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B市某三甲医院。
一抹颀长的身影健步如飞朝VIP病房走去,此人剑眉紧蹙,轻抿的唇角拉出一道冷峻的弧度,周身裹挟着浓浓的阴郁与急躁。
他连敲门的过程都省略,直接“砰”一下推开病房门,闪身急入。
正趴在床头假寐的顾良品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她“腾”地站起来,疲倦的眼睛里蓄满惊讶,愣愣地看着来者。
“子珩,你怎么来了?”她条件反射地问道。
他不是应该正在Q市出差么,即便夜间不堵车,两地的车程起码也需要四个小时,难道他是不要命飞车回来的?
邱子珩没吭声,焦灼的目光屏幕了一切人与物,径直落在病床里的小人身上。
邱比特已经睡着了,手臂上打着吊针,小脸苍白得像纸一样,露在被子外的皮肤依然可见一团一团的红疹。大概是由于小朋友的皮肤又白又细,玫瑰色的疹子显得异常清晰,甚至有点触目惊心。
男人墨色的瞳仁几不可察地跳了跳,极快地闪过一抹疼惜,但当他的视线转向顾良品时,却骤然凛冽起来。
四目交汇的一片刻,彼此眼里都有个小小的倒影。
一个清冷着双眸,沉淀着愠怒的他,一个还陷在心虚与无措中回不过神来的她。
顾良品有点不敢相信,她竟然会从邱子珩略带血丝的眼中窥伺到这般眼神。这般她从未在男人眼中见过的……令人忌惮的眼神,她当即深深地震慑住了。
不是她的错觉,他在怪她,怨她。
担心惊扰邱比特休息,迟疑须臾,顾良品转身向病房外走去。
走廊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刺目的白炽灯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折腾了整晚,她身心俱疲,直到现在抱过邱比特的两条手臂还疼得微微发颤。顾良品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条理清楚地向跟出来的邱子珩解释,“晚上我带比特出去吃饭,我不知道他对虾子过敏,所以让他吃了虾饺……不过,医生已经帮他治疗了,目前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邱子珩剑眉一拧,他指了指病房,低声咆哮说:“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叫没什么大碍?!你知不知道比特体质不好,从小就有哮喘,一次过敏分分钟可能要了他的命?!”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尽管从病房到走廊区区几步的距离里,顾良品已经做好了被邱子珩责备的心理准备,毕竟邱比特是在她手上病倒的。但她万万没料到,男人的愤怒竟是如此强烈,甚至濒临失控的边缘。
她双腿发软,微垂着脸颊,虚脱地靠在墙上。她艰涩地动了动嘴唇,嗓子却仿佛被沙砾卡住了,哪怕是唾液滑过都火辣辣的疼。
她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急火攻心,邱子珩分明压抑沉重的嗓音,却掩不住话里的暴戾与怒意,“比特是小孩,你也是小孩么?!我昨天不是已经嘱咐过你别瞎折腾,在家好好照顾他么,你居然能把他照顾到医院来?!我说你能不能有点责任感?”
……她虽然不是小孩,可她也没有照顾小孩的经验啊!
好心塞,顾良品的视觉和听觉陡然间统统模糊起来。她的视线里只有煞白的灯光,以及男人因激动而变得猩红的双眼。红与白交织,强烈的色差几欲灼伤她的眼眸。
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呼之欲出的眼泪。
在泪水夺眶而出的一瞬时,顾良品猛地转过身,疯了般拔腿就跑。
医院静得瘆人的走廊里回荡起“咚咚咚”的跑步声,沉钝又刺耳,仿佛每一下都敲在顾良品的心口,痛到无以复加。一直跑到住院楼外,她才喘着粗气停下来。她的力气早已被抽光了,一屁股坐在角落的台阶上。
夜空中镶嵌着璀璨的星斗,石灰地面上倒映着树影绰绰,顾良品浸淫在这光怪陆离的夜色里,把潮湿的脸埋进自己的臂弯,无声地啜泣着……邱子珩方才那番劈头盖脸的责骂似一把尖利的匕首,一下一下刺进她的心脏,扎得她血槽尽空。莫非她在他眼里,果真那么一无是处?
邱比特在饭桌上大快朵颐的模样,让她由衷的欢喜;邱比特发病的一瞬间,她心急如焚;看着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顾良品的心疼一点不比邱子珩少。然而,整个过程,从始至终,她没有半点时间去思考所谓的责任感,去担心邱家人会不会责怪她,她只是拼尽自己的全力让孩子安然无虞,仅此而已。
而他,怎么能够就这样推翻一切呢?
她和邱子珩的关系明明假的,可她此刻的感情却那么真实,真实到令她迷惘和悲伤的地步。又或者说,在这段用来欺骗外人的关系里,她其实早已鬼使神差地付出了真心,而她自己却不自知。否则,她不会流泪,也不会难过。
那么,他呢?
顾良品想不通猜不透,一直在冰冷的台阶上坐到天空泛白。
病房里。
顾良品跑开后,邱子珩没有去追。不是不想,而是他累了,真的累了。
晚上他和老爷子结束了应酬,已经十点了。回到酒店房间,他正准备给顾良品打个电话,殊不知先接到李嫂的电话。李嫂在电话里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地告诉他,邱比特生病了,而且貌似很严重。佣人说不清楚个所以然,他当即决定赶去医院看个究竟。
未免惊动老爷子,邱子珩独自开车往回赶,整整四个小时,车速始终维持在120迈。一路上,他想了很多。邱比特跟普通的小孩不一样,他从小就没有父母,而且出生的时候还因为是早产儿,差点连小命都丢了。邱家人不愿让孩子活在阴影中,一直告诉他,子珩是他的爸爸,而他的妈妈是女神维纳斯。
就是希望邱比特能够像小爱神一样,一辈子有爱,有幸福。
当邱子珩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乍一看到邱比特那张虚弱、惨白的睡脸,他的脑袋便“轰”一下炸开了。光想想他都后怕不已,再加上疲累作祟,他对顾良品说话的口气自然重了。
邱子珩一夜未眠,一直守在病床前,直到早上护士进来查房。
年纪偏老的护士推门而入,立马“咦”了一声,随口问邱子珩:“怎么家属换人了?小朋友的妈妈呢?”
邱子珩愣了愣,很快意识到对方说的是顾良品,他不自然地回道:“他……妈妈先回去了。”
老护士顺理成章地把两大一小视为一家三口,她把一支体温表插进邱比特腋下,感慨说:“当妈的就是不一样,可心疼儿子了。医生说要是再晚来几分钟,孩子可能就窒息了。昨晚你老婆抱着小孩冲进急诊室的时候,她把鞋子都跑掉了……”
邱子珩英挺的身躯猝然震了震。
这些,他全然不知。
他心里莫名涌起一阵不适,尴尬地说了句,“是么。”
老护士显然是过来人,白了他一眼,“怎么不是!你们这些当爸的真该学学,别老关键时刻掉链子,连人影都不见。”说着,她娴熟地抽出体温表,对着光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小朋友烧退了,基本没大碍,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旁观者的几句无心之言,却像是一记重棒狠狠敲在邱子珩头上。他几乎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昨晚如果没有顾良品,邱比特可能真就救不回来了。
经验十足的老护士一阵风似的查完房,邱比特刚好醒来了。
过敏这种病来得快去得快,他的气色好转不少,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环视一圈病房,疑惑的目光落在邱子珩身上,他张口就问:“粑粑,芝士姐姐呢?”
