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姜子牙与云雨妍立于“望天关”外的一处绝岭上。
云雨妍俯望静寂的古城墙和黑暗中的“东吉岭”,有些担心地说道:“先生,你说耀将军此去‘东吉岭’,胜算究竟会有多少?”
姜子牙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漆黑的夜幕中,淡淡道:“不管胜算有几成,我们都不能助他!”
云雨妍芳心一震,惊道:“先生,难道我们就算眼睁睁看着耀将军陷入重围,也不可以去救他吗?”
“不错!”姜子牙点点头道,“这是他的命途际遇,我们绝不能插手其中!一个人要成长起来,一帆风顺也好、跌倒也罢,都是属于他的因缘际会,不论是心性理智的成长,还是阴阳理数的推演,如果妄加干涉的话,只会适得其反。除非……”
“除非什么?”云雨妍紧张地问道。
姜子牙答道:“除非天生异相,道消魔长……万事万物的发展已经失去了定向!”
云雨妍一时无语,她虽然也知道自从冥界出现“第七道轮回”后,三界六道的固有运行次序被打乱,但是却还没有达至像姜子牙所说的那等境地。
稍顷,云雨妍忍不住又再问道:“请教先生,不知耀将军此去的胜算究竟有几成?”
姜子牙喃喃道:“那就要看黄天化的道行有多高了!”
“黄天化?”云雨妍乍听这个姓名,心中咯噔了一下,道,“好耳熟的名字,雨妍肯定在哪里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号!”
姜子牙苦笑一声,道:“黄天化乃我玄宗清峰山清虚道德真君的嫡传弟子,曾参与三十年前的‘百年蜀山道会’,此子一身修为业已臻入神玄二宗年轻一辈高手中的前十位。”
“哦?”云雨妍禁不住有些惊异地问道,“既是同门同宗,那为何黄天化会反助商纣呢?”
姜子牙道:“为人子者,孝道为先!其父黄飞虎现在身为殷商武成王,他又怎能反其父而行之呢?”
云雨妍想到望天关前的一役,道:“看日前‘望天关’前耀将军与黄天化一战,似乎耀将军更胜一筹。料想如若单打独斗,耀将军应不会有事吧!”
姜子牙摇头道:“黄天化最擅长的是兵法策略……”说到这里,姜子牙忽然话音一顿,面色凝重地掐指一算,感慨地说道,“……想不到这个黄天化居然是如此不简单的人物!”
耀阳遁行在夜空之下,体味着融合在风中的惬意感受,再看那掩映在夜幕山林中的“东吉岭”,他心中只感到浑然一阵轻松。没人能体会到这种驾驭轻风飞舞的感觉,自由自在的漫游在天际虚空中,足以令人抛开一切忧虑和愁思。
然而“东吉岭”转瞬即至,耀阳收了遁法,身形落在岭山上的一座小崖处,仔细观察一番,探明前山平坦的坡地上正是敌军营寨所在,他经过与黄天化一战,深知对方的法道修为丝毫不低于“落月谷”的刑天抗,自是不敢存有轻敌之心。
耀阳首先以隐遁逝去身形,然后缓缓从后山向前山营地靠近,根据《龙虎六韬》中关于法道用兵的总则,他猜到黄天化定然在营地附近设有阻拦法道高手的结界,当下更加小心起来,生怕因此触动对方结界而让对方早做防备,令他此次行动功亏一篑。
在小心翼翼的归元异能探测下,耀阳果然在营地五丈方圆之外感应到结界玄能的痕迹。像是这种身外结界,是施法者以本体元能结合独门咒法,虚应地势营造出的防护网,对寻常兵士作用不大,但是一旦触及身具法道修为的高手,因元能气息的不同引发结界共振,施法者便会立时感应到对手的存在。
但这对归元异能根本无效,耀阳将本体五行玄能隐蔽在体脉之内,而以归元异能首先融入对方的防护结界中,凭借异能独具天赋的功效化掉对方结界的阻拦,顺利浸入营地范围。
抬眼望去,整个营地建在坡地最高且最平坦的地方,两条小溪流从营地附近的一处山石中流溢而出,缓缓向山下流淌而去。环顾四周并无可以令营地受制的地势存在,而且从营地前向不足数十丈开外的山下俯视,整个“望天关”关前的平原一眼在望,任何兵马的出入调动情况无不尽现眼前,相反他们的兵马调动被遮掩在坡岭之间,可以毫无痕迹地出入“东吉岭”,而且营地内旗帜鲜明、岗哨林立,来回巡逻的整齐兵马更显得训练有素,这不得不让人佩服黄天化的军事统领才能。
耀阳怀着惊慕的心情踏足营地,虽然他随军也有一段时日,但很多《龙虎六韬》中行军布阵之法都只是读到过,现在他借着隐遁术逐一细细浏览黄天化营中的布设,凭着五行塑身的卓越天资,尽将其中精细微妙之处探得一清二楚。
越往营地内行进,耀阳越有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那只是下意识的一种警兆,虽然归元异能操控下的思感神识总能让他生出效验如神的感应,但这次计划关系到整个西岐大军的存亡危急,他怎会因为一点小小的警兆就放弃呢?
