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你的恩人,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六叔有些怀疑地道。
“他是个好人,我在邯郸的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他只有一个人,官兵都很怕他,就是那些恶棍也都怕他,我就知道这些。”姜小玉含糊地道。
“哦,连官兵都很怕他?那他会是什么人呢?”六叔沉思道,旋即眼睛一亮,恍然道,“那他肯定是个很有身份的人,若是有他帮我们的忙,为你爹报仇岂不是又多了几分胜算吗?”
“可是他会吗?他伤得那么严重,没有死去就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而这一刻他又怎有动手的能力呢?”姜小玉疑惑地道。
六叔眉头微皱,喃喃地道:“他虽然在邯郸城中很吃得开,可在这里却不知道是否能行了?”
“他现在伤得那么厉害,若是他在这里很有身份的话,谁人敢伤得他那么重呢?”姜小玉有些不耐烦地道,很明显是对六叔打绝情的主意很是不满。
六叔干笑一声,道:“算了,我去老太爷那里了,事后再去你家看看。”
姜小玉望了神婆一眼,又望了望躺在席子上的老爹,心头不由得一阵焦灼。
神婆也看了姜小玉一眼,怪笑道:“我老婆子会把你爹治好的,你下午再来把你爹接回去吧。”说着便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姜小玉无可奈何,只好扭头向家中走去。
饥饿的难民向关内狂涌,使得关内也是四处狼藉。为了生存,难民甚至发展到了煮人为食的地步,一路上抢、劫、掠,弄得各地的秩序大乱。
难民所过之处,官府不得不派人镇压、治理,否则难民一哄之下,原本不算平和的关内百姓便立刻遭殃了,什么鸡、鸭、狗、猪之类的几乎会被难民偷抢干净。因此,各地的百姓对这类难民敬而远之,甚至棍棒相加,使难民和当地百姓之间的矛盾很快便激化,更有许多难民流窜成寇,四处抢杀,关内的百姓也变得惶恐起来。
而在涿州、定州、涞源、顺平诸地,难民在有秩序地流入。更好的却是每个难民在入城之时,都可以分得一碗粥喝。这对饥渴若死的难民来说,不啻天降甘霖。让难民歌功颂德的自然是这施粥的大恩人、大救世主,而在诸州分粥的计划却是冀州葛家庄主人葛荣的主意。涿州、定州、涞源、顺平诸地几乎在每一处都有葛家庄的势力,至少在整个北魏的东部和东北部,没有人敢不买葛家庄的账,各地的郡丞、太守都不敢不给葛家庄面子,甚至还要巴结葛家庄。虽然众人明知葛荣此举似乎用意甚深,但却不失为一个安抚民心的好办法,使难民造成的乱子大大减少。别人出力让他们向朝廷邀功,又何乐而不为呢?所以这些当官的不仅不说,还大力支持葛荣的行动。
葛家庄的生意依然照做,而且越做越大,几乎所有能动的势力和财力全都在火速地动转之中。
在沧州与海盐帮一战,葛家庄的人击毙海盐帮帮主修远水,海盐帮十大长老已去其五,这可算是海盐帮最惨的一次战局。海盐帮的实力完完全全地控制在葛荣的手中,因为剩下的五位长老,全都是葛荣以重金收买的心腹,海盐帮早就有葛家庄潜伏进去的高手。所以一动起手来,修远水那边的人根本就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
游四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在海盐帮初逢大变之时,仍能够以最短的时间将其帮规帮制大改,使得每位弟子和长老及各路堂主都心服口服。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感受到了动力,绝没有因为死去帮主而沮丧的神情,因为北方武林之中,葛荣比起修远水来,不知道强大多少倍,而葛荣的远行计划与塞外交易的计划却是更让人心动和振奋的事情。所以,他们自然更为卖力。
葛荣很忙,每天都要收到许许多多的汇报,包括北部的军情,南方的生意,更包括塞外的交易。
太行山三十六寨、十八洞,此刻所做的事情并不只是对那些商人抢劫,对商旅的盘剥,更派出高手任由葛荣调遣。
这段日子以来,葛荣的确是忙得有些不可开交,游四也好不到哪儿去。派出高手北走突厥、契骨,与高东、漠东的契丹、漠西的噘哒,这些塞外的国家最需要海盐。当年葛荣周游各地并不是白走,而这一刻派出的大量高手就像是考察一般,对各国进行走访,以打开商路,更有突厥人的鼎力相助,使其商路大开。
