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当了皇帝后,受到极大伤害的除了弘历的同父异母哥哥弘时外,莫过于废太子胤礽第二子、嫡长子弘皙了。雍正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弘时狠下毒手,永绝后患,但对弘皙则碍于康熙遗嘱,未便下手,从而导致乾隆即位后一次“流产的政变”。
康熙弥留之际,除交代了帝位传承大事之外,还郑重嘱托雍正说:“废太子、皇长子性行不顺,依前拘囚,丰其衣食,以终其身。废太子第二子朕所钟爱,其特封为亲王。”康熙原本是很想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嫡长子胤礽和嫡长孙弘皙的,无奈天不由人,才被迫放弃了这个他认为最完美的方案。但这位很重感情的老人并未因此丝毫减弱对他们的爱心,很有可能康熙晚年时常为此感到不安,甚至愧疚,到他即将辞别人世,决定将帝位交给胤禛、弘历这一对父子时,自然想对胤礽、弘皙父子有所补偿。雍正忠实地执行了上述遗嘱。雍正二年胤礽病逝,追谥理密亲王。至于弘皙,雍正登极之时即封其为郡王,六年又进封亲王。
乾隆即位以后,以庄亲王允禄为中心,逐渐形成了一个以近支宗室王公等组成的政治集团,他们暗中相互串联,行踪诡秘,与年轻的乾隆皇帝相对抗。这一集团除允禄外,主要有理亲王弘皙、宁郡王弘皎、郡王弘升、贝勒弘昌、贝子弘普和镇国公宁和这些乾隆的叔伯兄弟。弘皙以昔日东宫嫡子自居,心怀怨愤,允禄及其他弘字辈的兄弟则不然。允禄在雍王时被封庄亲王,乾隆即位特命总理事务,又赏亲王双俸,兼与额外世袭公爵,在乾隆诸叔中,庄亲王允禄可谓恩宠最隆。弘普与宁和都是允禄之子,弘普于乾隆元年封贝子,宁和则得了那个“额外世袭公爵”,这两个人也可称为受恩于乾隆。弘昌与弘皎参与这个政治集团更不好理解。他俩是乾隆十三叔、怡贤亲王胤祥之子,胤祥与雍正关系非同一般,雍正称其为“自古以来无此公忠体国之贤王”,去世后令配享太庙,还打破祖制,命怡亲王王爵世袭罔替。弘皎于雍正八年封宁郡王,弘昌则于乾隆初由贝子晋封贝勒。弘升是乾隆五叔、恒亲王允祺的长子,康熙末封世子,但这个亲王世子到雍正五年八月时被削去了——当时乾隆三兄弘时不寻常地死去,弘升被革去世子看来很耐人寻味,不过,乾隆即位后,将其赦宥,封郡王,用至都统,还受命管理火器营事务,他参与暗中反对乾隆的党派活动真是不可思议。
乾隆对这个怀有敌意的政治集团有所察觉是在乾隆三年的时候,只是缺乏足够的证据,才迟迟没有采取行动。到第二年秋冬之际,有人告发弘皙等人与庄亲王“结党营私,往来诡秘”,乾隆才下令宗人府查讯此案。经过宗人府的一番审办,最后奏请将允禄、弘皙、弘升革去王爵,永远圈禁,弘皎、弘昌、弘普、宁和具革去本身爵号,宗人府在拟罪请旨的奏折上,特别指出理亲王弘皙在听审时“不知畏惧,抗不实供”。值得注意的是,乾隆在最后裁决此案时,说庄亲王允禄“乃一庸碌之辈”,弘升不过“无藉生事之徒”,弘昌则“秉性愚蠢”,弘普则“所行不谨”,弘皎“乃毫无知识之人”,而所列弘皙罪行之严重、居心之险恶,则大不相同。虽是这个罪名,也只是革去亲王,免于圈禁。
但是事情并未终结,后来弘皙又受到重罚。其一方面是因为他以旧日东宫嫡子自居,仍然期望有朝一日取乾隆帝位而代之。更重要的是,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十月到十二月,有一个叫福宁的人,是弘皙的亲信,来到宗人府告弘皙有弥天大罪,乾隆震怒,命平郡王福彭、军机大臣讷亲严切审讯得知。在审讯有关案犯时,巫师安泰的口供最骇人听闻。据安泰供称,他曾在弘皙府中作法,自称祖师降灵,弘皙随口问了以下几个问题,请神作答:“准噶尔能否到京?”“天下太平与否?”“皇上寿算如何?”“将来我还升腾与否?”
这些问题活脱脱勾画出一个惟恐天下不乱、企图东山再起的政治失意者的嘴脸。更为严重的是,弘皙不仅窥视皇位,梦想复辟,而且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经过平郡王福彭等人的继续审讯,弘皙已经仿照管理宫廷事务的内务府之制,设立了掌仪司、会计司。俨然以皇帝自居!
所以乾隆皇帝怒不可遏地斥责弘皙“居心大逆”,命交内务府总管,在景山东果园永远圈禁,其子孙亦革去黄带,从宗室中除名。随着昔日东宫嫡子弘皙被永远圈禁于阴森蔽日的高墙之中,从康熙晚年开演的宫廷争储闹剧也就落下了最后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