耀阳立在暗处仔细审视中军营帐的布设与巡逻兵士的布置,很快判定了主将营帐所在,隐遁的身形飞掠过一队队的巡逻兵士,径直落在主将营帐外,透过厚厚的帐帷往里看去,帐内围坐着五六名将领模样的中年男子,立于正中的便是他此次的目标人物——黄天化。
耀阳看出一众人等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议论纷纷,知道定然在召开军情议事会,于是也不着急,屏息静气异常冷静地等待,一来担心人多难免误事,二来更想从中听取一些关于崇侯虎方面的军情。
营帐中的众将原本正处在不停吵嚷的情况中,却在黄天化一阵轻咳声中顿时静寂下来,一众热切期盼的眼光紧紧注视这位年轻才俊的主将。
黄天化抬眼环顾在座众将一眼,语声恭敬地说道:“天化非常明白各位叔伯的意思,只是因为前几日有外人在我军督监,所以有些话不便先跟您们打声招呼,还望您们见谅了!”
在座众将齐声轻咦了一声,显然对黄天化的话感到意外。当中一名中年将领起身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启禀少将军,众将一直都在疑惑近几日的作战计划,既然您说到这其中另有目的,我们都希望能听个明白,所以还请公子示下!”
黄天化点头应声道:“邓凯将军所言甚是,今晚我将大家齐聚一起,便是为了向大家说明这个问题!”
邓凯闻言一喜,再行了一礼,然后缓缓坐下,与众将一齐等待黄天化的解答。
帐外的耀阳心中却感到有些诧异,不由心忖道:“作战计划有什么疑惑的?听毛老将军说,这几日他们一直都在猛烈攻城,按理说这并没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们还有其他攻城策略不成?”
想到这里,耀阳心中一动,更想探听一下他们的详细攻守计划,甚至在旁暗自偷笑不已,暗想应该每天都上黄天化的营帐外转转,只要这样的话,日后之战何愁不胜?禁不住越想越觉得得意。
黄天化起身首先向众人躬身揖礼,道:“前几日与西岐军之战,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们甚至已经可以破城而入,但是为什么每每到了关键时刻,我都会改变战略呢?”他先是自问一句,而后言语一顿,迎向众将迫切想得到答案的目光,续道,“只因——我不想胜!”
“不想胜?”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包括帐外的耀阳也为之一震,不明所以的怔住了。
黄天化一早便预料到众将的反应,接着说道:“必须声明的是,这绝不是因为崇侯虎与父亲大人素有间隙的缘故,而是天化为当下时局着想,为父亲以及在座诸位叔伯,以及我飞虎军全体将士的前程着想,才暗地中促使战局僵持发展的结果。”
又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将领站起身来,语气多有不满之意,绷着脸问道:“末将不明白少将军的话中之意,难道近些日子征战损失的飞虎军将士都没有前途可言吗?咱们先不说锦绣前程的堂面话,末将起码还知道他们与在座我等一样,家中也有妻儿老小……”
不等中年将领将话说完,邓凯已然起身打断道:“放肆,雷鸣不得无礼!”
