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三十分,汽艇已经接近了圩头镇。
船舱里,徐铮山一声命令,大家又都作好了战斗准备。
汽艇减缓了速度,慢慢前进,一会儿来到了圩头镇水陆道路的一个交汇处。这里是敌人一个重点哨卡,岸上有十几个日军,路上有栏杆,河里有小船巡视。
汽艇驶近哨卡,守兵作手势让汽艇停下。
苏振明把汽艇靠岸,陈然带着马明走上了堤岸。
岸上迅速跑来一名日军小队长,向陈然敬礼报告:“少佐阁下,我奉黑木队长命令,在这里等候你们。”
陈然拿出通行命令,给他看了。小队长又是敬礼,道:“少佐阁下,你们可以走了。”
陈然有心打探一些情况,正在寻思,小队长又道:“请问长官,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这句话话提醒了陈然,心道:“小分队从昨晚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进食,大家都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我得让他给我们一些吃的。”一拍对方肩膀,笑道:“少尉,我们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要走很长路程,请你马上给我们弄点干粮来。”
小队长回道:“少佐阁下,你们可以去我们的驻地用餐,”
陈然道:“不行,时间来不及了,拿点干粮就行。”
小队长两眼四顾,看见岸边街上有一家包子铺子,这畜生脑筋倒也来得快,马上有了主意,挥手招来两个士兵,冲他们叽咕几句,扬手一挥。两个士兵立刻冲进包子铺,不一会儿从里面抬出来两笼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
士兵将包子抬到了船上,蒸笼散发热气,透出一股肉香。陈然见了哭笑不得,这畜生竟拿老百姓的东西来作好人。也没有办法,还得向鬼子队长道谢。不过告诉他:“我们是皇军,日中亲善,应该给老百姓补偿哦!”鬼子队长嘴上答应了,陈然心想:“这畜生多半是敷衍我的,等到我们走后,绝不会真的去作,看来包子铺老板多半又是陪了。”再询问:“我们现在一直去杨镇,请问还有多少路程?”
小队长道:“按你们汽艇的速度,下午一点多就可以抵达了。”
陈然挥手谢过,与马明回到船上。
苏振明立刻开船。汽艇很快驶离了圩头镇。
出了圩头镇,陈然示意战士们午餐。大家掀开蒸笼,几十个包子热气腾腾,大家也都饿了,吃完一笼,再接着下一笼。汪明山一边吃着,一边嘀咕:“这是小鬼子抢来的,老子吃了可不领情。”同志们都笑起来。他又道:“不过陈连长也真是有办法,处处想着我们,知道我们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吃饭了,编一通瞎话糊弄鬼子,让他们立刻来孝敬我们,这我得谢谢陈连长。”大家听了,又是一片笑声。
汽艇飞速前进,很快进入了敌占区中心,这里河道宽阔,两岸炮楼和据点接连不断。沿途河道来往的船只也明显多了起来,有日军小炮艇汽艇相向而过。徐铮山看了不免紧张,思忖如果不是陈然伪装日军,拿了石原的通行命令欺骗敌人,要想通过这么严密的封锁区域绝非易事。他命令小分队战士们继续保持战斗准备,陈然也知道情况危险,为预防万一,吩咐机枪手孟得江换了日军军服,在舱顶上架起了缴获的歪把子机枪。
汽艇继续前进,两岸田野和村镇不断地向后掠过。一路前行倒也无事,偶尔见到岸上有日军小部队经过,对汽艇也是不闻不问,甚至还有扬手打招呼的。
当天上午九点以后,石原召集来的各支部队已经在淤滩地周围集结到位,看部队把淤滩地围得铁桶一般,石原完全放心了。知道小分队已经被兜在网里,现在最关键就是必须把网口扎紧了。
石原命令部队首先抢占制高点,选好地形,架起机枪和迫击炮,将所有出路全部封死。然后命令部队分为三层,前后保持一定距离,开始向淤滩地核心搜索前进。
淤滩地另外一面是运河,也已经被汽艇完全封锁。艇上架着机关枪,鬼子射手趴在舱顶,虎视眈眈盯视河面。
这就是石原从华北日军扫荡八路军学来的所谓新战术,“铁壁合围”。
日军队伍在前进,一个个鬼子兵睁大了眼睛,握紧了三八大盖,在淤泥地里拨开丛丛芦苇,小心翼翼趟水前进。
石原坐在东洋大马上,看部队层层叠叠向淤滩地核心推进,心想这一回小分队肯定跑不了了,命令冢夫:“你们伊藤武士队立即作好准备,一旦发现小分队突围,就给我立刻扑上去咬住他们,特别是他们队长,尽一切可能活捉过来,我们把他剖腹挖心,为玉碎的皇军士兵报仇。”
一个多小时后,各支部队终于汇拢到了芦苇丛空地边缘,石原怎么看也没有发现新四军部队突围。一队队士兵拨开芦苇,小心探身出来,却是你看我,我看你,大家彼此彼此。
他们相互询问,什么也没有,压根就没有什么小分队。
部队完全泄气了,兴师动众这么长时间,原来竟是瞎折腾。许多士兵疲惫不堪,干脆坐到了地上。
石原怒气冲冲过来了,知道一无所获,气得脸面发青。身后几个队长比他更加恼怒,骂骂咧咧:“全是侦缉队那个白痴给害得,如果再找不出一点线索,回去以后我们非得逼着他自杀剖腹。”
汪伦跟在石原后面,知道情况不妙。来到空地见到窝棚,飞快跑进去查看。一会儿满脸激动出来,叫了石原快跟他进去,指着地上被翻出来的裹伤绷带,告诉石原:“大佐你看,这些遗留的绷带,说明小分队一定来过。”
其他军官也跟进来了,汪伦又指着灶台告诉众人:“你们看,这个灶台非常干净,一定有人收拾过。”他又转身去扒拉灶膛里灰烬,告诉别人:“这些灰烬非常新鲜,说明不久前有人在这里作饭。这里是荒僻野地,这么寒冷的冬天,有谁会来这里呢?只能是新四军小分队,看来他们发觉有危险,提前一步跑掉了。”
石原仔细查看,心里清楚了,小分队确实来过,只不过现在又被他们逃脱了。他恼怒至极,一连串质问自己:“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又去了哪里呢?”
