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略
严裕棠(1880—1958),号光藻。原籍江苏吴县,沪西严家宅人。民国著名实业家。
19岁进英商开办的老公茂洋行当学徒,继任洋行主皮文斯私人助理,后进公兴铁厂当跑街、副经理。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在杨树浦太和街与人合办小作坊,取名大隆铁工厂,从事纺织机器修理。光绪三十二年独营大隆,并承制上海英商等自来水厂水管闸门,并仿制农业机械。1912—1914年改以修配纺织机件为主,代制美商恒丰洋行纺织机、面粉机的传动装置,迁厂于平凉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大隆机修业务兴旺。继建厂房于大连湾路,由子庆祥任厂长。工人300多人,资本为开办时的20倍。1924年在光复西路购地60余亩(大隆机器厂现址),建造厂房,业务也由纺织机件修配向机器制造方向发展。1926年迁入新厂时,有工作母机200余台,职工1300人。1925年春,合伙租办苏州苏纶纱厂,建立光裕公司,总管大隆、苏纶2厂,实施棉铁联营。1930年又在苏州建苏纶第二厂和织布厂,同时向国外订购全套发电设备,自办发电厂。翌年其六子庆龄自德国学成回国,主持大隆业务,并聘请外国专家治厂,生产成套棉纺机。1934年,收购上海隆茂纱厂,改名仁德纱厂,并投资常州民丰纱厂、戚墅堰通成毛纺厂和郑州豫丰纱厂,成为上海、苏南著名实业家。1937年上海沦陷后,大隆厂被侵华日军占用,改名大陆铁厂。1938年,严庆龄以大隆库存器材在租界开设泰利机器厂,并投资常熟开设小型纱厂。1947年赎回由国民党政府接收的大陆铁厂,复名大隆。同时合伙开办苏州纱厂、香港怡生纱厂。1949年大隆、泰利等厂部分机器由其子严庆龄、媳吴舜文运台湾,开设裕隆铁工厂,以及台元纺织厂,逐渐形成拥有汽车、纺织、机器、金融等业的裕隆集团,为台湾十大财团之一。
严裕棠热心地方公益。先后兴建小学3所,免费吸收同姓及职工子弟入学,资助静安小学和同德医学专门学校。举办上海正养中学清寒助学金和圣约翰大学教师补助金,捐款修复上海中国科学社明复图书馆。1923年捐赈湖北水灾。1929年建苏州甘棠桥,被当地命名为“裕棠桥”,还资助彭浦董家桥、吴淞江造币厂桥等筹建。
1948年,严裕棠迁居香港,嗣后侨居巴西。1958年9月在台湾定居,同年10月18日病逝于台北。
聪慧??少年严裕棠生着一张聪明俊秀的脸。他的笑容虽然很甜,但是显得有些调皮;他的眼神虽然流露着愉快和坦率,但是有点过于凝重,咄咄逼人。他身穿长衫,看上去非常合体。
严裕棠从小在父亲的影响和熏陶下,对买办这一特殊职业也产生了兴趣。叔父们凑在一起经常谈论洋行中的种种事务,他感到非常好奇。他经常缠着叔叔严小坪、严赓庸、严延龄问这问那,问得叔叔们不知说什么好。他还经常自己编织着美好的梦,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他自小对英语就有特殊的天赋。这些,作为父亲的严介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随着形势的变化,严介廷看准了气候,便为儿子请了外籍教师,专门传授他英语。
严裕棠聪明,接受能力强,老师非常喜欢他。他很快和老师成了知心朋友,两人无话不说。老师对中国的古典文化很感兴趣,于是两人互相取长补短。严裕棠给老师讲古典文学,讲唐诗宋词,外国教师听得津津有味。严裕棠便见缝插针地询问有关外国人的生活习惯与秉性特征。
就这样,严裕棠逐步地掌握了外国人的生活习惯和特点。随着知识的增长,严裕棠的心也长上了翅膀。他整天跟叔辈们混在一起,想让叔叔们为他在洋行找个差事做。叔辈们心里明白,小机灵鬼是有用意的,便极力回避他。可严裕棠做的事是无人能阻止得了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严裕棠的努力下,终于感动了叔叔。叔叔严小坪经不住他的“蘑菇战术”,只好答应他在洋行里为他谋个仆欧做。仆欧是外国叫法,其实只是个听差的,在洋行里的地位较为低下。严小坪以为小机灵鬼不会看上这个职位的,没有想到严裕棠闻听后眼睛里顿时闪起了异常欣喜的光芒。