黄天化忙挥手阻止道:“邓将军无须阻扰,雷将军不过是将心里话说出来而已,再则说来,这也是事实,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邓凯抱拳一揖,退回自身座位。倒是那个雷鸣被黄天化的大度所震,反而显得不自然起来,看着黄天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晌吭不出声来。
黄天化走上前去,拍拍雷鸣的肩头,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语气出奇凝重地说道:“我想问问大家,一个人一个家,乃至飞虎军上上下下数万号人,与天下社稷相比,谁最重要?”
列座众将都齐声回道:“天下社稷为重!”
黄天化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既然我们当以天下社稷、万千黎民为重,凡事又岂能拘于小义?”他再次扫视众将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我的本意便是不攻西岐!”
“不攻西岐?”此言一出,理应掀起轩然大波才是,但此时的营帐中却分外显得寂静无声。
黄天化反倒没有被这种反常的现象所震,只是轻松的一笑,继续说道:“在座都是父亲大人的旧部家将,天化没有什么可以在大家面前隐瞒的,说得都是实话,而且这些话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当今纣王昏庸无道,殷商当灭,圣主诞西,主西岐必将天下一统!飞虎军若想延续万千将士的前程大计,则必须另投明主,若此时与西岐结下冤仇,岂不等于自毁前程!”
一席话令营帐内众将陷入沉默中,帐外的耀阳更是震惊莫名,久久不能自持。
望着姜子牙眼中异芒湛现,云雨妍心中的惊讶也表露无遗,失声道:“照先生这么说,难道崇侯虎持久攻不下‘望天关’,是因为黄天化从中拖延战机的缘故?”
“天化贤侄果然不负道德真君的教诲!”姜子牙满是欣慰的一笑道,“尽管崇侯虎的策略非常成功,但是却估不到己方阵营会出这样的暗棋,而他为了有足够兵力围困‘伏龙山’的南宫适,现在已经分身乏术,所以只能倚仗这支他一直憎恶的飞虎军来攻‘望天关’!”
姜子牙再次掐指细算,然后顿了顿,又道:“天化贤侄果乃将才,险中用兵,避重就轻,更难得造成‘望天关’久攻不下的假相,还施虚实相应之计致使‘望天关’将士将崇侯虎增援的本部兵马一一击杀。难怪昨日姬发兵将一到,他便下令退兵,整军阵形将外部兵马尽数排斥在外,所以昨日在关前死伤以及受降的兵士都是崇侯虎的本部兵马!”
云雨妍凝思道:“看昨日关前大战,飞虎军的死伤损失虽然不多,但总归是本家的兵士,而黄天化每日见到本家兵士在为自己的策略死生挣扎,竟还能冷静如斯,尽管有些残忍,但仍然不愧是武成王的爱子——虎父无犬子!”
姜子牙缓缓点头道:“这的确需要置生死成败于度外的大将气度!”
云雨妍想到耀阳今晚的行动,不由怔住了,急声道:“先生,那耀将军今晚岂不是……”
姜子牙仰面向天,轻轻摇头道:“雨妍无须担心,今晚的‘东吉岭’是龙虎际会之局,天意如此,便自然有属于他们的机缘运数,我们如今最好是静观其变!”
云雨妍见姜子牙如此说,知道先生必然有把握掌控事态的发展,只是不知是何缘故,她心中始终有些乱糟糟的,仿佛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般,脚下禁不住莲步轻挪,焦急的望向“东吉岭”方向。
姜子牙淡笑道:“雨妍是关心则乱!”
“怎么会?”云雨妍玉面一红,呐呐细语道,“我只是看天降细雨,觉得有些不妥……”
姜子牙在哈哈大笑中,挥袖扬手轻托万千雨丝,道:“冬雨先至,乃敛金藏锐之兆,雨妍无须担心哩!”
云雨妍秀眉微蹙,幽邃的目光透过飘散在天际的雨丝,再一次落在远景朦胧的“东吉岭”上。
果然,只见门内腾的闪电般扑出一个火红色的虚影,因为他们的及时闪躲而扑了个空,但是它也没追赶,只是用整个身躯挡在大门前,张开满是利牙的大嘴厉呼,满口的火焰随之向外喷吐,甚是吓人。二人看此兽高身高半丈长八尺,浑身冒火,像是一只凶烈的火麒麟,唯有头上双角成尖锐的牛角形状,一条有如龙尾的尾巴远比麒麟长得多。
“麟焱艴螭!”祝蚺冷笑一声,道,“凭你这畜生也想拦住本宗主,你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玄武凶兽不成?”
