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尽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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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以为他被制服,事实上控制局面的始终是他(3)

叶余生走出酒店,回身望着这座奢华的建筑,心想,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再踏足了。她哪曾想到,不久后,她将会成为这里的一名正式员工。

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旁等待红灯,同往日一样的姿势,双手抱怀,拥住自身,就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联,眼神平静地望着前方,孤独而坚定。目光不会被任何人所转移,脚步也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这是她独处时一贯的样子。

在周围人的眼里,比如阿姜、管川,还有管姨,他们一定认为她很没心没肺,好说话,基本不会拒绝别人提的要求,这是她的软肋。装傻充愣,是为了保存她为数不多的这几份感情。

她像个悲伤的小丑。

小丑以戏谑夸张的表演将欢乐留给看客,剩下排解不开的抑郁留给孤独的自己。

穿过这条主干道,是B市一个繁荣的商业广场,属于千树集团旗下的投资。新建的几栋住宅大厦依傍着购物中心和美食娱乐城,这景象和几百米之外她租住的破旧的民宅,形成了莫大的落差。

巨幅的奢侈品广告,像是在嘲笑着这座城市每一个上班族的钱包。

她从大屏幕旁走过时,灯光亮了起来,把她的脸映衬得雪白,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周深信为某二线护肤品做的代言广告。

随着画面跳动,光线忽明忽暗,遥遥望着,她是那样渺小不堪,和身后屏幕上正闪动着水润肌肤的周深信比,相形见绌。简直是萤火虫遇到星光。

突然间,四处全部都黑了下来,整个广场陷入漆黑一片之中。

人群中哗然声不断,议论纷纷,莫非是供电故障,还是遇上地球日停电一小时?再浪漫点,是哪位男士要求婚吗?似乎可能性都不大。

然后,灯光渐渐亮了,人们从广场屏幕上闪出的讣告里得到了答案,其实大家早就从报道里知晓任道吾辞世的消息。

“任道吾死了?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大一笔遗产,他的儿女可是舒坦了,我听说为争遗产还闹得纷纷扬扬。”

“除非明天全场一折,就当是普天同哀吧。”

众人议论着,他人的生死在自己的眼中还没有商场折扣来得重要,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千树集团作为上市企业,想必是顾虑董事长去世的消息会引起股市上的骤然波动,所以讣告拖到葬礼结束后才向公众宣布。但事实上因为遗产纠纷的事,稍微关注点商圈新闻的人都知道。

任临树,这些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

不知商场会不会有促销活动呢?她想起管川惦念了两个月的那条巴宝莉围巾。

她和管川打算七夕去领证,不摆喜酒,简简单单。她除了阿姜这个闺蜜以外,在B市,无亲无故。十几年前,是管姨收留她,尽管她自痊愈后,就独自生活至今,但若不是管川母子的救助,她恐怕早已病死路边。后来,学业上得到管川的经济资助,在巴黎被驱逐回国时,也是他的那句“回来吧,嫁给我”给她支撑。

说来十分戏剧性,管川的职业恰和她哭丧相反,他是司仪,每天都奔波于各大婚宴中。求婚时,管川买了一枚钻戒,一千九百九十九块钱,钻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主持过很多婚宴,见证过那么多新人,可我却不能给你一场婚礼,这是我欠你的。将来,我补给你,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管川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买完围巾,乘手扶电梯下一楼,管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今晚来我们这边把饭做一下,我还在打麻将。你顺便买些卤牛肉,川儿爱吃,不然等你菜烧好,川儿的胃都饿坏了。叫你搬过来和我们住一起,你也不同意,做个饭都不方便。”管姨开口说了一通。

她也不作辩白,和声说:“好……”

无意的抬眼间,她握着手机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看着站在一楼香奈儿专柜的管川,他正挽着一个肤白微胖的漂亮女孩,两个人有说有笑,正在购物。

“管姨,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她随即挂断电话,往管川身边走去,竟出奇的平静。

就在她电梯快抵达一楼时,竟又莫名其妙地停电,整个商场陷入黑漆漆的一片,周围的人乱成一团,甚至还有人阴森森地说:“不会是死去的任董回来了吧……”

几秒后,灯亮了。

她面前的管川和漂亮女孩也不见踪影。

仿佛是见到了海市蜃楼。

她没有追出去。

来到管川的房子,她脸上挂着无法掩饰的憔悴,见管川已经在家,对着电脑在忙。她什么也没说,蹲在狭小的厨房里择芹菜叶子,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霉气。心口突如其来涌出的悲伤,一波又一波。

她将手遮在额头上,轻声地哭了。

管川走进厨房,倚着门,踌躇地问:“你……是在哭吗?”

