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开欣喜欢走人间弄南面的弄堂口出去,因为出了南弄堂口就可以沿着安徽路一直向东走,不要转弯就可以到学校,但是有一点叫他难堪,每天走到弄堂口都有四五女小孩其中也有比金娣还要大的姑娘一起跟在他的后面叫:“开心里格来。开心里格来”,开欣心里明白,她们是在叫着他的名字,一直跟着叫了好远,连路上行人都要奇怪地注脚看看她们,弄得包开欣不知怎么对付她们,每次都象逃跑一样奔到学校去的。
金娣听说有人叫着开欣的名字盯包开欣的梢,非常气,一有机会她就跑过去骂她们不要脸,谁知这一骂就招来了众怒,大家齐声回骂“你妈妈最要脸!”“你要脸呐,回去问问你妈妈要脸不要脸。”这事被燕京大姐知道后,狠狠地骂了金娣一通,并且再也不让金娣出去管这闲事。
麻姑知道事情后,也来顾问了,她看到这帮女孩跟在包开欣后面一边高兴地跳着向前走,一边还是齐声唱着:“开心(欣)里格来,开心(欣)里格来……”麻姑见状马上跑到她们门前面拦住她们大声问:“你们要干什么呀?叫着人家名字跑哇!姑娘家怎么能这样疯疯颠颠的。”
这些姑娘不是好惹的,她们一下子把麻姑反包围在当中,七嘴八舌责问麻姑:“谁要干什么呀?”“谁在疯疯颠颠?”“叫她讲讲清楚!”“开心有什么不好?”“他叫开欣我们就不能开心呐?”“胜利了,女的还不能开心不能唱呀?”“要你多管什么闲事呀?”“他是你的谁呀?”“你心痛啦?”“要不你把他关在自己家里,我们眼不见心不痒。”
麻姑被责问得无法招架了,只好说:“你们唱,你们跳我管不着,但你们不能一直盯着人家象什么样子嘛?”
“欢喜,脾气!”“我们见到他就开心,就喜欢跟着他。”“你见到不喜欢呀?”“你不想跟着他?”“你再年轻的再漂亮的也不想和他在一起呀?”“我们喜欢也不犯法,你管得着吗?”
麻姑听他们一说,觉得也有道理呀,要是自己也象她们一样大,也许自己就是其中一员呐。这样聪明,这样漂亮的男孩子哪个姑娘见了不喜欢呀?麻姑只好对她们说:“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们,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做不是喜欢人家,而是弄耸人家,使人家害怕,这样下去他还敢见你们吗?”
几个姑娘小声议论了,有的说一直跟着叫是不大好,有的问不这样又能怎么办?有一个姑娘问了:“这怎么说是弄耸呢?最多是方法不大好。你说说看,要是你也象我们一样喜欢包开欣应该怎么办?”“对呀!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办?”
麻姑说:“要我说呀,至少不会象你们能这样下去。我也非常喜欢小开欣,也想常见到他,最好把他关在我家里,要我服侍他一辈子也愿意,但这不是爱人家,而是害人家。要是你们天天这样闹法吓得人家不敢上学了,那不是要断送人家的前途了吗?你们说对不对?”
有几个姑娘点头了,也有的反问:“那你说怎么办呐?”
“要我说,喜欢只能放在心里,要是你真心喜欢人家就应该关心人家,爱护人家。你们想见人家可以在路上候着,也可以跟着,但你们大声的叫,大声的笑,痴头怪脑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跳,你们自己说说看,象什么呀,就连赶路的人见了,还以为跟着一个疯子闹着玩的呢。你们愿意旁人把你们心中喜欢的人看成疯子吗?”
“你瞎说,你才是疯子呢!”
麻姑说:“我才不瞎说呢,你们自己去想想吧。我还要去买菜呢,不和你们说了,我是多管闲事,就是和你们不一样,我是担心把我喜欢的人吓坏了。”
自从麻姑找那些姑娘谈了以后,很管用,情况确实变了,包开欣上学就顺当了,至少没有女孩跟着叫跟着跳了,但来来去去还是有人跟着和候着,或是碰个照面笑笑,客气多了友善多了,包开欣见到她们不仅不逃反而报之一笑。
包开欣进校读六年级,一下子跳了几级,只有历史、美术、音乐和体育课不难,能跟得上,可是国文和算术很吃力。国文考试除了默写和填充包开欣有把握外,其他都是新花样,他还不会做。算术中的那些四则混合的文字题,包开欣常常被难住了。他变了,不象在私塾里被其他小孩崇拜时有股得意劲,而现在是有点萎了。他除了公益活动还是非常认真非常起劲外,一般都在教室里看书做作业,或是沉默寡言坐在那里发呆。他很想找赵悦达聊聊,但就是没有机会。
好容易等到礼拜天,包开欣早饭后就到赵家找赵悦达,但赵悦达的妈妈也感到非常奇怪,昨晚赵悦达没有回家,这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全家人都有点紧张不安,就在这个时候,有个青年骑辆脚踏车(自行车)神色慌张地来了,一下车就叫赵悦达的父母一起到厂里去,说是赵悦达病了,快点去看看。
全家人更奇怪,人病了快送医院呀!要这样慌张催父母去干什么呀?葳子一听,知道情况不妙,叫他们不要耽搁了,就坐他的三轮车去吧。
下午,葳子一个人骑着车子回来,一到弄堂口,葳子连连摇头直叹气,喃喃地说:“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说完就完了。”
王大爷一听他的口气,知道情况严重了,忙问:“你说什么?赵悦达怎么啦?”
葳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死了!”
“什么?赵悦达死了?”
赵悦达之死的消息在整个人间弄不径而走,很快在弄堂口聚集了许多人。
“怎么一回事呀?昨天我碰到他还蛮好的呀?”
“太可惜了呀,年纪很轻了呀?”
“可不是嘛。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呀,新房间都布置好了。”
“赵大夫妇要伤心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怎么不伤心呐。”
“葳子呢,你说说具体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葳子说:“等我们一到厂,西宝兴路火化场就来车子准备把尸体拉走。听说昨天刚下班,赵悦达突然头痛,就到医务室看病,一量体温,39度3,医生叫他打一针退热针再回去,谁知在他前面还有一位病人打青霉素,快要轮到他了,他偏偏要上厕所,后来护士匆匆忙忙把赵悦达叫进去也不问问清楚,拿起针就打,结果打错针了,当发现时抢救也来不及,好端端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太悲了。唉,人没意思,和那些鸡呀鸭呀有什么区别呀。”
“这怎么办呐?应该向厂里要人!”
“怎么要哇,人死还能复生吗?”
“不能饶过那个护士,应该要她抵命。”
包开欣听到赵悦死了,起先怎么也不相信,越来越多的消息完全证实赵悦达确实死了,包开欣的泪水止不住流了出来,他什么话也不说,书也不看,不断地揩着泪水,最后向他妈妈要了50元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