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凌能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竟然显得无比冷静,望着蔡风的目光,是那般无畏。的确,世俗的风霜让她改变了很多,整个人都变得成熟,遇事不慌,显得那般冷静,似乎恐惧再也无法威胁到她的心灵。也许,她知道,要发生的事她阻止不了,不会发生的事,她不用担心,因此,也就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去挂虑,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那也便不会有什么好怕的,她已经死过一次,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蔡风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可是言语之中的欢喜却是无法掩饰的。
凌能丽一愣,这语调极像一个人,在她的心中禁不住多了一阵幽思,可是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她禁不住暗中叹了口气,忖道:“也许,这就是造化弄人吧?”
“这些人全都是你们杀的?”凌能丽奇问道,虽然她对一切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兴趣,可是对于这件事似乎仍然有些好奇,因为这就像一个神话。
“不错!”蔡风并没有否认。
战马在飞驰,横尸几乎长达一里,死者逾千人,凌能丽看得心底直冒寒气,若说这是以两人之力所杀,的确让人有些难以相信,可是这似乎又是真实的事,因为并肩作战的人只有这两人。
“我怎会在这里?”凌能丽吸了口凉气问道。
“我以为你……你死了,所以便背你杀出定州城,谁知你仍活着。”蔡风说话的语气微微有些激动。
凌能丽愣了半晌,禁不住深深打量了蔡风几眼,心中却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受,她觉得对方那眼神的确有些似曾相识,熟悉而又陌生。
一个以为她死了,反而背着她的“尸体”杀出定州城的人,究竟有何意图吗?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呢?为一个已死的人而冒着生命之险杀出定州城,谁肯做呢?
凌能丽心头一动,想到刚才鲜于修礼逃窜的身影,禁不住试探性地问道:“你一出城就前来击杀鲜于修礼?”
蔡风愣了一愣,竟避开凌能丽那有些逼人的目光,默认了。
凌能丽心中的情绪犹如江海倒卷,她隐隐感觉到,眼前这个陌生的老者和中年汉子之所以格杀鲜于修礼及其千军万马,全都是因为她,这样两个陌生人只以为她死了,就背着“尸体”杀出定州城,再在千军万马之中追杀鲜于修礼,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她。可这世上又有谁会为她去做这些不要命的疯事呢?而且根本不图回报,哪怕付出他们的生命。这使她感到困惑,也同时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激。其实,连她自己也无法读懂那种感情,对于这两个人,她也不知该如何感谢,可是她却想不起有这样两个曾经相识的人。
“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凌能丽有些感动地问道,此刻她知道眼前这两个神秘莫测的人对她绝对不会有恶意,一个肯为死去的人而拼命的人,绝对不会在这个死人活过来的时候伤害她。
蔡风想到自己只有一个月都不到的生命,心中禁不住一叹,更泛起一阵揪心般的痛,半晌才道:“我受朋友之托,答应他要保你平安!”
凌能丽再一愣,此时那些喊杀之声渐传渐远,原野之中,处处都是尸体,处处都是一片凄惨的死气,冷风卷过,战场的余烟袅袅飘荡于虚空中,似乎是为千万死去的灵魂唱着哀歌一般。
凌能丽似乎没有想到竟会死这么多人,她似乎也从来都未曾经历过战场的场面,以前只是听说战争的残酷,可是此刻亲历战场,那种残酷的场面比她想象中更要强烈百倍。
很快,蔡风诸人就已经甩开了鲜于修礼的追兵,鲜于修礼也很清楚,即使他属下的那些骑兵追上蔡风又能如何?那只是送死,这两个敌人太可怕了,但是他却知道,有这样的敌人存在,他永远都不会有安宁的日子。
定州城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鲜于修礼还必须尽快回城处理事务。
蔡风刹住马匹,田新球也同样刹住了,因为前面横着一排健马,这条路并不是很宽,那一排健马已经将这条道路全部堵住。
“刘寨主!”凌能丽惊喜地呼道。
蔡风的目光在这一排人脸上扫过,正是飞龙寨主刘高峰和付正华诸人,一行八人占满了整条山道。
“凌姑娘,你没事吧?”刘高峰见凌能丽安然无恙,禁不住大为欣喜地问道,同时目光有些异样地望了望蔡风和田新球,却并不认识这已经改装的两人。
“啊,寨主,我说的两个神功盖世的大侠就是这位凌沧海前辈与战龙大侠!”郑飞忙抢着介绍道,言辞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敬意,显然对凌沧海与战龙能身入定州城救出凌能丽而敬佩不已。
“久仰,刘高峰见过凌前辈,我们已在寨西店准备了酒宴,还请前辈赏脸。”刘高峰恭敬地道,他自然听郑飞诸人说起过凌沧海,更得知凌沧海就是凌能丽的祖父,是以格外尊敬,而且此刻凌沧海能自定州城中救出凌能丽,不用说也可知道其的确身怀绝世武功。
“老爷子,你们回来了!”刑志和李宝欢喜地自众人身后挤了出来,刘高峰迅速策马让开道路。
“凌姑娘现在可以祖……”
“哈哈,各位盛情我心领了,不过老朽仍有要事待办,不能相陪。”蔡风忙以沙哑的声音打断冯敌所言,旋又对马前的凌能丽道,“凌姑娘,就是他们托我们保你平安的。”说话之间,目光在冯敌诸人脸上扫视一遍。
冯敌诸人一愣,满头雾水地望着蔡风,不明白蔡风此话是什么意思,皆心中忖道:“这就奇怪了,凌姑娘不是他的孙女吗?怎地不称她为孙女而唤凌姑娘呢?而且不承认是他自己一定要救凌姑娘,反而将功劳归结于他们身上呢?”