怎么一大早所有的人都在找顾良品?她到底要不要这么刷存在感啊?
邱子珩宠溺地揉了揉熊孩子的头发,故意板着脸说:“她被粑粑气走了。”
“啊?”邱比特忍不住叫出来,小脸倏地袭上一层焦急之色,“那你还不赶快把她追回来。”
“不追了。因为她给你吃虾,害你生病。”邱子珩耸耸肩。
邱比特恢复光泽的眸子忽然又黯了黯,磨叽半晌,他嘟着小嘴泄气地说:“你别怪姐姐了。是我不该偷吃虾子,我没告诉她我不能吃……”
“……”你这只熊孩子!
其实,经过整夜的冷静与沉淀,邱子珩也猜到应该是熊孩子嘴馋硬要吃违禁品的。要说这事他也有责任,他早该和顾良品交代一下邱比特的状况。如此想来,他觉得自己昨晚的态度有些过了。他赶紧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修长的食指滑开通讯录,轻点“小房东”。
不出两秒,女人甜美的嗓音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搞什么,他深邃的眉宇微微蹙起。
顾良品有点魂不守舍,就连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她都浑然不觉。
天亮后,她离开医院,直接驱车去了公司。一夜没睡,她的精神状况格外不佳,加之心里有事烦着,她整个人像是条霜打的茄子。
殊不知人运气背的时候,祸亦不单行。
顾良品刚在办公室里坐稳,就接到了许嘉盛的电话。
他并未寒暄,只言简意赅地吩咐:“你准备一下费总的资料,和我一起出趟差。”
出差?还和他一起?顾良品的呼吸窒了窒,问:“还有谁同行?”
“就我和你。”许嘉盛波澜不惊道。
女人早已清空的血槽瞬间降为负值,本能地抗拒,“我可能……去不了。”
男人本就偏低的嗓音愈加沉了几分,以上司的口吻命令:“这是工作。”
顾良品所有的借口就这样被堵死,她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什么时候出发?”
“两小时后。”许嘉盛说。
费总是做豪华游艇生意的,业务遍布海内外,公司总部位于S市。他是NC集团的新客户,也是许嘉盛带进公司的第一单生意。
顾良品对此人完全不熟悉,整理资料已用去一小时。打印机运转发出纸张摩擦机械的轻响,办公室内随即泛起淡淡的油墨清香。她把仍带着热度的资料装进手袋,看了看时间,还是决定回一趟邱家。毕竟出差两天,她不可能连换洗的衣服都不带。
离开公司前,她给许嘉盛打了个电话,跟他说直接在机场会合。
他没有反对,只淡淡地说“好”。
偌大的别墅里空无一人,顾良品兀自走进卧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尽管她带进邱家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并不多,但邱子珩还是给她腾出半个大衣橱,以及五斗柜其中两层。
她从五斗柜里拿出手机充电器后,正准备关上抽屉,她的手指突然顿了顿。
她瞅着里面的一个纸袋,一瞬失神。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也是邱子珩的生日。顾良品那天在淘宝上买花瓶的时候,灵光一闪,顺便给他选了个生日礼物。
李姗当时听了就骂她:“我擦,你的眼光到哪里去了?你觉得送傲娇总裁淘宝货当生日礼物会不会太寒酸了!你薪水算高了,怎么也得送人家个国际大牌嘚瑟嘚瑟吧。”
顾良品不理会她的揶揄,理直气壮地回道:“切,人家什么大牌没见过啊,还需要我送么!我就觉得这件礼物特别适合他!”
可此刻想来,顾良品心里酸涩不已。
去他妈的生日礼物,她现在连淘宝货也不想送他了!
她终究没去碰那个袋子,而是飞快地关上抽屉,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了。
B市人潮鼎沸的国际机场。
顾良品抵达后故意没给许嘉盛电话,而是直接前往值机柜台,排队换登机牌。只要她不跟许嘉盛一起换登机牌,两人在飞机上便不会坐邻座。这样在两小时的行程里,她可以避免很多尴尬。
不料,眼看就要排到她,顾良品的手机突然响了。
许嘉盛略显低沉的声音穿透嘈杂的人声,精准地传入她的耳膜:“我在机场有熟人,已经帮你换好登机牌了,你到了之后直接来VIP候机室就行了。”
顾良品愣了愣,耷拉着嘴角“哦”了一声。
一通电话,二十秒。他的口吻那么波澜不惊,又那么自然而然,仿佛不过是举手之劳,却无形中将她的心思和退路统统堵死。
这就是许嘉盛。
他永远都会把心机隐藏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深度,让他的所作所为看起来顺理成章,无懈可击,直到他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猎物……然后,一击即中。
邱比特这边厢。
邱豪一觉醒来得知孙子住院的消息,当即命令司机把他送回B市。他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时,邱子珩尚未离开,而小包子正坐在病床头一勺一勺地喝着李嫂送来的蔬菜瘦肉粥。
错过了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老爷子急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邱子珩开口,邱比特已经话痨病发作,他放下勺子,抹了抹小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一番。他那副声情并茂的模样一点不像小病号,俨然参加少儿讲故事比赛,却是把老爷子听得心一揪一揪的。
尤其是听闻龟儿子和顾良品闹别扭的时候,老爷子的脸倏地一沉,十分中肯地发话说:“子珩,这事错在你。”
“我知道了。”邱子珩的面色也不太好,不知是一夜没睡累的,还是因为联系不上小房东急的。
有老爷子过来接班,加之给邱比特请的护工也快到了,邱子珩不再耽搁,步履匆匆地离开医院,驱车去酒店。路上,他又给顾良品拨了两通电话,依旧——关机。
邱子珩是个急茬,最讨厌裉节上找不到人,一直微蹙的眉宇早已变为紧锁。他真搞不懂,一位大喇喇的女汉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磨人的小妖精了?!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根据行程,他今儿有两场重要会议、两场应酬,着实分身乏术。他控制住立马调头去找顾良品的冲动,疾声厉色地在电话里吩咐Jeff:“你现在速去NC集团一趟,给我找顾良品!”
Jeff不敢怠慢,点头如捣蒜地答应下来,随后问了句:“您有什么口信让我捎给顾小姐?”
邱子珩陷入一时的沉吟。是啊,他该对她说什么呢?Sorry?对不起?
可这些气场弱爆了的道歉话不是他的风格啊!
Jeff迟迟等不到回复,拍着胸脯给老板宽心,“您别害羞,我又不是外人!您对顾小姐有什么甜言蜜语尽管告诉我,我保证一字不落地传达给她喔!”
害羞个屁!
邱子珩差点被他腻腻歪歪的语调气死,冷着嗓子吩咐说:“你让她给老子开手机!”
“……没问题。”Jeff苦着脸腹诽,大Boss八成是脑抽了,居然让他跑半个城传这么句废话。
邱子珩结束了第一轮午宴后,明显感觉体力不支,头痛欲裂。他回到办公室小憩片刻,准备调整一下状态参加下午的会议。
孰料,他刚靠在沙发里合上眼,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骤然袭来。
没给他应门的时间,Jeff直接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扯着脖子嚷嚷:“邱总,不好了,顾小姐出事了!”