“麟焱艴螭”似能听懂祝蚺的话,闻言朝他怒吼一声,声如霹雳。
祝蚺喝道:“你这畜生也敢威吓老夫,找死!”掌指一伸,幻出“火神鞭”,照准“麟焱艴螭”便是一鞭甩去。
“麟焱艴螭”低吼一声,身子微仰刚刚躲开这一鞭。它虽然躲开了这一击,却被祝蚺的凶焰煞气激怒了,暴雷般大吼一声,张嘴就是一口烈火喷出袭向祝蚺。祝蚺与倚弦同时闪身避开,谁知那焰火却如同认人一般,随着祝蚺紧跟而上,快迅无比,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祝蚺急忙再次抽身后退,“火神鞭”匆匆砸下,火火对击,火焰在祝蚺前方爆开,流溢的余火还是溅到了他的衣衫。
祝蚺受挫不由大怒,挥灭了衫服上的火星,“火神鞭”狂舞如潮,扇起一片火海,热焰滔天,漫天盖地的向“麟焱艴螭”席卷而去。但那“麟焱艴螭”本是火性神兽岂会畏惧,吼叫着迎火而上向祝蚺扑了过去。
祝蚺急忙闪身避开,祭起“火神鞭”回旋轨迹,朝“麟焱艴螭”当头劈下。虽然不惧怕鞭上火焰,但若是被夹带祝蚺千年法道元能的“火神鞭”击中,也是非同小可,已经通灵的“麟焱艴螭”自然不敢顶上,后腿一弹,吼啸着斜跃而起,同时尾巴闪出像是鞭子般横向朝祝蚺击去。
“畜生,好胆!”祝蚺大喝出声,随着身子急速后退拉回“火神鞭”不差丝毫地卷住了“麟焱艴螭”之尾。但“麟焱艴螭”岂是寻常凶兽?当即尾巴硬是一拉,竟将措手不及的祝蚺整个身子都甩了出去。没想到“麟焱艴螭”如此力大无穷,弄巧成拙的祝蚺大惊失色,手腕忙急转而回,急急将“火神鞭”脱出。
“麟焱艴螭”也不追赶,只是低吼几声,红色的双眼紧盯着祝蚺,露出强烈的挑衅意味。祝蚺虽然气得七窍生烟,但又顾忌到旁近的倚弦,自是不想倾力对付此兽,看到旁边倚弦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目中魔芒流转,扬声道:“易公子,老夫请你同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来看热闹的!”
倚弦原本就有看热闹拖时间的想法,此时闻言无奈之下,只能对着祝蚺致以抱歉的微笑,翻掌祭出龙刃诛神,和祝蚺站在一起。
“麟焱艴螭”摆头警戒地看了倚弦一眼,口鼻间喷着焰火,右爪在地上示威般刨了几下。
祝蚺厉喝道:“这次看你这畜生还能嚣张几时!”