“没有,哭是我的职业病,我只是在练习而已。”她很平淡地说。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她干脆地拒绝,接着又说,“你喜欢的那条围巾,在茶几上。”

“好贵,以后别给我买了,你留着钱自己买些像样的衣服。”

她话锋陡然一转:“把你身上的衣服换掉吧,香水味太重了。”说完,她低下头继续择芹菜叶。

管川慌张地连表忠心:“你别误会,这是今天一位伴娘喷香水时,我就站在边上,我可没有和别的女孩有什么亲密行为,再说很快我们就要去领证了,别胡思乱想。”

“我相信你。”她望着管川的脸,想看清楚面前这个男人的真正表情。

她没有捅破窗户纸,给他时间去处理,日子暂且过一天是一天,不想去对抗目前的关系。甚至她也怀疑自己对管川的情感,她冷静得自己都难以置信。

同时也开始理性地认识到,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晚饭之后,管姨拎着钱包再次去了麻将馆。

两个人显得尴尬起来,不知从哪时起,他们一起相处的时间,多是在沉默中度过的。一个是婚礼司仪,一个是葬礼哭丧,出于忌讳,她很少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工作的事。

因为管川说过,每次在外面,有人问起他女朋友的工作,他都不好说出真相,特别是和顾客闲聊时被问起,他更是不会说,他的客人都是喜事当先。

管川的理想是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婚庆公司,她手边也有一些积蓄,她原本是打算买房用的,但她想拿出来支持他创业。

每次听管川谈起对婚庆事业的构图,他总是高谈阔论,她就在一旁听着。哪怕再遥不可及的梦,她也会尽自己微弱的力量去支持。

管川救过她的命。

“你搬过来,和我住一起吧……现在凑合住这儿,明年动迁,咱俩至少和我妈加一起能分两套房……”管川欲言又止。

“不用了,以后再说。”她做好清洁后,拎起包,推门出去。

“为什么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却不肯亲近我,仍冷冰冰地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娶你不是要你给我做饭洗衣服的,叶余生,你到底爱我吗?还是你心底里根本就只有那个人!”

管川的手机响起,他挂断,再响,他又挂断。

“接你的电话吧,我走了。”她下楼。

并没有亲眼见证所谓的出轨,也就无法从中探寻根究。就这样的局面,他们还要走入婚姻?

她坐在公园僻静之处的长椅上翻看手机,在近期的通话记录里,看见任临树的手机号码,脑中浮现他的脸,她没有存储他的名字,但他却和这串号码一样深刻。她想,如果当年她和他没有失散,后来他们是不是会一直在一起,不曾分开过?

不错过有关任临树的任何新闻,用早几年注册的无名小号,关注他的微博,将他近五年的微博都看了一遍。他去过很多国家,他每年,都会去一次长白山。

你在纽约的黑夜,在上海的白天,在印度洋的清晨,你在长白山的雪地,你在任何地域任何时间,唯独不在我身边。

将嫁给他人,却如此失控地想着另一个男人,她为自己感到可耻。

叶余生,醒醒。

[3]“哦……我打错了。”

位于郊外的任家别墅。

任临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公司的上班时间。他有着商人谨慎性和大局观,年幼经历孤独、贫穷、丧母,再加上任道吾持续十年对他的用心栽培,训练出他面对危机的从容不迫。

眼下将面临何种局面,他洞悉得十分透彻。

尽管他名正言顺地接任了千树集团,但这不过是刚开始。赵裁不会善罢甘休的。

任枝穿着一件棕色睡袍,打着哈欠走下楼,赵裁则紧跟其后,贴心而又紧张地说:“当心点,你可是怀有身孕的人啊,你肚子里,是爸爸唯一的亲孙子,血脉相传。爸泉下有知,该多高兴啊。亲生儿子又怎么样,我们这儿还有爸的亲孙子。”

“姐,恭喜你。”他因这个消息而惊喜,自己要当舅舅了。

“恭喜?你哪来那么多的好心,伪装保全爸爸的声誉,甘愿背负养子的身份,保护我和我妈,其实你等的就是这一天,我没说错吧。真是卧薪尝胆的励志故事啊。你把我妈气得卧床不起,你的存在,就意味着背叛,她像个傻子一样抚养自己丈夫在外面的私生子,被欺骗了这么久。而你却迎合炒作,高调拿出亲子鉴定,你的目的达到了吧,既打压了我们,又拔高了自己,还站稳了脚跟。”任枝句句锋芒。

“姐,你好好养胎,公司的事,不要再插手,我不想与你为敌,毕竟我们有血缘关系。”

“血缘关系?好笑,你是我爸的亲生儿子,可那又怎样,不代表我就认可你是我亲弟弟。别忘了,我们可是同父异母。你不是养子,那就是私生子,都见不得人。听说你在公司里当着下属的面,称呼你姐夫为赵助理,是吗?”任枝站在阶梯上,不服地质问。

一旁的赵裁,又委屈却又看似通情理地说:“没事,我本来在公司就没有什么地位,一直也没做出什么成绩,小小一个助理,别人爱怎么议论我我不在乎,新任董要树立威风,我自然要配合嘛。”

“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和规定,我没有别的意思。”他隐忍,坦诚地说。

“我在家也没见你对你姐夫有多尊重。我知道你瞧不上他,你对他有偏见。可你别忘了,你姐夫也是这个家里的人!你要是但凡还有一点良心,就该扶植你姐夫上位,而不是让他连你手下梁赫的脸色都要看!”任枝耿耿于怀的是,曾亲眼目睹梁赫指挥丈夫去机场接客户,结果因为时间延误,客户被竞争公司接走,造成一笔重大的损失,梁赫大发雷霆,问赵裁是不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任临树做出口头让步:“梁赫向来对事不对人,他哪里有冒犯,我自会处理。”

任枝嗤之以鼻:“处理?你的心头之腹,执行的该是你的吩咐吧。如果你愿意挺你姐夫当财务总监的话,你看公司员工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毕恭毕敬一些呢?”

“财务总监一直是由李厉担任,你觉得他有何能力去取而代之?”他直截了当地反问。

他不想再继续这次谈话,以引得各自不悦,索性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