邱子珩被对方的一惊一乍吓得一激灵,顿时倦意全无,他腾一下挺直腰板,急问:“她出什么事了?!”
Jeff顺了顺剧烈起伏的胸腔,把从NC集团打探来的消息汇报一遍:“她和上司去S市出差了!两人上午十点多就走了,估计这会儿已经抵达下榻的酒店开房了。”
……开房?!
邱子珩不悦地瞪他一眼,没好气地低喝:“这叫出事了?!你长点脑子行不行啊?别把出差说得跟私奔一样!你瞧清楚了,你老板脑袋上还没冒绿光呢!她上司我见过的,一个秃顶老头,看样子肾虚脾弱的,开个屁房!”念及此,他心里倒是松口气,原来顾良品和王秃在一起。
Jeff顾不上自己挨了骂,挠了挠头发,语带疑惑:“诶?我怎么听说顾小姐的上司姓许啊?”说到此处,他仿佛猛然想起什么,“对了,她上司您还见过呢!就是上次在咖啡厅的那位帅哥……”
等等,请容邱Boss先把关键词串联一下。
姓许……咖啡厅……帅哥……
卧槽,是许嘉盛!
这都哪跟哪啊?!
邱子珩后知后觉地神经猛地一紧,他蹭一下从沙发里跳起来,一把拎起Jeff的衣领,目眦尽裂地咆哮:“许嘉盛什么时候成顾良品的上司了?!你他妈的为什么早不说?!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是帅哥了?!”
Jeff只觉脖子被勒住,连呼吸都不顺溜了,他险些被老板恶魔附体的样子吓跪了。跟在大Boss身边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对方如此凶神恶煞、气急败坏的尊容,简直是失去理智了。
“邱总……您快勒死我了……”Jeff脑子尚未转过来,嘴里赶紧先哆哆嗦嗦地求饶:“我这不也是刚打听到的么,听说姓许的刚来一个月。他哪有您帅呢,和您比起来,他就是坨屎……”
身为中国好助理,Jeff他容易么!他刚才不知跟NC集团的前台小姐放了多少瓦的电,才死乞白赖地套出这么些消息,不料差点因为个“帅”字惹来杀身之祸。
邱子珩冷哼一声,气呼呼地松开手,整个人却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呆怔不已。
一个月,三十天,如果按照每天平均工作九小时计算,也就是二百七十个小时。难道那只劈腿禽兽已经潜伏在小房东身边二百七十个小时了?!
而他邱子珩,居然特么的一直被蒙在鼓里?!
难怪当初他问顾良品能不能不见许嘉盛的时候,她说‘不能’呢!原来俩人还有这么层上下属的恶心关系。姓许的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带他的女朋友出差,一听就知道没安好心!怒从心起,邱子珩布满血丝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他无意识地五指紧拢,把拳头攥得“咯咯”直响……
Jeff眼泪汪汪地瞅着癫狂的老板,心头阴云密布。
因为他隐约感觉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邱Boss的脑袋上真的开始冒绿光了……
经过两小时的航程,顾良品和许嘉盛顺利抵达S市。
费总派来的司机将两人送至下榻的酒店。许嘉盛办理好入住手续,将两张房卡中的一张递给顾良品,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淡声说:“时间还早,你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出发前我会去叫你。”
顾良品拿着房卡,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虽然刚才在飞机上,许嘉盛的话并不多,她甚至还得空稍微补了补眠。但她不得不承认,这趟行程令她非常不自在。
进到房间,顾良品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立马四脚朝天栽倒在大床上。昨晚一整夜没睡,再加上旅途劳顿,这会儿她浑身乏力,头晕眼花。
正当她陷入昏昏欲睡之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在房间里炸响。
她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拔掉充电线。看清屏幕上闪烁的“贱珩”二字,她迟疑须臾,才滑屏接听。
邱子珩一上来便阴阳怪地问:“老子还没死呢,你就准备和许渣渣私奔了?!”
……他要不要这么横啊?!
顾良品本就生着他的气,又被他这副咄咄逼人的口吻一刺激,她当即爆发了,“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我到哪私奔去啊?!我留了纸条给你的!”
尽管她也很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身在邱家,她面对的不仅是邱子珩,还包括老爷子。所以上午回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她还是负责任地留了张便签纸在客厅的茶几上。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大字:我出差两天。
可邱子珩只觉自己周身发绿,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他哂笑两声,“你是真敢拿邪魅狂狷总裁当傻子啊!恐怕等我看到你留的消息时,你已经和许渣渣偷上腥了吧!”
左一个私奔,右一个偷腥,刺激得顾良品血气冲头,她稍一控制不住,便咬牙切齿地反击道:“邱子珩,你给我听好了,我爱跟谁偷腥就跟谁偷,轮不上你管老娘!你别忘了,咱俩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再过十天,我和你就没半毛钱的关系了!”
没错,十天之后,刚好满两个月。
经她一提醒,邱子珩早已碎成渣渣的心感觉又被人踩了两脚,他这才幡然意识到自己跟小房东的“情侣关系”大限将至。
时间过得太快,他不敢相信。
趁他语塞的间隙,气急败坏的顾良品已经“嘟”一声收线了。挂断电话足有两秒,她都没反应过来,邱子珩怎么知道她是和许嘉盛一起出差的?
许嘉盛大步流星来到顾良品的房间门口,正欲按门铃,伸出的手忽而顿住。
有女人歇斯底里的低吼声从屋里传来。
隔着一扇门,顾良品那句“咱俩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就这样猛烈冲击着许嘉盛的耳膜。
他欠缺表情的脸孔瞬间闪过一缕——震惊之色。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做梦也想不到那对在同学圈里被誉为金童玉女的组合竟然是假的!
但只是须臾而已,许嘉盛脸上的那抹惊愕便被一丝不易察觉的惬意取代。当初易菲菲在得知顾良品傍上个高富帅之后,没少在他面前说酸话,以至于他也不自觉的跟着吃味。如今看来,这醋吃得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许嘉盛摇头轻笑,终究是他小看了顾良品,连他都差点被这女人骗了。
直到屋里的声音消失,他才不紧不慢地按响门铃。
顾良品打开门时脸上仍带着余怒,她朝许嘉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疑惑问道:“你怎么这么快?”距离与费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呢。
他站在门口,不以为意地说:“我们先讨论一下会议内容吧。”
顾良品想了想,没请许嘉盛进屋,“那我们找个地方说吧,你稍等我一下。”
两人在酒店一层的咖啡厅落了座。
当许嘉盛眯起眼细究顾良品脸上的表情时,她已恢复了一贯的常态。她麻利地打开手上的文件夹,把会议重点逐项汇报了一遍。顾良品悟性高,工作能力强,加之在行内混了三年有余,处理业务游刃有余。基本上,许嘉盛只需侧耳聆听,偶尔给个意见就行了。
不消半小时,两人已搞定公事,许嘉盛莞尔一笑,“跟你出差真省心。”
“呵呵。”顾良品只报以两声讪笑。
初夏午后的阳光正好,暖而不烈。空气中漂浮着香醇浓厚的咖啡香,耳畔萦绕着若即若离的钢琴曲。一对男女却是各怀心事,相顾两无言。
顾良品找不到话头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兀自垂眸望着玻璃杯里的奶泡发呆。曾经,她连一日三餐的食谱都可以拿来跟对面的男人叽叽喳喳说道半天,而今,除了工作,她竟然不愿再与他分享任何话题。
沉默良久,许嘉盛浅啜一口咖啡,问:“你和邱子珩……”
冷不丁听到这个名讳,顾良品“嚯”地抬眸,瞥了一眼对方略带玩味的黑眸,她抢白说:“我们很好。”
“是么?”他挑了挑眉,语带戏谑。
就是这么一句淡若流水的反问,却激得顾良品的心尖狠狠一颤。
他好像不太相信?
