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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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算账

今天是个大太阳天,我将采来的新鲜草丢到马厩,算是给小黑一点福利了。

柳棠站在我身边时,一张小白脸上总是挂着浓浓的忧愁,被我打发着去午休了。我独自一人磨磨蹭蹭地将草给小黑喂了过后,又磨磨蹭蹭地踱步去了厨房。

药炉上咕嘟咕嘟地煎着药,我在折清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将那药水倒出来些,浅尝了一口,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折清撑着头,饶有兴致、直直地瞅着我愁眉苦脸的模样,噙了丝笑,道:“苦?”

我屏息喝了一大口,连舌头都伸不直地猛点头,原本听他这么问,便以为他能在这穷乡僻壤之中弄出来点带甜味的东西给我。没想他不过笑了笑,毫无怜悯地换了个话题:“你既然已经决心去寻落灵儿,我并无话说,不过一点……你要去寻她,需得两日过后。”

我早知道柳棠同我的那点小九九不至于能瞒得过折清,而他既然能面不改色地提及这件事,我也明了自己是完完全全地陷入他的控制中的,大抵就连脑中想的是些什么,都能被他一五一十地猜中,故发自肺腑地道一句:“老大实在英明,不过为何非得是两日后?”

折清悠悠道:“我还是想看看你将这些死灵草喝完的模样。”

“……”

折清表达出他对我去寻落灵儿一事深深的不看好,我来来回回地想,也想不透落灵儿如今法力被封,还能对我有何阻碍。纵然想不通,也因为折清的这一句话,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当然我也明白,落灵儿给我璃音的下落,定当是因为想我帮她解封,可我没打算让她活着告诉我这个消息,解不解封,也就没了意义。

当夜睡觉,我莫名地摔到地上磕了头,咚的一下,发出老大一声,我抱着被子,抬头望着床上淡定看书的人,一阵抑郁。

我纵然是睡得沉了些,但身上还是的的确确有感觉的啊,老大你这么堂而皇之且莫名其妙地将我丢下床真的好吗?

我正要再爬上去睡,折清翻了页书,暖色的灯火洋洋洒洒,竟叫我瞎了眼地觉着他如今的模样看上去一派温和。

“柳棠唤了你几声了,让你过去一下。”

我揉了揉眼睛:“可这都三更了。”

折清没再搭话。

我认栽地垂了头,披上外衣,趿着鞋子就往外走。可走到柳棠的房中,却发觉他早已睡下,床头的灯都灭着。

我心中哀号一声“天杀的,又被耍了”,郁郁想要关门离开之际,身子却自发地一定。

我回眸细细瞅着柳棠的面容,发觉其鼻息之间隐隐有浅淡灰色的气泽,萦绕不散,眉间紧蹙,像是梦魇一般,低低地唤了一句:“千洛。”

这气泽我很是熟悉,正是落灵儿的煞气。

翌日清晨,我环着抱枕坐在阶梯前将醒未醒之际,折清坐在我身边问我:“若代价是柳棠的性命,你是不是也非得求得璃音的魂魄?”

我想了想,低声答:“我不会让柳棠死,璃音的魂魄也要拿回来。”

折清静了一阵,我以为他会笑我虎落平阳,还是自不量力。可他却只是道:“就这样留在凡界不好吗?”

我垂着尚且晕乎着的头,靠着抱枕,小声道:“其实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与我而言即便是住在冥界也无甚可挑的。可是折清,我想千溯了……我想回家,想木槿,想……夜寻。”

“……”

这时折清便就坐在我身侧,不再言语。清风过时,可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叫我心中一阵莫名地紧促。我垂着头,稍稍移眸望着折清的侧脸,略觉恍惚。

说不清我有多久没有正正经经地直视过他的容颜,每回看他,便觉心绪不宁又似上了瘾一般,舍不得挪开眼去,怎么看怎么合衬。

前世尚且说得通,今世我独爱纤细魅惑的男子,真若是改了性格一般。

记得前世上一次面对夜寻如此的时候,我巴巴地跑去问养大了自家夫君、在情路上颇有经验的木槿,木槿道:“这世间那么一些人,譬如那夜寻,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勾得芳心无数。姑姑你本身是没错的,慕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需得多加谨慎一些,万一给其一颦一笑勾了魂,就不合衬了。选夫君么,怎么能光看脸呢?得若小舅那般,万般皆好,才是真绝色。”