“凌前辈不是凌……”
蔡风一笑,打断付正华的话道:“适逢其会,应该的,你们不必说什么感谢的话,刘寨主,你的情我心领了,至于酒宴嘛,你给我留着,我什么时候有空,就来找你们共求一醉,如何?”
刘高峰乃是老江湖,立刻明白眼前这老者不希望别人提起他与凌能丽的关系,虽然他不明白这之中有什么隐情,但既然人家不想他人提起,如果硬要强提的话,反而不好,不由得笑道:“既然凌前辈的确有事,我也不想强人所难,不过,随时欢迎你去我们飞龙寨作客,别说一桌酒宴,就是十桌、百桌,只要凌前辈高兴,也无所谓!”
蔡风笑了笑,有些滑稽地道:“那太浪费了。”
刘高峰一愕,旋即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前辈教训得是。”
“凌姑娘,老夫此地之事已了,我们就此别过吧。”蔡风说着跃身下马,向刘高峰道,“我的坐骑送给凌姑娘,你现在也要还我四条腿吧?”
刘高峰和众人全都一愣,立刻明白蔡风的话意,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只觉得这老头有点玩世不恭之意,语意恢谐,更使人能体会到他那无羁的性情。
“如果前辈不介意我这匹黑不溜秋的炭头的话,就送给前辈代步好了。”刘高峰跃身下马,拉着坐下的那匹毛色如黑炭般更带一丝油光、没有半根杂毛、神骏异常的骏马笑道。
“嘿,其实我早就看中了这匹马,现在你说出来当然是最好不过了。”蔡风耸耸肩轻笑道。
刘高峰与众属下禁不住全都为之捧腹,此老的确有些滑稽,使他们很难将之与一个绝世高手联系在一起。
凌能丽心中禁不住升起一股崇慕之情,她想到了义父蔡伤,想到了师父五台老人,那都是慈祥温和的长者,而眼前的老者虽然也身怀绝世武功,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般平易近人,随和可亲,与人所想象中一派严肃的宗师形象相去极远。
凌能丽跃下了马背,一下扑跪而下,蔡风似乎早有准备,伸袖一拂,笑道:“凌姑娘大可不必行如此重礼,老夫怕折寿三十,你就随便说声谢谢好了。”
凌能丽只感一股柔和的劲气相托,竟无论如何都跪不下去,知道对方执意不受此大礼,又听他这般一说,只觉好笑又是感激,不过,此老行事古怪,单凭这些言语之中就可以听出。
“前辈对小女子有再造之德,甘冒大险出入千军万马,如此大恩岂是‘谢谢’两字可以包含的?请前辈受小女子一拜!”凌能丽执意要拜地道。
蔡风心中暗中忖道:“我岂能受你此礼?要拜我爹还行,拜我却万万不可。”见凌能丽执意要拜,不由得大急道:“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你最好少来这套,如果不愿意说声‘谢谢’那就拉倒,我也不稀罕你这跪拜什么的。”
凌能丽更是一呆,心中忖道:“这老前辈可真是怪了,竟如同小孩子心性,如此倔犟。”
冯敌和刘高峰诸人禁不住全都看傻了,皆在暗自嘀咕:“你既然是凌姑娘的祖父,不说一拜,就是十拜百拜也受得起,而且你对人家又有救命之恩,受一拜又有什么关系?”他们隐隐猜到眼前的老者身份并不简单,但却不会有什么恶意,否则也不会冒此大险去救凌能丽了。可是他又究竟是何种身份呢?能身具如此功力的人,放眼整个江湖也是少之又少,虽然刘高峰诸人并未见到眼前这老者真正出手,可是冯敌却见过田新球出手,而能成为如此一个高手的主人,其功夫自然更高了。
“不知战兄他日可否同来飞龙寨?今次能救出凌姑娘,战兄可是出了很大的力呀,在这里,刘某代表全寨兄弟向战兄弟表示真诚的谢意,但愿他日战兄与凌前辈同聚飞龙寨,刘某定当倒履相迎。”刘高峰似乎也觉得有些冷落了田新球,不由诚恳地道。
“哈哈,好说,你谢过我主人就行。其实,我也没什么功劳,我只是听主人的吩咐办事而已,不过今后如有机会,定会上飞龙寨喝上几杯!”田新球早已不记得往日的事,就算记得也只是一点点零碎的、十分模糊的印象,对飞龙寨的记忆非常淡,因此并不知道对方就是与他有着深仇大恨的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