心虚是剂毒药。越是假的,越害怕被人看出破绽,越要千方百计地佯装一切真到不能再真。就像此刻的顾良品。情急之下,她猝然把手伸进衣领,从脖子上扯出条项链,面带骄傲地说:“你看,这是子珩送给我的,漂亮吧?我俩情比金坚,爱得死去活来的!”
情比金坚?
就让你再演十天吧,许嘉盛顽劣地腹诽。他压根没把那条破链子放在眼里,万年寒冰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几分。
俗话说,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输赢。不过,但凡失过恋的人都知道,先动心的未必是输家,而爱到最后独守空城的那个人才是输家。正如顾良品,她就曾是许嘉盛的手下败将。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在许嘉盛和易菲菲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时,她却幸运地捡到一位十分高大上的“男朋友”。从此,她的腰板直了,胃口好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绝处逢生的喜悦也不过如此吧。
说白了,邱子珩就是她的底气,她的面子。
可她这底气和面子怎么偏偏让她这么闹心呢,顾良品轻轻叹了口气。
许嘉盛与费总是旧识,他当年还在风投公司当菜鸟时,两人便结下交情。
年届五十的费总以前在道上混过,是位人精,钱多,讲义气的粗人。他一路看着许嘉盛从普通业务员爬到高管,特别欣赏这种努力上进又自信的年轻人,总愿意多给他些机会。当晚,费总尽地主之谊,叫上公司五六位高层作陪,在S市最高档的食府宴请许嘉盛这位老朋友。顾良品作为随行者,自然也是座上宾。
可这顿饭吃得她要多悲催有多悲催。比起满桌的炸蝎子、炸蜈蚣、爆炒蚕蛹这些奇葩菜,更令她叫苦不迭的还是一瓶又一瓶的佐餐良伴。对方的人全是海量,挨个举着酒杯绕桌一圈叫着“不醉不归”喝下来,她已经有点飘飘欲仙,找不着北了。再加上席间只有她一个女人,不免成特别被“关照”的对象,从头至尾酒杯没离开过手。
尽管许嘉盛全程都在尽力帮她挡酒,但以二对六终究寡不敌众。曲终人散时,他是扛着顾良品离开酒楼的。司机送两人回酒店的路上,酩酊大醉的女人彻底失去了意识,直接靠在许嘉盛身上睡死过去。
下车后,许嘉盛从她的手袋里翻出房卡,然后一路抱着她穿过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乘电梯来到房间门口。
“嘀”一声轻响——
是房门成功打开的声音。
窗帘没拉,皎洁的月光洒进室内,像一层朦胧的薄雾笼罩着房间。许嘉盛腾不出手开灯,借着月光走向大床,轻轻把顾良品放下。不知是酒意冲头,抑或是早已心乱,他并未离开,而是醉眼迷离俯身凝视着床上的女人。
就在这时,一副不客气的磁性嗓音轰然在他身后炸响:“看个屁,你把人放下就可以滚了。”这副轻蔑的口吻好像许嘉盛就是个送快递的。
纵使是向来遇变不惊的许嘉盛,也不免被这静谧房间里炸响的声音惊得目瞠口哆了。
他循着声源,“腾”一下扭过头,赫然看见窗下的沙发里慵懒地坐着一团黑影。
白森森的月光里,男人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英朗俊美的脸庞上挂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微微上扬的眼睛里却是浸着湖水般幽静的光,看得人发憷。
还有谁能如此狂狷呢?
“邱子珩——”看清对方,许嘉盛飞快地隐去脸上的惊诧,“你怎么进来的?”他的语气不算客气。
邱子珩显然懒得搭理此人的疑问,他睨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顾良品,冷声责问许嘉盛:“你把我的女人弄成这样了,你是不是不打算活了?”
闻言,许嘉盛忽然笑了,而且笑得很愉悦。他玩味地反问:“你的女人?我不是听错了吧!你不是她的冒牌男友吗?”
……卧槽,他怎么知道的?!
猝不及防袭来的问题仿佛一颗炸弹,瞬间在邱子珩心里引爆,掀起一阵狂风骤雨。老实说,不仅这个问题不招人待见,光是许渣渣那副捏住别人软肋的嚣张德性,足以令邱子珩非常不爽。活了三十年,还没人敢在他面前嘚瑟呢,更何况不就是个“前任”么!
下一瞬,邱子珩悠悠站起身。
他抖了抖西装,意气风发地走到许嘉盛面前。然后,他指了指床上酩酊大醉的女人,一字一顿道:“从现在开始,我是她真的男朋友了。”
真的男朋友!
许嘉盛没听错。
呵呵,他勾了勾唇角,回敬了邱子珩一个讥诮的笑容,便淡淡的收回视线。而后他再自然不过地俯下身,帮顾良品掖了掖被角,仿佛他什么也没听到。
丫居然给老子装逼?!邱子珩很不爽,他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沉声说:“你别碰她。”
许嘉盛一动不动,任他钳制着,嘴上不以为然地说:“邱总,我劝你省省吧。你到今天还不明白良品为什么假装你的女朋友吗?”
邱子珩不说话。
“因为我。”许嘉盛倨傲地说。
因为他……
许嘉盛没说错,这个理由邱子珩一直心知肚明。只是此刻听对方一语道破,他浑身说不出的别扭,好像他吃饱了撑的陪顾良品演猴戏给对方看似的。邱子珩微微一沉气,顾良品这女人真可恶,一不留神就给他灌醋。
趁邱子珩分神的一片刻,许嘉盛猛地反扣住他的手,瞬间由被动变为主动。他使出的力气非常大,以至于手背爆出一条条突兀的青筋,但他的嗓音依旧那么清淡:“你和良品演戏的事儿她都告诉我了,但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她在我妈心里始终占据着儿媳妇的位置,前阵子她还去医院看我妈来着……”
卧槽,这都是什么糟心事!而且他果然不知情!
邱子珩的额角突突猛跳几下,他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这番屁话,可事实似乎就是许嘉盛说得那么回事。
对方眉宇间的郁色令许嘉盛相当受用,他动了动唇正欲乘胜追击,顾良品忽地翻了个身,动静有点大,她一脚把被子踹掉了。
不知是担心惊扰了她休息,还是有别的原因,占据上风的许嘉盛也无心恋战了,他快速转身离开了房间。
月光依旧,房间里安静下来。
邱子珩黑着脸在床头坐下,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里,他郁郁寡欢地乜斜着一醉不醒的顾良品。他真想把这个死丫头揪起来问个清楚:你特么就是这么给老子拆台的么!居然让老子打着飞机过来自取其辱!你要不要这么缺德啊!
