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愿大师吸了口气道:“老衲本在邯郸元府的地窖中住了十年,直到两年前,蔡风公子闻到老衲的梵音,才闯入了地窖。老衲将悟了二十年都未曾悟透的圣舍利交给了他,因为老衲深深地感觉到他慧根深种,绝对与我佛门有缘,亦是不想让圣舍利失传。蔡公子走了,老衲依然在地窖之中静思,也不知道是佛祖显灵,抑或是突有所悟,我竟突然能够感受到圣舍利的存在,这本是西域天竺国的一种锁心术,却没想到,老衲在突然之间恍悟那是在去年清明之时,冥冥之中我感到圣舍利的存在。后来,元府的主人元浩不知从哪里知道圣舍利已经不在我的手中,也就不再对我的行动进行限制。直到上个月,我对圣舍利的感应更加强烈,那似乎已成了我心神的一部分,而且感觉到圣舍利自西而南,再自南而北向洛阳赶来,这就是老衲赶至洛阳的原因。老衲对圣舍利似有体悟,不知是否是因为圣舍利有变,抑或真是我佛显灵,我想再见一次圣舍利,经过数天的寻找,老衲很清楚地感应到圣舍利就在铁施主的怀中,或许铁施主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老衲实在没有半句谎言。”
铁异游定定地望着了愿大师,良久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若非是大师,我的确是不敢相信这世间会有此等异术,不知道大师所说的梵音可是曾在洛阳让我家三公子心神受制的乐音?”
“不错,那的确是梵音,也是佛门音律的最高境界,那是最耗心神的一种,但却可以使万邪顿悟,杀意尽消。梵音在天竺瑜伽奇术中排名第四,却非任何人都可以用的,就是老衲修习了数十年,也只能够用一次,自此便无力再以梵音制邪了。”
“大师是从天竺国来的吗?否则怎会知道如此多的天竺秘术?”铁异游有些惊讶地问道。
“那倒不是,我师祖乃是慧持大师,当年慧持大师曾西行,相交于天竺国的异人,因此,我懂一些天竺异术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了愿大师双掌合十道。
铁异游立刻肃然起敬,想不到眼前这干瘦的僧人乃是百年前白莲社净土宗六大神僧排名仅在慧远之下的慧持大师之徒孙。慧远的宗教活动对于后世有深远影响,只是净土信仰念佛结社。这个在后世称为白莲社,慧远因此成为中国净土宗的开山之祖。这种结社始于元光元年(公元四○二年)七月,在慧远的主持下,刘遗民等一百二十三人,同在庐山般若台精舍无量寿佛像前举行斋会,发誓往生西方,由刘遗民撰写发愿文,其文云:“唯岁在摄提(摄提指寅年)秋七月戊辰朔二十八日乙未,法师释慧远贞感幽奥,宿怀特发,乃息心贞信之士一百二十三人,集于庐山般若台精舍阿弘陀像前,率以香华,敬荐而誓焉。”
“那这圣舍利可是慧持大师的遗物?”铁异游问道。
“不,这圣舍利乃是老衲祖师伯慧远留下的,这之中经过了许多反复的波折,才传到老衲手中,个中详情也很难一一对铁施主叙述明白,我想蔡伤蔡施主应该会很清楚。刚才我听戒痴师侄说,蔡施主乃是烦难师兄的弟子,乃是属我祖师伯的嫡系,对这之中的情由相信定会知之甚深。我刚才似有所悟,这颗圣舍利对唤醒蔡风被锁的神志会有很大的帮助,只是我仍难以想到其奥妙所在而已。”了愿大师淡淡地道。
“啊!”铁异游禁不住一阵惊讶,蔡伤乃是慧远嫡系,他可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怀中的圣舍利还与蔡伤有着极深的渊源。
“铁施主可否告诉老衲圣舍利是如何传到你手中的?难道是蔡公子交给你的?”了愿大师有些难解地问道。
“我对这圣舍利的过去根本就不曾知道,也非我家三公子交给我的。在我南行之前,根本就不曾想过绝情就是我家三公子,对于他是否成为毒人,只是稍稍有些怀疑。所以,在我的印象之中,圣舍利应该不会与他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即使圣舍利在他身上,金蛊神魔在将三公子炼制成毒人之时,定也能够察觉圣舍利的存在,岂会还能够留给三公子?不过,这颗圣舍利倒的确与三公子有一种极为默契的巧合。”铁异游淡淡地道。
“此话怎讲呢?”了愿大师神情极为认真地道。
铁异游吸了口气,淡淡地讲了一个连了愿大师都觉得玄异莫名、更不明所以的经历。
原来,那日在朱家村和唐家村为蔡风选好了河神庙的地基之后,所有的人全都投入了忙碌之中,而铁异游却独自返城。
天气极好,到了黄昏之时,集市仍未曾散去。时值莫折念生的大军败退,附近的战况极为和缓,因此,各镇上的村民也便很迟才罢市。
铁异游回到镇上,一路思索着绝情那几卷药典之上的笔迹,以及那种超凡入圣的武学,心中始终涌动着对黄海的思索,他也很难理解,绝情如此年轻为何有如此可怕的武功?那种踏浪而行的绝世轻功,若非有深邃难测的功力,绝对无法达到绝情那个样子。即使当年的黄海也不会达到如此境界,所以对于绝情的真正身份,铁异游感到很可疑。