冢夫一百八恨恨道:“他们一定是昨晚离开的,袭击了我的武士队,却没有回来。”
冈田道:“我们皇军如此围剿,声势浩大,他们肯定知道,不会再回来了。”
石原道:“那他们会去哪里呢?”
汪伦咋呼起来:“现在他们没有了躲藏地方,一定会向根据地逃跑的。”
这句话提醒了石原,马上想:“是的,小分队肯定已经在逃跑路上了,但是他们会往哪个方向逃跑呢?情况紧急,必须迅速锁定,否则错过了时机就来不及了。”
石原正在琢磨,又一个小队长急匆匆进来,大声报告:“大佐,在芦苇从发现情况,快速纵队一个曹长,三个士兵被杀害,我们已经把他们抬来了,尸体就在外面。”
石原急步来到外面,看到四个士兵满身血污躺在地上。再查看伤口,两个被割断喉咙,一个被刺破心脏,另一个并没有伤口,翻转身子,脑袋软绵绵耷拉下来,一摸脖颈才知道颈骨已经完全折断了。
冈田马上道:“这是我们派出的尖兵,他们被杀害说明我们来的时候敌人仍旧在这里,他们是刚刚逃掉的。”
石原和冢夫察看伤口,抬起头来相望,不约而同想到:“又是那个支那军官,他已经杀死了我们几十个士兵。”
石原愤怒向其他军官责问:“敌人就是在你们眼皮底下逃跑的,难道你们所有人就没有发现吗?”
所有军官吓得低下头来,不敢喘气。
石原大声训斥:“你们统统的混蛋,现在赶紧回你们的防地,给我把所有道路封锁起来。新四军跑不远的,发现情况立刻报告。如果再有失职的,我立刻枪毙。”又对冈田冢夫命令:“立刻去羊河集,那里是封锁线中心,我们坐镇那里,一旦发现敌人从哪里偷越,我们就立刻截住,看他们怎么逃跑。”冢夫道:“大佐,应该马上派一支先头部队赶往羊河集,告诉河边中尉,通知所有封锁线部队立刻进入紧急戒备,务必不能让敌人再溜掉了。”
石原立刻命令冈田派一支小部队出发了。
十一点十分,快速纵队和伊藤武士队乘坐汽艇重新踏上了运河东岸。石原率领部队又开始了急行军。
大队人马蜂拥前进,可是这里只有田埂小道,许多地方摩托车无法通行,士兵们只得下车推行。气得石原大骂:“八格牙路,支那人统统的八格牙路,落后的国家,破败的农村,连一条像样的道路都没有。”
部队渐渐拉开,蜿蜒了很长距离。七绕八弯,折腾了很长时间总算才绕上了大路。
石原和冢夫冈田一起骑马前行,石原此刻实在是沮丧恼怒,自接到南京命令跑来江都,原以为新四军小分队身负使命一定会拼命逃窜,日军只需严密封锁,重兵追杀就是了。自己就像一个猎人,手持双筒猎枪,携带了猛禽猎犬去追击逃跑的兔子。没想到兔子不但没有逃跑,反而变成了一头暴狼。这头狡猾的暴狼躲在隐蔽处窥探,瞅准机会就狠狠地反咬猎人一口。石原现在知道了,小分队根本就没有急于逃跑,反而与他周旋捉迷藏,最可恨竟敢袭击江都城,让他遭受重创。石原决定改变思路了,必须重新认识对方,一下子抓住脉门,狠狠掐死对方。冢夫一百八现在也不敢狂妄了,原先听石原警告小分队里有可怕的武功高手,根本就嗤之以鼻,反而鄙视石原怎么这么胆小。认为武功一说只不过是当年八国联军进北京,中国人义和拳红灯照自我吹嘘如何如何,结果不就是被打得一败涂地。看了刚才被杀死的四个士兵他惊秫忐忑了,知道对方武功完全超出想象,六七百人部队剿杀,这个支那军官竟敢来去自如,给他一个下马威,又鬼魅一般无影无踪消失了。这个畜生不知不觉竟想起了中国人一句老话:“当有勇者,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吓得一缩脖子,暗自嘀咕:“难道中国真有这种可怕的人吗!”这畜生恶狠狠下了决心:“若再发现新四军小分队,对付这个有武功的支那军官,我也不和他玩别的了,集中全部伊藤武士队,给我乱枪扫射,看他还有什么能耐?”
一个多小时后这伙敌人终于赶到了羊河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