回想起今天做出的疯狂事儿,邱子珩只觉自己该吃脑残片了。
当他从Jeff嘴里得知小房东和许渣渣一起出差的消息后,他再也无法淡定了。当即取消了下午所有的行程,搭乘最近的一班航班飞来S市。不仅如此,为了打听到顾良品下榻的酒店,他还厚着脸皮给王秃打了电话。幸好这间酒店的老板他认识,他大言不惭地跟人家说,女朋友来出差忘记带东西,请酒店给他开个门……
堂堂傲娇总裁为个女人做到这份上,他容易么!
天光大亮。
顾良品是被嗓子眼喷火般的疼痛折磨醒的,口干舌燥的她迷迷糊糊地探手在床头柜上一阵摸索,幸运地触到了一个杯子。她睁开沉甸甸的眼睛皮,挣扎着坐起身,拿起杯子“咕咚咕咚”猛往嘴里灌水。
漂浮着柠檬片的清水滑过喉咙,酸酸涩涩的口感煞是解渴,仿佛一注清泉滋润着她干涸的喉咙,她立马感觉舒服多了。
然而,喝着喝着,顾良品吞咽的动作不由得卡住了。
……床头怎么会有水?
她好像想起什么,赶忙瞅了一眼床单,果然上面残留着大片呕吐物的痕迹,但污渍的颜色并不重,显然已经被人清理过。
原来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入夜时分,顾良品胃里的酒精发酵到极致,加上晚餐吃进去的奇葩食物混合在一起,简直是世间最强效的催吐剂。所以她吐到昏天暗地,整个房间都弥漫起一股子酸腐的酒味。梦境里,一条冷毛巾“啪”地落在她的脸上,然后一双有力的大手使劲用毛巾给她擦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过程她记不清了,总之沁凉的毛巾所及之处很快驱散了她的燥热和不适,直到她再也闻不到一星半点的酒臭味。
平时顾良品最讨厌看到人酒后呕吐,想想都觉得恶心,可“梦中人”居然不嫌弃她吐出的污物,能做到如此绝壁是真爱啊!
那画面太震撼,顾良品不敢想,只觉得好感人。
就在她感慨万千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猝然打断了她的神思。
她刚接起,许嘉盛低沉的声音便传过来:“起来了?”
“嗯。”顾良品打个哈欠,揉了揉仍然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我在一楼的西餐厅等你,下来吃早餐吧。”他说。
她没拒绝,“好。”
宿醉多少留下点后遗症,顾良品拖着虚浮的脚步走进餐厅,稍作环视,她径直走向落地窗边的某张桌台。
两人位的桌子,一面空着,对面坐着位冷峻沉稳的男人,此人正优雅地拿着餐刀切盘子里的火腿片。和煦的晨曦均匀地洒在男人的脸上,为他原本冷硬的脸部轮廓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感。
熟悉的男人,短暂的距离,时光在一瞬间飞速倒流,顾良品仿佛回到了和许嘉盛在一起的日子。她像曾经千百次如此刻这般,一步步走近他……
而在近身的那一片刻,她的脚步微滞,嘴角绽出个酸涩的弧度。
她疯了么?
他确实是许嘉盛,却早已不是她的许嘉盛。
顾良品甩了甩脑袋,努力驱散心底那抹令人惊悸又惶恐的错觉。她落落大方地在许嘉盛对面坐下,笑了笑,说:“昨晚谢谢你照顾我。”
听闻,许嘉盛愣了愣。
尽管昨晚他始终处于微醺的状态,但他清楚地记得在和邱子珩过完招之后,他便回房了。不过,那一点可怕的私心作祟,他终究只是莞尔一笑,“没什么,你何必跟我客气。”
对方的淡然令顾良品波涛汹涌的心境逐渐平复下来,她方才差点因为一念感动而失去理智呢。
早餐是自助餐,可她胃里不太舒服,食欲欠佳,只吃了两片吐司便放下刀叉,问:“今天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费总请我们去参观一下他的游艇,然后下午我们就回B市了。”许嘉盛波澜不惊地说。
顾良品开启跳跃式思维模式,由回程直接联想到贱珩,她的面色一垮,没精打采地“哦”了声。
女人这副表情落在许嘉盛眼里,他饶有兴味地说道:“你要是不想回去,我们可以在S市多待几天,到处走走也个不错的选择。”
“哦不,不,不!”顾良品差点被这个提议吓尿了,忙不迭昧着良心说:“谁说我不想回去啊,我好想我们家子珩呢!”比起酷爱逗贫耍贱的邱子珩,面前这尊佛她才真担待不起。
许嘉盛没噤声,脸色微微一黯。
当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穿透云层,邱子珩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顾良品下榻的酒店,直奔机场。
这一趟速战速决跨越两个城市的行程不过十二个小时,却成就了他人生最窝火最苦逼的记忆,没有之一。先是被许嘉盛呛得狗血淋头,然后他一宿没睡,光照顾吐得死去活来的顾良品了。凭什么她被许嘉盛搞成这副残花败柳的德性,却由他来收拾烂摊子呢!
邱子珩这辈子第一次面对别人的呕吐物,本以为自己会嫌弃地捏紧鼻子,拂袖离去。可要命的是,他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任劳任怨地把现场以及罪魁祸首清理干净了!
深感不可思议之余,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这样做的原因——
犯贱!
邱子珩搭乘最早的班机飞抵B市时,正好是上午九点。
一出机场大楼,他先给Jeff去了通电话。Jeff看到来电显示“邱Boss”,他赶紧麻溜地接听,迫不及待地问:“顺吗?”
痛处被戳,邱子珩没好气地回道:“顺个屁。”
完蛋了,估计老板已经绿巨人上身了!Jeff赶紧关切地追问:“那您打算怎么办啊?!”
“凉拌!”邱子珩幽幽道。
Jeff急了,“别介啊!有关爱情的事一旦凉拌可就彻底玩完了,您得热炒!记得热炒!”他及时纠正大Boss错误的爱情攻略。
“炒你妹!”邱子珩不知该如何炒热自己拔凉的心,也没心思跟死Gay探讨爱的真谛,他言简意赅地吩咐:“我还有半小时到皇廷海逸,你给我开间房。”他要洗澡!洗掉旅途的疲惫、一身霉运,以及昨晚不慎沾到衣服上的小房东的呕吐物。
“没问题。”Jeff不敢再说半句废话。
半小时后,邱子珩驱车抵达皇廷海逸。他在前台取了房卡,大步流星乘电梯直上十八楼,打开御用的1888号房的房门。
一进卧室,他幽黯的眸光顿时一闪。
铺着纯白色床单的King Size大床正中,醒目地摆着个十分精致的小礼盒。
……什么东西?
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拿起来看了看。
倏忽间,他的手狠狠抖了抖。
尼玛,礼盒里竟然方方正正地叠着一条十分骚包、十分诱惑的——粉红色男士内裤!
邱子珩骤然觉得菊花一紧……
而当他一脸无奈地对着这条内裤抽搐嘴角时,一张同色系的小纸片飘飘曳曳地落下来。他弯腰捡起纸片,赫然看到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
邱Boss,昨晚您错过了自己的生日趴,但是我不会让您再错过这个萌萌哒的生日礼物!皮埃斯,颜色是顾小姐选的喔╭(╯3╰)╮——Jeff敬上。
萌萌哒的粉红大Boss!
