昨夜那个老家人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铜盆,盛着一大盆清水,里边叠放着一块洗脸巾。
看着欧阳之乎洗漱,那老家人忽然问道:“少主今日有何打算?”
欧阳之乎心中一动,道:“去小乔那儿拿回那块玉吧。”说罢,他偷偷打量老家人的神色。
却见老家人似乎一喜,道:“白天去,还是夜里去?”
欧阳之乎忽然想:“也许从这老家人身上能套出点什么。”于是他道:“白天去吧。今夜我想向义父请教几个‘剑式’的问题,我有几个朋友都笑我武功稀松得很,那剑法也只能称‘残水剑’,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残雨剑式’。”
老家人颇为欣喜地道:“其实学武本不应为争强斗狠而学。不过向你义父讨教也是好的,你若能得他剑法五成,便也可挤身剑道高手之列了。”
欧阳之乎见老家人脸色越来越好,便有意无意地问道:“你倒像是会武似的,说的头头是道。”
此言出时,那老家人脸色微变,强笑道:“我又懂什么剑术不剑术的?全是因为终日跟在老爷子后面转悠,多多少少沾了点灵气。”
欧阳之乎暗暗好笑,洗漱完毕,便待出去,那老家人道:“少主今日用什么早餐?我让刘七去街头替你捎点回来。”
欧阳之乎道:“今日便不用了,我自个儿去吃吧,你去替我拿些银两来。”
老家人转身去了。
欧阳之乎抬腿拧腰地在院子里来回地走,看上去像是在舒展筋骨,实际上是为了察看院内情形。
这么扭头摆尾的走了半晌,却一无所获。欧阳之乎正在失望之际,却被一种奇怪的声音吸引住了。
那声音颇为清丽婉转,似乎是鸟鸣声,但比一般的鸟鸣声要动听些,倒像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在情意切切地细诉衷肠,而且每一声长鸣之后,都要转为三声低沉的“咕咕咕”之声,又像有人在漱口。
欧阳之乎好奇心大起,忙觅声而去。没想到那声音颇不好捉摸,欧阳之乎转了半天,才在一个小屋子的屋后驻足。
屋后有个很大的铁笼子,竟有两人高,铁笼子下边是用铁板铆成,厚三尺有余,上面则是铁网围成,一侧开了一个口子,碗口那么大,现在也是封闭着。
欧阳之乎满腹疑虑走上前去,附在那铁笼子旁向里望去。
谁知倏地一声尖锐声响起,一道快逾闪电的青光从那铁笼子底部飞射而出,向欧阳之乎附在铁笼外的那张脸扑来,夹有“丝丝”破空之声。
欧阳之乎大惊之下,身子一挫一拧,向后倒翻出去,身形如惊虹。
待他惊魂甫定,方看清那飞射而来的竟是一只铁青色的巨鸟,比鹤大,比鹏略小,喙尖锐如勾,竟有三寸长,一只腿弯曲如铁爪,紧紧地抓在那铁网上,却看不见另一只腿,也不知是缩回羽毛中,还是本就断了。那只抓着铁丝网的爪子竟是一道红一道绿地相隔着,便像戴着一个个的红环绿环,欧阳之乎略略一数,大约有细细密密的三十多道“环”。
再看它的身子,上面的羽毛极为光滑,发出幽幽的暗光,而且羽毛丝毫不蓬松,全向内紧紧贴着。它的整个体形便如纺缍一般,前面细小,然后向后慢慢扩大,呈一种流线状,无怪乎此鸟飞扑而出时其速之快,迅如奔雷。
最让人注目的是它的那双眼睛,竟灼灼生光,极为冷傲凶霸,便如一个勇猛无匹的斗士一般,电闪而过时,让人为之一悚。
现在,那只怪鸟正紧紧地盯着欧阳之乎,眼中竟有逼人的杀气!若不是有铁网相隔,它早已飞扑出来。
欧阳之乎又惊又奇,暗道:“没想到‘残雨楼’还养着如此一只凶霸凌傲之鸟,倒真是一只稀世之禽了。”
他好奇地远远看着这只鸟。
倏地,欧阳之乎忍不住惊奇地“咦”了一声。
原来,他忽然发现这只怪鸟在早晨的阳光照射下,地上竟几乎没有影子,只有那么一点极淡极淡的阴暗处,若不是细细察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欧阳之乎又看看日头,日头正是从东侧向这边照来,按理说那怪鸟的影子应该在这笼边的地上的。
欧阳之乎不由啧啧称奇。
也许,是因为那鸟本身体型就极为奇特,体型虽大,所受光照面积却小,而且它表面那一层幽幽淡淡的青光,也造成了光线的不可思议的折射,才有了这“无影”之怪状。
突然,他心中一动,暗道:“此鸟‘无影’,莫非,这竟是‘邪佛祖师’所驯养的那只‘无影鹘鹘’?”
如此一想,欧阳之乎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他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不由得连心跳也不均匀了,“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小心,别靠近它!”声音颇为焦急恐慌,正是那老家人发出的。
欧阳之乎一回头,却见老家人手中拿了几绽银子,向这边跑过来,身手颇为敏捷,跑到跟前,才惊魂未定地道:“少主,你没事吧?”
欧阳之乎奇道:“我怎么会有事?那鸟再凶悍,也是关在笼中的,又怎会伤到我?”
老家人前后左右地打量了欧阳之乎一番,才定下神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欧阳之乎看了看老家人,道:“这鸟倒真是奇异得很,我看有一个名字称呼它倒真是合适过。”
那老家人道:“不知少主说的是什么名字?”
欧阳之乎故作平淡地道:“‘无影’这个名字就颇有些意思。”
却见那老家人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震,强笑道:“少主倒是有趣的很,只是即使再神奇的鸟,也终究不过是一只鸟,又何须为它取什么名字?何况少主一直都是不喜欢这鸟的,说它太过恶霸冷傲,今日怎的对它如此有兴趣?”
欧阳之乎哈哈一笑道:“现在我倒觉得凶霸也有凶霸的好处,要不就会总是让人压着一头了。”
老家人有点吃惊地望着他,然后道:“少主若真的喜欢这只鸟,我便设法让它与你熟络点,你才好靠近它。少主便割下一络发须给我。”
欧阳之乎有点意外,但还是依言用丰少文的那柄“残雨剑”割下了一小绺头发。
老家人将嘴撮起,用力一吸气,一声唿哨声响起,那怪鸟一听,本是凶霸冷傲的目光,变得温柔多了,看着老家人。
老家人这才走上前去,那鸟竟不回避。老家人伸出右手,抚爱地用拇指点了点怪鸟的脑壳,那鸟也不发怒,反而发出“啾啾”之声,似乎颇为欢悦。
老家人这才拿出欧阳之乎的那缕头发,从铁网眼中伸进去,放在怪鸟眼前,怪鸟叫唤一声,便将那缕头发叼起,脖子一仰,竟然把那头发一咽而下!
欧阳之乎惊奇万分地道:“莫非……莫非它平日吃的竟是头发?”
老家人闻言,吃惊地望着欧阳之乎,欧阳之乎心中一动,知道说漏嘴了,以前丰少文定是知道这鸟吃什么的了。
情急之下,他忙接着又道:“我记得先前它是从来不吃这头发的,倒是尽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说完这些话,他内心其实极为忐忑不安,因为他压根猜不出这怪鸟平时吃什么,但既然它样子性情如此之怪,欧阳之乎便想当然说是‘奇奇怪怪’的东西,能不能瞒过这老家人,他自己心中也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