思忖间,一阵争吵声惊醒了他,却是卖鱼的柳叔与他的儿子愣三。这两人平日里与铁异游还算熟络。
柳叔正拉着愣三,劝说道:“儿子,你不能杀它,说不定真是河神爷的坐骑,你若杀了它,河神爷一怒……”
“爹,你尽听陈三瞎说,什么河神爷,全都狗屁!鱼就是鱼,我就不信它还会变出个什么花样来。”愣三不服气地道。
铁异游心里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却知道愣三是个极为倔犟之人。
“咱们河里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鱼,我活了这几十年,也还是第一次捕到这么一条……”
“我们好不容易才捕到它,已撕碎了我们几张好网,若不杀了它,实在难泄我心头之恨。爹,你别拉我,如果没人买,我就将它剁成一块块卤着吃。这种大鱼,卤着吃最好。”愣三倒也不愣,打断他爹的话,一把掀开几片大棕叶。
铁异游也大为心惊,他眼里出现了一条极大的鱼,竟有七八尺长,被绑在板车之中,鳃旁还渗出几缕血丝。
“哇——柳叔,你们怎么弄到这么大的一条青鱼?”铁异游禁不住打了声招呼道。
“哦,是尤大夫,你来得正好,愣三不听劝告,定要将这鱼剁了,你来劝劝他吧。”柳叔似发现了救星般向铁异游呼道。
“怎么了?这么好的家伙没人要吗?”铁异游不由得微微有些惊诧地问道。
“本来要买的人很多,可是后来被陈三那小子从中搅和,说这是什么河神坐骑,谁吃了它谁就要被河神责怪,谁就要倒霉一辈子,因此所有人都不敢买了。直到这刻还没有着落,只好将它剁了自己吃了。”愣三愤愤不平地道。
“陈三说得也没错呀,咱们河里从来都没见过这般大鱼,即使有大的,也不过三五十斤重,可这条鱼却足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重,我这么几十年来别说是第一次见过,就是听也是今日才听到,想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青鱼。这定是河神的坐骑,若是我们杀了它,岂不是得罪了河神?”柳叔反驳道。
铁异游曾在南方生活过许多年,像这么大的青鱼倒也是第一次见到,但比这大的鱼却是没少见,特别是在海边,这种大鱼更是司空见惯,也不以为异。况且,他今日在唐家村和朱家村见众人要为绝情立河神庙,对这河神之谈,只是一笑置之。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什么神仙鬼怪之类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不屑一顾地对待那神婆了。
“什么得罪河神,这家伙冲破了我三张好网,差点把我的渔船也弄翻了,顶多只能是个水怪、妖物罢了,我们岂能便宜了它?我倒要让陈三看看,我吃了它的肉,会不会有什么事。”愣三倔犟地道。
“柳叔,不用着急,这鱼就是鱼,与河神什么的根本搭不上半点关系,也不必担心什么。朱家村和唐家村正在立河神庙呢,河神我见过,他还让朱家村和唐家村和好了呢!你们不如拿着这条大青鱼去祭祭河神,若是他的坐骑,就还给他;如不是他的坐骑,也算是对河神积德,如此岂不是更好?”铁异游笑着道。
“什么?朱家村和唐家村和好了?这怎么可能?”柳叔和愣三都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不相信是吧?那你们到两村走走便知道了。”铁异游笑道。
“是呀,河神我见过,好年轻,可以踏着波浪行走,可以飞来飞去,连箭矢都射不到他,那可真是神呀!”一旁突然插出一个声音来,却是一个刚从朱家村回来的人。
“德山,你真的见过河神?”柳叔和愣三怀疑地问道。
“千真万确,我怎会骗你呢?朱老太爷和唐老太爷也相互握着手含笑而逝,人们还分不开他们的手呢!河神就让两村之人做一个大棺材将两人合葬于唐家村的祖山之上,当时的情况可真是激动人心呀!可惜你们没看到河神的英姿。不信你们可到唐家村和朱家村去看看,那不就知道了?”被称作德山的汉子充满仰慕之情地道。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不等到朱老太爷与唐老太爷葬后再回?”愣三疑问道。
“明日河神庙就动工了,我是回来把我家里的人全部叫去,好积点阴德,将来河神保佑我多生几个儿子。”德山认真地道。
柳叔和愣三相视望了一眼,又望了望铁异游,自语道:“看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自然是真有这么回事了,尤大夫说得没错,我看你们捞到这条如此大的青鱼,八成是与河神有关,明日不如送去祭河神好了。”德山认真地道。
“尤大夫在这里正好,明日就让尤大夫带你们去好了,听唐家村人说,尤大夫与河神关系极好。”德山又补充道。
“是吗?尤大夫怎么不早说呢?”柳叔似乎怨责道。
“现在说也不迟呀,河神的确与我关系还行!”铁异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