默默阅读完这段激情四射的文字,邱子珩的嘴角已由抽搐变为痉挛。他毫不犹豫地把纸片攒成一个纸团,“嗖”一下远投进垃圾桶。
帅气的动作完成,他英挺的身形忽而一滞。
他似乎遗漏了什么讯息……
他健步走到垃圾桶前,把纸团捡出来,抻平上面的折皱,又仔细瞧了瞧。
问题出在“顾小姐”三个字上。
睿智如珩,他当即意识到小房东分明知道昨天是他的生日。哼,她不仅连句祝福的话都没有,而且还整出个许嘉盛来倒他的胃口,真特么不守妇道!
傍晚时分,顾良品回来了。
幸好她昨天是开车来机场的,所以不用许嘉盛送。取了行李,两人各上各车,分道扬镳。
驱车驶向市区的路上,顾良品陷入难以抉择的矛盾中。
到底要不要回邱家?
她和邱子珩已经闹成这样了,她是否还有必要再将情侣假装到底?
一时拿不定主意,她决定先去医院看看邱比特再说。
风尘仆仆地走进病房,顾良品的面色骤然僵了僵。
老爷子和邱子珩都在。
看清来者,邱子珩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惊诧。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敛去了那抹异色,只幽幽瞥了顾良品一眼,连嘴唇都没动,显然是无视她的节奏。
倒是坐在病床上的小人乐颠颠地叫了声:“芝士姐姐来了!”邱比特身上的疹子已经消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恢复了生气,他兴奋地问:“你也是来接我出院的吗?”
不等顾良品回应,老爷子嗽了嗽嗓子,开腔说:“良品你来得正好,子珩还没吃晚饭,你陪他去吃点东西吧。我带比特回家就行了。”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从一对小年轻脸上怪异的表情就能看出俩人还闹着别扭呢。
就在顾良品对着邱子珩一张寒冰脸犹豫不决时,他倒是点了点头,“行,走吧。”
出了医院,顾良品的本田SUV驶在前面,邱子珩驾着超跑尾随其后。两人前后脚把车停在街角的一间餐厅门口,面对面坐下来。
邱子珩没碰菜单,直接板着脸说:“顾良品,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有点责任感,把未来九天的戏演好。九天以后,你爱跟谁敞开心扉就跟谁敞去,我只要求你在最后关头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卧槽,还敞开心扉呢,你当写小说呢!还有,你一定要用这种教训员工的口气说话吗!
少给老娘玩先发制人这套!顾良品的脾气忽地窜上来,她不甘示弱地扬起唇角,挑衅一般道:“我都跟许嘉盛偷完腥了,你还愿意跟我睡在一个房间里么?你不觉得憋屈么?”
“偷腥”这词是她昨天从邱子珩嘴里听来的,眼下如果不盗用一下,她觉得难解心头之气。
邱子珩本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甚至是把昨晚许嘉盛对他所说的一切全悉数奉还给顾良品,然后看她还能不能伶牙俐齿的狡辩!
但事实上,他并未这么做。
他只是清冷地睨着她,低低地说了句:“晚上我去酒店睡。”因为她没说错,他确实觉得——憋屈。
男人眼中那抹毫无温度的光近乎寒冽,仿佛一束犀利而尖锐的剑光,精准地刺进顾良品的心脏,一霎时她差点突发心绞痛。邱子珩的脾气不算太好,人也常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这些,顾良品都是知道的,但她从不知道这个男人的眼睛里竟会出现这般冷冽的目光。
不就是跟前任出个差么?他至于把她千刀万剐了么!顾良品深吸口气,准备和他说个明白。
不料,她正欲开口,邱子珩猝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拂袖就走。
侍应生搞不清状况,拿着菜单朝顾良品走过来,“小姐,现在需要点菜吗?”
“不点了。”食客都走了,她这位陪客还吃个什么劲啊!
顾良品本着所谓的责任感回到邱家。爷俩还没回来,李嫂把她把行李箱提进卧室,就掩门离开了。旅途的倦意再加上邱子珩的冷言冷语,令顾良品的情绪特别低落,她准备先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站在洗手间的雕花镜前,她习惯性地把手伸进衣领解项链。
忽然,她皱了皱眉。
她摸了摸光溜溜的脖子,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许愿瓶项链不见了!
她急忙返身回到卧室,在手袋里搜寻一番,又打开出差用的行李箱,里里外外地翻了个遍,结果哪儿都没有!链子虽然不算贵重,而且戴上之后她的运势非但没好转,反而更糟糕了,但它的意义——不太一般。
毕竟是邱子珩送给她的。
顾良品拄着头努力回想到底把链子落在哪里了?
忖度半晌,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什么。她迅速上网查到她在S市下榻的那间酒店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一通,她火烧眉毛地问对方:“你们有捡到一条项链么?”
酒店接线生在核实了她的姓名、入住时间以及房号后,回复说:“服务员在清扫房间时确实捡到一条项链,您方便的话留个地址吧,我们给您快递过去。”
“……”失而复得的感觉难以言喻,顾良品如释重负地报上了NC集团的地址。
当晚,邱子珩果真没回家,直接结果导致邱彼特顺利地爬上了姐姐的床。
顾良品帮他掖好被角,状似不以为意地问:“你粑粑昨晚的生日趴开心吗?”
“不开心。”邱比特有个优点,喜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粑粑昨天失踪了,生日趴取消了。”
……失踪了?!
顾良品正仔细揣摩此话的深意,就听熊孩子缠着她嚷嚷说:“姐姐,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要求真多!顾良品累了整天,脑袋不灵光,随后给他讲了个没营养没创意的“吃饭,睡觉,打豆豆”的小故事。
邱比特听得“咯咯”直笑,特别认真地说:“我要David取个绰号,就叫‘豆豆’。”
“David是谁?”她面露疑惑。
“他是我同学。他经常跟别人说我是野孩子,没有妈妈。如果他叫豆豆,我就可以每天打他了!”邱比特神采奕奕地解释道,奶声奶气的嗓音里还夹杂着一点委屈,一点不满。
顾良品的心尖陡然泛起一阵酸涩。
孩子年纪还小,尚且无法领会缺失的母爱在他的一生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排斥“野孩子”这个称呼。就是这一刻,顾良品忽然有点理解邱子珩在比特生病时的心情了。他的急躁,他的焦灼都是因为这只小包子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残缺的家庭意味着邱比特需要更多的爱,更多的呵护,来撑起他幼小的心灵。
顾良品顺了顺他脑袋上的毛,软声细语安慰,“比特的妈妈是爱神呀。而且他还有粑粑,有爷爷,有……姐姐呢。”
“对哦!我最喜欢姐姐了!”他歪着头,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顾良品,“那姐姐再给我讲个故事吧。”
“……”熊孩子要不要这么得寸进尺呀!
酒店的效率很高,快递小哥的速度也很快,顾良品第二天便收到了酒店寄过来的项链。她打开快递盒取项链时,一颗细小的不明物体跟着从盒子里掉出来,“啪嗒”一声轻响落在她的桌面上。
顾良品疑惑地拿起来一看,登时愣了愣。
竟然是一枚精致的袖扣。
难不成是许嘉盛的?