“麟焱艴螭”仿佛不屑地瞪了祝蚺一眼,猛然大吼一声,奔雷般跃起扑向祝蚺。祝蚺叱声连连,身形后退,狂舞“火神鞭”向“麟焱艴螭”铺天盖地地砸去。“麟焱艴螭”甩起尾巴竟硬是将祝蚺的“火神鞭”尽数挡开,同时张口就是烈火如涛向祝蚺涌去,同样用的是三昧火劲,“麟焱艴螭”丝毫不怕火烧,但祝蚺虽是火族祝融氏的宗主,然而毕竟还是魔神邪体,受本身修为所限,怎敢任由此烈火劲烧,祝蚺立即变得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倚弦虽然可以看出祝蚺没有使出全力,但此时已经不得不出手了,低语道:“兽兄,为了有炎氏族人的性命,我也只能对不起你了!”手腕一转,龙刃诛神斩出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扑“麟焱艴螭”。
尽管“麟焱艴螭”不怕真火焚烧,但并不是不怕剑器斩,特别是面对“龙刃诛神”如此天地神器,即使只是剑气也是对它的极大威胁。“麟焱艴螭”急忙躲开犀利剑气后,舍了祝蚺,转身就喷出一口足能焚金熔铁的烈火,“砰”地向倚弦急速窜去。即便是冰晶火魄之身的倚弦也不敢小看此火,身形急退,龙刃诛神暴斩三剑将烈火尽数反卷,混着无坚不摧的剑气反弹向“麟焱艴螭”。
此时祝蚺也不失时机地运足魔能,“火神鞭”向“麟焱艴螭”满头鞭去。“麟焱艴螭”左右受敌,一时无法兼顾,躲开倚弦的剑气后,身上吃了“火神鞭”一记,顿时火焰四溅,却似鲜血一般。“麟焱艴螭”吃痛之下勃然大怒,猛地发出惊天吼叫,尾巴飞快甩出刚好缠住“火神鞭”,然后它低首像是投石般一头向祝蚺撞了过去。
祝蚺见“火神鞭”受制,自是心忧手中魔器,正待运转元能收回,却不料连“麟焱艴螭”也顺势带来,当他看到“麟焱艴螭”那尖锐异常的牛角,大惊失色,欲要抽鞭而遁,怎奈“麟焱艴螭”的尾巴硬是将“火神鞭”拽住。面对近在咫尺的“麟焱艴螭”,祝蚺又不愿舍去掌中魔器,急得虚空一踢,身子凌空翻了几个跟斗,才险险躲开了这一撞。
倚弦也没想到“麟焱艴螭”会专攻祝蚺,转眼间就见祝蚺陷入危机,他马上风遁疾去,近了就是一剑潇潇洒洒地挥出。不过凭龙刃诛神之利,便是这轻松一击,也不是“麟焱艴螭”吃得消的。“麟焱艴螭”无奈地放过祝蚺,转身应付倚弦的攻击。
祝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见到倚弦凭着龙刃诛神与“麟焱艴螭”作战远比自己轻松,不由更恼。本来论修为,倚弦再厉害也不会比祝蚺强,但此时祝蚺的“火神鞭”却碰上天生火性的“麟焱艴螭”,根本发挥不出魔器威力,而倚弦的龙刃诛神却对“麟焱艴螭”保持强大的威胁力,这使得倚弦对付它轻松不少。
“麟焱艴螭”处处忌惮龙刃诛神之威,对付倚弦使它无法取得明显优势,聪明的它立即又转身攻击祝蚺,以牵制倚弦的行动。祝蚺也清楚这点,见这畜生把自己这个祝融氏宗主当成软柿子对付,差点没气爆肚子。但本身魔器被制的他再暴怒也没用,“麟焱艴螭”还是理所当然地把他当作弱者。
在两人合击之下,倚弦凭着神器之利,自然占了上风。不过他从“麟焱艴螭”的行动迹象感觉到它意不在伤人,而是为了保护“伏羲武库”。倚弦心中不忍伤害此兽,所以有意无意地留了情,好几次可以击伤甚至诛杀“麟焱艴螭”的机会都放弃了。
祝蚺被逼得几乎疯了,怒喝中“火神鞭”震弹如雷,鞭鞭实在,奈何火威无用,单凭鞭身之力,“麟焱艴螭”可以轻易破解。不过“麟焱艴螭”身受两大高手合击,也是落于下风,无法对祝蚺做出更猛烈的攻击,使得祝蚺有不少的时间反击。
两人一兽中就属倚弦最为轻松,手中龙刃诛神挥洒自如,长发激扬中剑气破空纵横,宛若饮酒当歌一般。但倚弦并不太着意的每一剑劈出,却奥妙异常,如混沌,似阴阳,化五行,成八卦,剑气总是出现在对“麟焱艴螭”最具威胁的方位上,却留有一个生门,不至于对它赶尽杀绝。
