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之乎见她们闹够了,才正色道:“我也奇怪得很,红儿姑娘为何捧了一壶酒来?”
红儿不敢望他的双眼,侧身道:“少……主……之大哥既然扮作丰少文,那丰少文进了‘千娇百媚楼’出来后,岂有不喝酒之理?”
欧阳之乎不由叹道:“红儿姑娘果然心细得很,我倒是差点出了个大漏洞。”
红儿道:“时间已不早了,我现在将‘残雨楼’的情形说与你听。”
当下,红儿便细细地将“残雨楼”的情况说来,倒也真够详尽,包括里边的布局,有几个仆人,如何称呼等都跟欧阳之乎讲了一遍。
最后她又强调了一遍道:“丰少文称呼丰寒星是义父,切莫错了。其他事宜,便需得之大哥随机应变了。”
欧阳之乎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便分手吧,我去‘残雨楼’,红儿姑娘去‘清歌茶楼’,香儿姑娘回谷中去。”
于是,各人就此分手,丰少文自是随香儿去了。欧阳之乎灌了一大通酒后,将酒壶一扔。
欧阳之乎按红儿所言方位,向西而去,到了镇中,他便边走边察看。路人见他浑身酒气,所以看他寻寻觅觅的样子,也不惊讶,只见心道:“丰家的公子竟是醉得连自家门口也是识不得了。”
欧阳之乎终于找到那个门口有一丛文竹的宅子,大院的门额上果然有“残雨楼”三字。
欧阳之乎静立了片刻,一咬牙,轻叩了一下那朱漆大门门环。
一片沉静,欧阳之乎有些忐忑不安。
一阵踢踢沓沓声响过后,有人在里边问:“少主么?”声音颇为苍老。
欧阳之乎“嗯”了一声,又“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里边一声叹息声响起,然后门“吱呀”地一声,开了。一个老家人从里边迎将出来,口中一迭声地道:“少主,身子骨要紧那。”
欧阳之乎“嘿嘿”一笑,嘟嘟喃喃地道:“那……那小娘们,嘿嘿”又是一阵干呕。老家人忙上前为欧阳之乎捶背,道:“我去让刘七为你熬上一碗姜汤吧。”
欧阳之乎道:“姜汤?你以为我醉了么?可笑,可笑。”
这时,院宅内有一个房间里响起一个浑厚之声:“少文,到这儿来。”
欧阳之乎心中一动,暗道:“关键时刻来了。”
老家人低声道:“去吧,莫又惹老爷子生气。”
欧阳之乎心道:“这个老家人对丰少文倒是颇为关切。”口中却道:“我怕他作甚?”
说罢,脚步踉跄着向那房子走去。
进得房中,便见一个中年人背手而立,似乎正在看着墙上的那幅八骏图,听见欧阳之乎进屋之声,他道:“坐吧,义父有话要对你说。”
欧阳之乎看着他的背影,心道:“我如果现在突然出手,也许便能得手吧?”
心中如此想着,却未动手,而是整个人往边上一张椅子上一坐。
那中年人这才转过身来,看他眉目,倒是清朗得很,却不知为何有淡淡的忧郁。
欧阳之乎心道:“定是他无子又无妻,找了个丰少文作义子,而丰少文却又如此不成器,所以他才如此郁郁不乐吧?谁让他作恶呢?倒也是活该。”
丰寒星望了欧阳之乎片刻后,方道:“你终是不肯听义父之言,又去了那********,你让义父大失所望啊!”说到这儿,他长叹一口气。
欧阳之乎不知该如何应付,便一脸茫然如醉地望着丰寒星,傻傻地笑着。
丰寒星脸上现出怒意,沉声道:“我怎么会调教出如此醉生梦死之徒,真是作孽!”一顿,又道:“眼看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你却仍沉醉在花天酒地之中,终有一日人头落地时,你还是恍如梦中。”
欧阳之乎醉意绵绵地道:“谁……谁敢打残雨楼的主意,真是活腻了。”
丰寒星怒道:“便凭你练的那点三脚猫武功,街上摆摊练拳之人也能将你打趴下,你可知丰灵星是如何死的?”
欧阳之乎一闻,大吃一惊,没想到丰寒星竟会直呼丰灵星的名字,好歹,丰灵星也是他的师兄。
虽然丰灵星是欧阳之乎杀死的,但要他回答这个问题,却是难住他了,他只好支吾道:“那人如何死的……谁又管得了那么多?”