她飞快地回忆了一下,估计是许嘉盛送醉酒的她回房间时,不慎落下的。她觉得这个解释合情合理,遂随手把袖扣扔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了。她可不想因为一颗袖扣再兴师动众地去许嘉盛的办公室找他。
一连三天,邱子珩都住在酒店,期间他回家拿过一次换洗的衣物,顺便丢给老爷子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工作忙。
邱比特嘴里念叨着想粑粑,实则嘚瑟地鸠占鹊巢了三天。顾良品为了应付熊孩子的睡前故事,特意去度娘那儿搜罗了几则小故事,加工润色一下,每晚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正是因此,熊孩子心里开始隐隐希望粑粑最好永远都不要回家睡觉了。
这天傍晚吃完饭,顾良品正在卧室里百无聊赖地看电视,她的手机响了。
看到是李姗的来电,她毫不迟疑地接起来。对方笑嘻嘻地问:“干嘛呢?不会正跟你们家小珩珩亲热吧?”
小珩珩……顾良品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气不顺地回道:“亲热个毛啊,他都三天没回家了!”
“啊?!”李姗闻言陡然降低了声线,“我擦,你这是在邱家守活寡呢?!”
“你嘴巴能不能别那么毒啊!”顾良品被她气的哭笑不得。
李姗“嘿嘿”干笑两声,“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人家男主人不在,你跟一老一小还过得挺开心的,这不是守活寡是什么啊……”
原本顾良品还觉得邱子珩不在,她难得落得清闲,可现在被闺蜜这么一说,她浑身涌起一股子说不出的不舒服。
卧槽,这都是什么糟事儿啊!
就在顾良品觉得她不能再像深闺怨妇一样过下去的时候,卧室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赶紧从沙发里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邱比特稚嫩的童音传来:“芝士姐姐,爷爷带了甜品回来,你快点下楼来吃喔!”熊孩子惦记着姐姐,又放心不下好吃的,传完话便一阵风似的往楼下跑。
她对小包子毫无抵抗力,绽出个笑脸:“好,我马上来。”
顾良品离开房间的时候,顺手从沙发上拿起两件自己换下的脏衣服送到洗衣房。
正在洗衣房里忙活的李嫂一边翻着一件男士衬衫的口袋,一边念叨:“邱先生真是马虎,每次都丢三落四的,上次就洗了几张票子……”
邱子珩票子多,多洗几张也无所谓,顾良品没当一回事,兀自把自己的衣服放进洗衣筐。她客气地打断李嫂:“我的衣服一会我自己洗哈。”在邱家住了快俩月,她依然不太习惯事事被人伺候。
“不碍事,我来吧。”李嫂说完,又冷不丁“哎——”一声,叫住她:“这是邱先生忘在兜里的袖扣,麻烦你拿给他吧。”
顾良品伸手接过袖扣,无奈地笑了笑,她连那个臭小子的人影都见不到,怎么拿给他啊!
走出洗衣房时,她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里的袖扣。殊不知这一瞧,她的眸光骤然一凝——这枚香槟金色的袖扣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等等,请容她先回忆一下在哪里见过。
顾良品生性大喇喇的,平时当然不会吃饱了撑的去关注邱子珩的袖扣,而此刻,她却魔怔了一般,对着这么个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看成了斗鸡眼。
猛然间,她的脑子里轰地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尽管这个不断升腾的念头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但却是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完全压不住的地步。顾良品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吃甜品,紧攥着袖扣一溜烟飞奔出大门。
稀薄的月光铺洒夜路,闪烁的霓虹交错斑驳的树影,勾勒出大都市特有的繁华夜色。白色的本田SUV四轮飞转,碾压着柏油马路疾驰驶向NC集团。
这个钟点写字楼里的灯光早已暗下来,金碧辉煌的走廊里静谧无声,唯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突兀又刺耳。
顾良品砰一下推开办公室的门,打开灯,疾步走到桌前拉开抽屉。她一连串的动作都带着风,透着躁郁。目标物太小,她颤抖着手在抽屉里左翻又找,就连零零碎碎的杂物被她扒拉到地上,她亦浑然不觉。
终于,她找到了酒店几天前寄来的那枚袖扣。
她把两枚袖扣放在手心里稍一比对,她的呼吸当即窒住了。
果然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那个明明令她觉得难以置信的预感就这样得到验证,顾良品彻底陷入了怔忪。
原来,遗落在S市酒店房间的袖扣根本不是许嘉盛的。
而是——邱、子、珩、的!
也就是说,她醉酒那晚,他来S市找过她!
所以照顾她一整夜的人也是他!
顾良品无法想象邱子珩居然会放着好端端的生日不过,特地飞到另一个城市去找她,还帮她清理呕吐物!
一切恐怕只因他担心许嘉盛会趁她之危。
谁能告诉她,这还是傲娇的邱Boss吗!
不知是幡然破壁而出的真相令顾良品惊愕不已,抑或是她从中感悟到某种深意,以至于她的心脏怦怦狂跳个不停,几欲跃出胸腔。
下一瞬,她踉踉跄跄地夺门而去。
邱子珩正在皇廷海逸的总统套房里批阅文件,一阵不紧不慢的门铃声猝然打断他的注意力。
该不会是Jeff来骚扰他了吧?
邱子珩看了看指向十一点的表针,不自觉地裹紧睡袍。自从收到死Gay送来的小裤裤之后,他每每看到对方那张灿若桃花的脸庞,便控制不住地菊花发紧,寒毛直竖。再这样发展下去,他真要考虑一下是否该换个助理了。
然而,打开门——邱子珩的菊花忽然不紧了。
乜斜一眼门外的女人,他不冷不热地问:“你……”
他的声音在女人猝不及防扑进他怀里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好柔软的胸脯,好清淡的发香,好暧昧的姿势,邱子珩如遭电击般怔住了,饶是再如何坐怀不乱,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他也难免不会军心大乱,热血沸腾了。
卧槽,你不要这样考验老子的定力好不好!
他控制住回抱顾良品的强烈冲动,作势干嗽着嗓子,一本正经地提醒道:“顾良品,你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他扔到地上的脸皮还没捡起来,心里窝的火也没退散呢。
闻言,顾良品的身子猛地一僵。
这样都不行?
这男人也太难哄了吧!
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就像是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倏地浇熄了顾良品的满腔热情,以及那抹意乱情迷的错觉。
幸好她还备有后招。
她尴尬地向后退了半步,抬起那张因羞愧难当而绯红得不像话的脸颊,讪讪一笑,“我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
说着,她故作镇定地把手里的纸袋递到邱子珩眼皮底下。这件礼物可是她刚才特意从公司又飞车回了趟邱家取来的。
“你的反应弧也太长了吧?我的生日都过了几天了?”话虽如此,他却是不客气地接过袋子。
拿别人的手短,邱子珩的脸上的寒冽退去几分。不过,掏出里面的东西一看,他忽地抽了抽嘴角。他抖落开一件纯白色的、印有喷火葫芦娃头像的T恤,挑眉问:“你觉得我穿这个真的好吗?”