其实,“麟焱艴螭”若全力攻击倚弦,倚弦虽仗有龙刃诛神之威,一时半刻恐也不能制住它,但祝蚺毕竟不是庸手,论法力修为和战斗经验远在倚弦之上,“麟焱艴螭”还无法把他忽视。如此三番四次的争斗之下,“麟焱艴螭”就处处被倚弦压制,落了下风。
不知不觉中,倚弦的每一剑更具威力,也更加玄妙。在破解“八卦符气”之时,他通过《轩辕图录》领悟八卦真义,虽未透彻却已获益匪浅。此时无意中,他将此用在作战上,对龙刃诛神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对全局的把握也更精确。
地心宫殿之前,人影闪烁兽踪莫测,战斗持续不下。倚弦始终占据主动,进退自如。“麟焱艴螭”以寡敌众,已落于下风。祝蚺几次受辱,对“麟焱艴螭”憎怒无比,下手丝毫不留情,狠辣无比,务必要置它于死地。“火神鞭”像是一条毒蛇般盯着“麟焱艴螭”,伺机咬上一口。
“麟焱艴螭”纵腾翻越,尾巴甩飞,口中烈火四喷,祝蚺吃了几次亏,自然不会跟它纠缠,“火神鞭”尽是避开它的尾巴不断偷袭。“麟焱艴螭”避开“火神鞭”的同时更得注意剑气,前后难顾,激战下来更是顾此失彼。祝蚺乘机空出一手催运魔能成刀连连怒斩,以祝蚺积年魔能形成的刀劲岂可小觑,“麟焱艴螭”更是陷入困境,但它的眼中仍是斗志昂然,决不肯在眼前的两人攻击下退让。
祝蚺更是得势不饶人,“火神鞭”疯狂抽出,配合魔能刀劲网硬是封锁“麟焱艴螭”的所有退路。“麟焱艴螭”进退失据,倚弦的剑气已经临身,它悲鸣一声,纵身就将刀劲网冲破,不顾身子被刀劲所伤,一头顶向祝蚺。
“畜生!还来这手,看你怎么死!”祝蚺怒喝一声,手一晃,“火神鞭”魔芒暴射,幻化出数个圆环正好套住“麟焱艴螭”的前爪。“麟焱艴螭”吼声震天,用力一蹬马上挣脱了“火神鞭”的束缚,但就慢这一下,祝蚺已欺近。“麟焱艴螭”欲退不及,唯有甩尾喷火,谁知祝蚺冷笑一声,左手凌空一指,右手长袖挥出。脱手的“火神鞭”像是活了一般将“麟焱艴螭”的尾巴勒住,而那熊熊烈火也被祝蚺尽数收入袖中。
而祝蚺毫不迟疑地一脚踢出,正中斜身急闪的“麟焱艴螭”身侧,“麟焱艴螭”吃痛又被“火神鞭”纠缠行动顿缓。祝蚺狞笑一声,运足魔能就是一拳砸在它不及躲闪的额头。
“麟焱艴螭”发出痛苦地嘶叫声。倚弦一怔,想要阻止祝蚺。但祝蚺已经狂笑着再一拳击中“麟焱艴螭”额头同样的地方。吼声震得地底颤抖,只见耀眼的火焰四处爆射,“麟焱艴螭”的额头像是开了火山口,喷出来的不是血而是团团火焰。“麟焱艴螭”痛苦的扭动身体,无力地坠下地去。
“畜生,给老夫粉身碎骨吧!”祝蚺哈哈大笑,再加上一拳。魔能狂冲,“麟焱艴螭”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整个身子蓦地爆开,空中就似放了一个礼花,巨大的火焰成为碎片飞射而开,火焰在半空燃烧至尽,半点渣子也没留下来,地底下也清静了,就像从来就没有其他事物一样。
倚弦怔怔地看着火焰逐渐逝去,闭目惆怅地轻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他实在不忍心。但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了,更何况为了有炎氏千余族人,他根本没有后悔的资格。他心中对祝蚺也愈加警戒起来,没想到祝蚺一直留了几手,到了关键时候才一举击杀“麟焱艴螭”,实在是老谋深算,狡猾得很。
祝蚺长吁了口气,收了“火神鞭”落地,得意道:“如此一个畜生竟想跟老夫作对?也太不自量力了!”