丰寒星道:“丰灵星是个死了也无甚可惜之人,但他的死却提醒了我师门中的所有师兄弟:也许,一场灾难便要开始了,只是……唉,也许一切全是咎由自取吧。”
欧阳之乎大大咧咧地道:“倒有点耸人听闻了,有谁敢找‘邪佛上人’门下弟子作对?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丰寒星冷笑道:“你倒狂妄得很。丰灵星死了倒不足为奇,令人惊骇的是他所驯养的那些猛兽也全都悄无声息地死了,他的门下弟子也全被制住,若非如此,对方又岂能如此轻易得手?甚至,他们连小六林子的行踪也了解得一清二楚,若非我及时赶到,恐怕小六林子也遭了毒手。”
欧阳之乎一听“小六林子”,身子不由地一震,自忖道:“剑九、刀七果然是丰寒星杀的,却不知小六林子如今在何处,我倒得设法打探一番。”
于是,他便道:“小六林子她……倒也机灵得很。”
没想到丰寒星竟变得极为诧异,道:“你竟也见过小六林子她?”
欧阳之乎暗道:“险!说不定一不小心就露馅了。”急中生智,他道:“方圆百十里内,有什么美女……有什么好姑娘,我倒是清楚得很的。只可惜无缘相见。”说罢,他咂巴了一下嘴,似乎有点惋惜。
欧阳之乎本以为丰寒星救了小六林子后,定是将她收容于“残雨楼”,哪知听他口气,却似乎并非如此。要不,就是瞒着了丰少文。
丰寒星叹了口气,道:“小六林子倒真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爹心机太过毒辣,使她遭了灭门之祸。哎,若是少文你及她一半,义父我便满足了。”
欧阳之乎听他如此评价小六林子她爹,不由暗道:“你倒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口中却道:“人再好,武功再高,若是总遭恶运,那也是于事无补的,倒不如像我一般,虽然落个‘恶少’之名,但也只是胡吃海喝一番,又不曾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倒比小六林子过得强多了。”
他这番话可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根据红儿探得的情况说的。
却听丰寒星苦笑一声道:“你这话倒有些歪理,我一向未曾如此督促你学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像你这样的性子,武功越高,便越是个大祸根,不过以后你行事需得谨慎,我总预感到会有什么灾祸会降临到我们‘残雨楼’。”
欧阳之乎心道:“看来丰少文的武功那般不入目,倒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学无术。”口中却道:“义父也莫一味低瞧了我,虾有虾路,鳖有鳖路,螃蟹没路它也知道打横里爬,说不定孩儿我有朝一日也能功成名就,不也一样威风得很?”
丰寒星摆了摆手,道:“莫再与我油腔滑调了,我看你舌头都大了,还是去歇着吧。”
欧阳之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揖礼道安后,便出了房外。
外面已是浩月当空,四周甚是明亮。
欧阳之乎虽然是为演戏喝的酒,但他酒量本就不高,那酒喝得又急,现在倒真的有点晕晕乎乎了,一时竟记不清丰少文住在何处,似乎是在南侧,又似乎是在北侧,思虑一番,便摇晃着向南侧走去。
那老家人却看见了,远远地喊道:“少主,你倒是真喝多了,连自个儿的屋子也分不清了。”
欧阳之乎一震,道:“休得啰嗦,我只是去厕所而已,谁要你在一旁指手划脚了?”
那老家人也不言语,却跑了过来,道:“还是老奴扶着少主吧。”
欧阳之乎也不再推辞,他倒有点担心自己会找不到茅厕呢。可这时丰寒星却在远处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回到丰少文的房中后,那老家人伺候着欧阳之乎宽衣,突然惊讶道:“少主,你身上那块佩玉呢?”
欧阳之乎一闻此言,那半假的醉意立即吓得不见踪影了,身上已是冷汗直冒,情急之下,他道:“小乔那小娘们非得要这块玉,我便给了她。”
老家人变色道:“少主,你……你也太……那玉本是你娘临死时交付给你义父,让他给你带上作为护符之用。你,你却连它也给了小乔那臭娘们,明日我便去一剑了断了她。”
欧阳之乎心中一惊,暗暗奇怪这老家人的语气怎的如此强硬,哪像一个老家人对主人所言?而且听起来似乎他竟也是习武之人。
欧阳之乎迷惑了,只好道:“你道我会真的给小乔么?那只是逗她开心一两日而已,过后,我还不得设法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