“当然好了!和你的微信头像特别般配!”要是再配上Jeff送的粉红色小裤裤就更萌萌哒了,顾良品迅速脑补一下那副画面,在心里给他点了一百个赞。
见男人摆出副便秘的表情,一声不吭。她提议说:“要不你换上试试?”
“不要!”
“求你了,试试吧,我想看。”顾良品嘟嘴撒娇。
“……嗯。”
见对方终于出现了松动,顾良品一阵窃喜,赶紧拍掉手臂上冒出的那层鸡皮疙瘩。这辈子她头一次对男人卖萌,没想到效果——很好。
顾良品怕自己流鼻血,不敢看他赤裸上身换衣服的样子,她默默背过身,说:“其实我是记得你的生日的,但是公司临时安排出差,我也没办法……”她刻意忽略许嘉盛的名讳。
这番话多少令邱子珩有些受用。不出片刻,新衣上身的男人一个箭步绕到她面前。有葫芦娃大兄弟的加持,邱Boss邪魅狂狷的气势瞬间回升,他大手一挥,霸气十足道:“行了,你甭解释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顾良品忍俊不禁地瞅了眼他和他身上的“狂狷二人组”,她的神智有片刻陷在他的目光里无法自拔,他眼睛里的笑意,那么的摄人心魄,她吞了口唾沫,利落地蹦出一个字:“说!”
“你有没有告诉许嘉盛我们的关系是假的?”他决定把心底的最后一团大疙瘩丢给这个女人来解。如果她能解开,两人从此以后就可以继续愉快的玩耍了。
“必须不能啊!我又不脑残!我就算吃多了喝高了也不可能碎嘴和他说这个啊!”顾良品不由瞪圆眼睛,满面诧异地问:“你怎么想起这茬儿了?”
舒爽!解气!邱子珩压抑数日的心情豁然开朗,拨开云雾见青天就是专门用来形容他此刻的感觉的。但是,转瞬他的语气一沉,“许渣渣亲口告诉我的。”
顾良品不由拧起了眉毛。
许嘉盛劈过腿,偷过腥,是他先不要她的。她到今天依然清晰地记得,他当初转身离开时的淡漠背影。而事到如今,他为什么要给她和邱子珩使坏呢?
邱子珩本来不愿意再提渣渣的事儿惹小房东心烦,却又不得不提醒她长点心眼,“你别狗改不了吃屎,老在一个人身上栽跟头!他都阴过你一次了,你是不是还想被阴第二次啊?!”
顾良品的神思被他打乱,皮笑肉不笑地回敬说:“这次被他阴的人是你好不好?!”
“我这叫……关心则乱好嘛!”
“……”
其实,邱子珩这些天冷静下来,也发觉事有蹊跷。
在Gay吧给Tiff庆祝生日那晚,小房东曾问过他“如果你每天必须面对你最不想见的人,怎么办?”他不谙实情,用一句玩笑话把话题带偏了。后来他算了算,当时正好是许嘉盛到NC集团履新的日子。既然许渣渣都是她最不想见的人了,她又怎么可能跟他敞开心扉呢!
现在真相大白,邱子珩顿感血脉畅通,幽深的黑瞳里闪过一瞬贼亮的光,他朝顾良品魅惑一笑,“你今晚留下来睡吧,明早我跟你一起回家。”
“呦,闷骚小娘子闹够了别扭,终于肯回家了哈。”顾良品不忘揶揄他一句,才大喇喇地答应:“行,时间不早了,咱俩赶紧洗洗睡吧。”
闷骚小娘子?!邱子珩恨恨地腹诽,他真有那么矫情么!
顾良品舒服地裹着柔软的被子,一脸满足地侧身躺在大床上,她闭起眼睛把自己调整到睡眠状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依稀夹杂着男人哼唱出的愉悦小曲,恰似上好的催眠剂。
这个澡邱子珩洗的有点心神荡漾。不知是不是热水导致血流加速的缘故,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出现了某种蠢蠢欲动的征兆。
顾良品正欲进入梦境的当口,水流声忽然断了,歌声也消失了。仿佛一首好端端播放着的催眠曲被人强行按下“Stop”键,她立马睡不着了。
洗手间里,邱子珩关上水龙头,拿起Jeff送来的那条粉红色的低腰紧身小裤裤凝神片刻,最终他一咬牙——穿上了。既然是小房东挑选的颜色,想必她是极喜欢的。
十分钟后,邱子珩气宇轩昂地从洗手间走出来了。一件质地精良的雪白浴袍加持,衬得他古铜色的皮肤愈加性感迷人,腰间松散的带子以及大敞的浴袍领口,将男人胸前两块坚实的胸肌勾勒得若隐若现……
顾良品没敢翻身,只偷偷用眼尾的余光瞄了眼刚出浴的男人,这一看,她的心跳瞬间就提到嗓子眼儿了,这男人大晚上的这么不要脸真的好嘛!她慌忙合紧眼睛,再不敢乱转眼珠子。
柔和的灯光为房间氤氲起一抹暧昧之色,床上女人的睡颜看起来温柔乖巧。这画面太美,邱子珩的太阳穴突突猛跳两下。他二话不说走到床边,一下子掀开被子,利索地爬上了床。大脑里经过一番快速的天人交战,他伸出手臂,从顾良品身后抱住了她。
电光火石间,她感觉到大床的另一侧稍稍凹陷下去,紧跟着,她的后背骤然一热。
他靠近,气息将她包裹,顾良品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就僵住了。她只觉热血冲头,自己就这样被卷入男人炙热而宽厚的身躯里。
等等,他要干嘛?!
两人前胸贴后背的暧昧姿势,刺激得顾良品的脑瓜仁“嗡”一声炸开了!邱子珩的薄唇擦着她的耳垂,呼出的热气带着一丝急促,一丝粗重,若即若离地喷洒在她的颈部,男人性感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廓边响起:“小房东……可以吗?”
可以你妹!卧槽,这是要搞出人命的节奏啊!
顾良品果断放弃装睡的念头,她诈尸一般蹬了一下腿,扯着脖子红着脸低吼:“邱子珩,你别耍流氓成不成?!”
男人的身躯僵了僵,眼眸一黯,语带不满:“刚才不是你说的‘咱俩赶紧洗洗睡吧’?”现在人家洗好了,她怎能出尔反尔不让睡了?
“咳咳!你脑补的太厉害了吧!”顾良品嗽了嗽燥得冒火的喉咙,挣开他的怀抱,一骨碌翻身坐起。她拍了拍松软的大床,“我的意思是我睡这里,”她又指了指三米开外的沙发,“你睡那里!”
太缺德了!邱子珩的俊脸上闪过一抹幽怨,他躺着没动,恨恨地吐槽:在家就睡沙发,到自家的酒店还是睡沙发,他都快睡成腰椎间盘突出了好不好!
见他不挪窝,顾良品用手指戳了戳他,催促说:“你等什么呢?怎么还不下床去?”
“……知道了。”
一夜好眠。
隔天正好是周末,精神焕发的顾良品和腰酸背疼的邱子珩在酒店吃完早餐,打道回府。
邱子珩不要脸地蹭小房东的车坐,一路上悠哉悠哉地轻哼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绽笑颜,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
坐个车都不让人省心,顾良品白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欠受奴役苦!”
“……”真是够了,他受的苦已经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