倚弦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往符门处伸手一领,道:“祝宗主,请!”
祝蚺阴鸷的眼光扫了倚弦一下,嘿嘿阴笑道:“请!”祝蚺回头看看虚掩的大门,打了个哈哈,道,“多亏易公子帮忙,才能诛杀此兽。老夫感激不尽,岂敢为先,不如公子先请!”
倚弦知道祝蚺是怕里面还有机关异兽之类的,所以才想到让他开路。不过倚弦看了一下殿宫的布局,下意识的思感中感觉到这大门之内应该没有危险,也懒得跟祝蚺多费唇舌,嘲讽地冷笑道:“宗主刚才不是很威风吗?难道现在还担心什么?”然后不理祝蚺的反应,推门大步进去。
祝蚺气得脸色发青,哼了一声,逐步跟上。
推开尘封千年的厚重符门,入目的竟是一片狼藉,足以让所有人都震撼的庞大大厅之中竟布满了无数酒坛,或整齐放着,或斜倒在地,或乱七八糟,或破碎成片。这些酒坛完全将这大厅庄严宏伟的气氛破坏,而非常强烈地给人一种桀骜不驯又狂野落魄的感觉。
此时,倚弦的第一想法就是伏羲是一个个性鲜明飞扬的酒鬼。
接着另一个景色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大门对面的大厅石壁上写着:“神魔玄妖,天地蠢材。”八个字占了整一石壁,而这大厅至少高达五十丈,占地十亩,可见这些字之大。这八个字体写得狂野不羁,没有任何束缚,其意也嚣张得很,一句话竟将神魔玄妖四宗全都得罪了,天地间万千年来恐怕也就只有伏羲有这样的豪气了。
大厅内除了酒坛再也没别的东西,祝蚺自然没有心思去研究伏羲的性格,骂道:“这么大个地方居然全是酒坛,这伏羲莫非只是一个只知喝酒的浑人不成?”
倚弦不想跟他争论这个,径直向前而去。
经过大厅,就是一条五人高的石制通道,前面看起来竟似漫漫无际,让人产生一辈子也走不完的感觉。倚弦站在通道口处,仔细打量了通道布置,不由再次为伏羲的才能所震撼。即使这很普通的通道也是环环相扣,每一节通道前后扣着另外两条通道,前后长短深合八卦至理,更产生了另一种变化,使人自觉地产生通道无底之感。
专注于研究通道布置的倚弦没有注意到祝蚺在后面看向他的阴冷目光。祝蚺瞬间眼神又变,到了他身边和气地笑道:“怎么,易公子不前进了?”
祝蚺的靠近让倚弦有所警醒,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祝蚺其人很是憎厌,但此时也不好发作,只是微微一笑,信步向前行去。
通道极长,而且走得谨慎小心,所以走起来看似漫漫无期,过不多久,祝蚺的耐心被磨光了,怒骂连连。倚弦道:“祝宗主修为高深,应该不会连多走这点路也要叫苦?”
祝蚺冷眼一扫倚弦,道:“谁想到这见鬼的通道居然会有这么长。”
倚弦步子依旧,随口道:“如果宗主嫌慢,就尽请施展遁法来加快速度吧。”
祝蚺翻翻白眼,没有作声,他自然也不敢真的傻愣愣冲去,他何尝不是怕此处有机关,否则早就率先冲进去了,毕竟伏羲的名号拿出来的确是威震天地三界的大人物。
倚弦平心静气,细思着刚领悟的八卦妙法,漫步前进丝毫不觉烦躁。而祝蚺却没这么好的性子,一心想要找出“伏羲武库”的他却因惧于机关而不得不缓步前进,心中懊恼可想而知。
终于,当祝蚺的耐心达到临界点的时候,通道前方的大门出现了。
同样石制的大门却甚是坚固,门上的八卦图案又有变化,整个门户所透出的磅礴气势让明眼人一看便知,这门内定有玄机。
倚弦的手轻轻一触,石门便自动打开了。
此时,帐外的耀阳被黄天化的一番话震住了,心中犹豫再三,既不敢肯定黄天化的意图,但想到昨日关前一战,他又不得不心存疑问,毕竟他可以完全感觉到黄天化的一身修为脱胎于玄门正宗,一身的凛然正气绝非妖魔邪道,而且在昨日比斗中明显有留手的痕迹。
营帐内,黄天化稍候了片刻,道:“天化不会勉强各位叔伯的意愿,只是局势发展至今,飞虎军如果再继续为虎作伥下去,最后只能落得千古骂名,受后人百世唾弃!”