海盐帮更按照葛荣的计划,行出大海,东向高句丽、新罗诸国,以开拓商路,这些举措只要一成功,葛荣的商业将无限地扩大,换得的财富将是难以想象的。
能够动用的各路关系几乎全都动用了,官府的、各大家的、各门各派的、各个寨头的。若是朝廷知晓这之中的情况,肯定会惊得目瞪口呆。这之中的情况只有少数人知道,表面上,葛家庄的一切都平静得如往常一般。各个人也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事情,在干什么事情。别人的事情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敢去查问,这就是葛荣安排的巧妙之处。
葛家庄之中,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能获悉葛家到底有多少产业的人几乎不存在。游四当然是这少数人当中的一个,包括葛荣的所有经营运作,都有这个年轻人的汗水渗透其中。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游四似乎已经成了葛荣的影子。
除了葛荣之外,葛家庄还有十个最为可怕的人物——葛家十杰!他们没有名字,但人们都知道,这些人绝对存在。游四就是这十杰中最为年轻的一个,排行却是在第四。经常出现在庄内的还有裴二、薛三,这两人的排名在游四之上,而这两人的武功很少有人清楚,但谁都知道,任何一人的武功都不会低于游四,任何一人的智慧都不会比游四差多少。另外仍有七个极其神秘的人物,恐怕除了葛荣和十杰本身之外,葛家庄中大概不会有人知道,包括葛荣的两个儿子。
破六韩拔陵所领的大军节节败退,这是让朝廷稍稍欣慰的一件事,元志告捷,莫折大提身死,这又是一件让朝中振奋的事情,而这可怕的刺客却是尔朱荣所派,这件大功自然要向尔朱荣头上记一笔。而尔朱荣更出任北部,对付破六韩拔陵的大军,其功更是倾朝难敌。不过刺客自身已死,这一点倒让朝廷大觉遗憾。试想有这样的刺客,若是将起义军的首领一个个都予以刺杀,那该有多好?不过,让朝廷头大的事却是运给北伐军的粮草被人给劫了,甚至还不知道出手的是什么人。几乎让人难以相信,数船的粮草竟在一个晚上被人给劫了,可仍不知道对方是谁!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运粮的官兵几乎被杀了个干净,数百人在不知不觉中同时身首异处,这等可怕利落的手法,几乎骇人听闻,船只不是被打翻,就是被凿沉,看着江面上的尸体让人心寒。
当然不是真的全都被杀,可是有谁敢现身呢?一回去,仍只有死路一条,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因此,这些幸存者只得苟且偷生,隐姓埋名了。
运粮官员也同样没有留下活口,这几乎是一种冷血的大屠杀,可是谁也没有办法制止,这个世道已经变得太过黑暗了。
朝中大为震怒,出事地点离关中比较近,有人怀疑可能是关中起义军做的手脚,也有人怀疑是莫折大提率领的起义军所干,他们为了支持破六韩拔陵,因不能直接出兵相援,便只好破坏朝中运粮的计划。但猜归猜,事实之上,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弄的鬼。现场没有一个敌人的尸体,对方甚至没有留下一点线索。唯一知道的就是对方用马车运走了所有粮草,而马车的轮印在一条河边消失。对方肯定也是自水路运走的,朝廷唯一可做的事,就是封锁所有的水陆要道,使通往关中与西部的关口全部在其检查之内。甚至通往汾州的要道及秀容川的要道都加强警戒。朝廷的局面依然紧张万分,各路起义军的热头极旺,而北方流入的难民闹事,也使得朝廷头大不已。
姜小玉回到家中的时候,绝情已将伤口全都洗了一遍,身上的血迹也擦拭干净了,土炕之上也用清水洗过一番。
绝情的脸色极为苍白,赤裸着上身,静静地倚墙而坐,盘着双膝,像入定的老僧。
小范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额头上竟渗出了汗水,望着踏入家门的姜小玉,禁不住露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