我觉着情路上的老前辈就是老前辈,最后那一句尤得我心。我对夜寻,大抵是不敢存那么一份心的,后来有了折清,便更加看清自己的内心。

故而这心悸,乃是我颜控的一大体现。我这所谓独爱一款的颜,不过也只是看脸的程度,诚如折清这等模样极佳的,也就可忽略了类型去了。

我挪开眼,心思稍沉。只是我需得更加小心,小心不要重蹈覆辙,又给他勾了魂。有那么一种悲哀,就是在一处悬崖跳两次。后想想,这怎一个蠢字了得。

老大既然开口,我便老实巴交地在屋内蹦跶了两天,没有出门。

柳棠时刻紧盯我的神情,恨不得将他那“地下工作”进行在明面之上,当着折清的面与我多加疏通疏通。幸得折清早就知道,不然这得露多大的馅,他才肯放过我。

但是有折清在,其功效远比引魂铃更为直观,但凡是偶尔从我院中飘过的女鬼,便如同被捏了控诀一般,在我院中方圆的百丈驻扎下来。既不上前,也不肯离去,密度极高地堆积在那儿,让我推开个门都要失一趟半天积攒下来的食欲。

我自然理解她们的心境,折清便似那高岭之花,仰望便足够,再也提不起那个胆子靠近。

等到两日过后,我英勇就义一般咕咚咕咚喝下死灵草熬的药汁,在原地打着战儿,缓了良久才对折清道:“老大,我觉着咱们过去的时候都能带着一个鬼兵女子军团了,哈哈,也算是声势浩大了。”

折清凉凉道:“也是,随后阴兵就能在你进城之际,一刀把你挂回冥界。”

我苦得牙齿依旧打着战儿,纵然是被折清凉薄地奚落了,心底却很高兴:“哎嘿嘿,把这碴儿忘了。”

实则我是想问他会不会同我一齐去,他若能去,我底气便足了不只一分两分,简直是能横着走的节奏。而他既然顺着我的话回应,便就是意味着答应同行了。

果真,我整理东西,稍作乔装,披戴上麾衣出门时,折清和柳棠都在门口等着。

我看了看右边衣冠楚楚的柳棠,再看看蓝衣淡泊的折清,心里咯噔一下,只觉脑中有点窒息。“那个……咱们这是要进城,你们一个魔一个仙,这么光明正大没关系?不……不披个麾衣什么的?”

柳棠奇怪道:“左右你现在又不是一具骨头了,还费心遮掩个什么?不就是个人的模样?”

我纵然顿时醒悟自己是喝了死灵草的人,不会动不动化白骨了,但面对着柳棠还是底气颇足地挺了挺胸膛:“做贼心虚你懂吗?我是个有原则的人,万一吓着人了怎么办?”

折清扫我一眼:“别闹。”

我垂头,霎时蔫了一截:“哦。”默默然将连帽的麾衣解了,抱在手臂之间,一行人终于出发。

期间,我听见柳棠小小地啧了一声,埋怨道:“就知道欺负我。”

我在心底啧了一声,那折清欺负我,我连说出来都不敢,谁更惨?谁?

落灵儿给柳棠道的会面地址是城中繁华街道的一处寻常酒楼,她这意欲很是明显,一是为了消除我心中的芥蒂,二也是为了寻一处众目睽睽的地方,保她谈判期间暂时性命无忧。

当时我便警告过她不要再接近我,既然是她自己找上来,心中定当也思虑过自己的后果,抑或是同当年那般,准备扮猪吃老虎,狠狠摆我一道。

我原是本着一派谨慎小心的心境入的城,后才觉凡人之直率热情,实在大大超乎我的想象。自进城之后,便不住有人往我手中塞着红艳欲滴、煞是好看的樱桃,但往往我还没来得及道谢,那人便一溜烟地垂头走了,有男有女。我深感莫名其妙,便试着尝了几颗,委实是香甜可口,缓了缓我三日以来被药物折磨得将要苍老的肠胃。

后来到了酒楼,听店小二介绍说,此城盛产樱桃,赠樱桃于自己意愿亲近之人,是这地方的习俗。我想起方才数名女子红着一张小脸朝折清靠近,结果被他一眼冷漠愣在原处的情境,莫名心生同情。

我觍着笑凑到折清身边坐着,将自己满兜的樱桃给他递过去两个,嘿嘿道:“凡界真是个好地方,我在魔界可没受过这种待遇,可见我的模样至少还是生得颇为平易近人的吧。”

我原是自卖自夸地嘚瑟而去,折清偏首瞧我喜不自胜的笑容,清润的眸中稍稍荡开一圈涟漪,竟是浅浅笑了,清雅绝伦。

“你若是不开口的话,的确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