邓凯犹豫再三,起身道:“请问少将军,这是将军的意思吗?”
闻听此言,所有将士抬起头来,望定黄天化,等待他的答复。
黄天化心中微叹一息,知道这些一辈子作为父亲亲率飞虎军部属的将士只会听从父亲的调遣,对他始终不会认同,当即道:“其实,你们应该知道父亲大人与西侯素来交厚,西侯当年更有相助父亲之恩,而此次西征,崇侯虎摆明陷飞虎军于不义,但父亲受困于皇命不得不从,只能托病不起,让天化来协助各位叔伯,原本便是希望我可以处理好这场不得不接的战事。”
黄天化说到这里,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但是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如何容得下心存侥幸之念,虽然从进军金鸡岭到现在,我一直在避免与西岐军的交锋,但两军对决始终在所难免,所以这才千方百计拖延战机,直到昨日关前一战后,‘望天关’才算得以暂时守住!”
众将中一名老将立起身来,身旁诸将均望向他,眼神中不敢露出不敬的神色,包括黄天化见他起身,也躬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显见此人的身份颇高。
老将一身乌甲战衣,须发半白,眼神中透出无尽威严,眉目间镌刻出饱经风霜的苍老痕迹,缓缓道:“少将军,请恕老夫倚老卖老,且不论任何缘由,事已至此,敢问少将军下一步的战略又将如何部署?”
黄天化知道这员老将云赫一生随父亲东征西战,一身赫赫战功被父亲赐以家姓——黄,在飞虎军中的威信自是不言而喻,同样的话只要能得到他的赞同,便是得到飞虎军上下一心的支持。他向着老将微微颔首做足礼数,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黄老将军问得好,天化自当将余下来的部署一一解说明白。”
他清了清喉,干练锐利的目光横扫众将一圈,道:“如果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同,天化会暗中放弃与西岐军的正面对抗,而且对于崇侯虎下一步的兵马调度也会借故推掉,然后班师回朝歌!”
黄云赫紧紧盯住黄天化,问道:“少将军想以诈败为由班师?”
“不行!”雷鸣愤然起身,怒瞪双目道,“飞虎军数十年如一日,素有纵横不败的赫赫威名,怎能因此坏了武成王数十年艰苦打出来的名声呢?”
“雷将军此言差矣!”黄天化微微一笑,道,“不错,飞虎军声名如此鼎盛,全赖在座各位与父亲大人多年艰苦才可以营造出来,只是雷将军细想一下,此时领兵的非是父亲大人,而是我!所以飞虎军此败乃因我之过,而非飞虎军之败!”
邓凯心神为之一震,惊道:“此乃少将军发兵首战,如果呈现败绩,定会影响日后前程大计……”
黄天化哂然道:“所谓的前程大计不过都是些徒添虚名的东西,不足道哉!更何况能以黄天化的个人虚名换取飞虎军日后的忠义千秋之名,着实划算之至,不知各位叔伯意下如何?”
雷鸣早已被邓凯重又拉回到席座上,训斥了几句,不再作声。
黄云赫沉思良久,再问道:“少将军决定如何诈败呢?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望天关’的兵马已经被我们逼入进退维谷之境,恐怕只会形成僵持的局面!”
众将闻言均点头表示赞同。
黄天化轻轻摇头,目光似乎透过营帐看到了“望天关”,嘴角轻扯出一丝微微笑意,道:“昨日我见识过今次西岐增援兵马的二位将领,不论是兵法策略,还是武道法技,他们都绝对可算是西岐年轻一辈高手中的佼佼者,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对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邓凯细思道:“但是对方应该不会愚蠢到公然出城挑衅……”言语骤然一顿,他跟席下所有将领全都反应过来,失声道:“少将军是说,他们会用暗袭的手法?”
黄天化点了点头,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