严小坪一言既出,却又有些后悔。心想:这小子鬼头鬼脑的,怎么愿做这种差事?给洋人做事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是要吃亏的。就是这小鬼头想去做,大哥也未必同意。于是,便带他来到严介廷面前。严介廷听了,心想:儿子年纪轻,但头脑灵活,还未涉足社会,不知世道的险恶,先让他吃点苦头也未尝不可。让他对人生和社会有所认识,不是没有好处的,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自从父亲因为参与“小刀会”起义之事而荡尽家产,自己先后走南闯北,吃尽苦头,饱尝世间辛酸,熬至今日成了个小买办,不知经受了多少周折。今日儿子自己提出来,理当让他自己出去闯一闯,让他品尝一下什么叫生活。
父亲的应允更增添了严裕棠的信心。他兴奋得一夜未眠,天放亮才睡着。次日,他跟着叔叔来到洋行。从此,他开始了新的生活。
严裕棠进了洋行,不仅手脚勤快,而且肯动脑筋,仔细观察各方面的事物,一一记在心上,就连大班所抽的雪茄的牌子他都了如指掌。没有多久,严裕棠已熟悉了洋行上上下下所有的业务和人员。有时大班不在,一些事他都能应酬。解决不了的他就认真用英文记下来,待大班回来交给大班,这使大班非常惊讶,他发现这个中国仆欧非同一般。有一次,在传送业务单据时,严裕棠发现有几处差错。他权衡利弊,考虑再三后提了出来。这可非同小可,这需要有一定的业务水平和心理素质。从此,大班对他便刮目相看,经常派他办一些重要事务,并且给他一些额外报酬。
胆量
公兴铁厂有个叫朱顺生的跑外,因与上司徐福寿有隙,被辞退了。朱顺生一直怀恨在心,总想找机会报复昔日的仇。自严裕棠来厂后,公兴越来越发达,徐福寿的腰包越来越鼓,朱顺生的气不打一处来。他盘算来盘算去,都无处下手。猛然间,他突然想到了严裕棠。心想:此人虽然聪明能干,但还很幼稚。只知道傻干,不知赚钱。只要我把他开导好,便可借他的手为我报昔日之仇了。朱顺生越想越得意,便选了个良辰吉日在路上将严裕棠拦住,软硬兼施把严裕棠拉进一家酒店。严裕棠无奈,只好奉陪。酒桌上朱顺生异常热情,推杯换盏,把严裕棠灌得迷迷糊糊。朱顺生见时机已到,便劝他绕过老板自己做私生意。开始,严裕棠觉得这样做不够义气。可经朱顺生再三开导,终于不再坚持。
严裕棠和朱顺生敲定后,便私下联系了一些私活,交给了朱顺生手下一帮专门做私活的师傅。
这样一来,利益均沾,自己手头也宽裕了许多。严裕棠逐渐尝到了甜头,便越来越胆大起来,对公兴的感情也淡薄了。
令严裕棠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朱顺生为了打击徐福寿,又走出第二步棋子,他把严裕棠的所作所为暗地里派人告诉了徐福寿。
徐福寿从此开始留心观察,果然发觉严裕棠在揽私活,气得险些昏过去。他冷静下来后,经过周密思考,觉得严裕棠人才难得。小伙子一口流利的洋话,头脑灵活,办事能力强。全厂上下找不出一个能与他相比的。小伙子年轻,难免有点过失。也许手头紧,迫不得已而为之,也是情有可原的。思前想后,他决定找严介延谈谈,要他出面对严裕棠予以训导,严裕棠定会改邪归正的。于是,他前去拜访严介廷。
严介廷见徐福寿突然来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估计定是严裕棠有事,便问道:“仁兄,可有事?”
“无事。多日不见很是想念,故来看看严兄。”
“犬子近日如何?”
“贤侄聪明能干,只是滑头,还请严兄予以训导。”
闻听此言,严介廷心里以为儿子不曾犯有大的过错,不禁微微含笑,然后开始装聋作哑。
徐福寿三番五次暗示严介廷都不见成效,无奈只好决定当面教训教训严裕棠,警告一下,以免他胆子越来越大。没有想到,自己刚开口,严裕棠早有准备,反而指责徐福寿管理不力,无力承接更多的活。还没等徐福寿反应过来,严裕棠早已扬长而去。
计谋??褚小毛是铁匠出身,精通手艺,处事粗中有细。他是严裕棠的合伙人,二人打算一起办厂。当初合议时褚小毛便坚持账房由他找人,严裕棠心里明白褚小毛的用意,非常爽快地应允了。心想:公兴老板也算是老混社会的人了,都被我玩于股掌之中,何况你一个粗人呢?今日能与你共事,只是借你一用罢了,岂有他哉!
一切进展顺利。严裕棠出面租赁了杨树浦太和街梅家弄的两间平房,用做临时厂房。同时,招收了七个熟练工人,四个学徒,与穆湘璜所办的益泰轧花厂和德商老湖丝厂建立了业务关系。最初因没有设备,从事的无非是一些简单的零星的修理。
不久,由老公茂洋行向国外订购的机器到货,计有:八部车床、牛头刨床和龙门刨床各一部,二十匹马力的水门汀炉子引擎设备一套。
严裕棠和褚小毛各负其责,对外的一切事物均由严裕棠经手,他招揽来的生意交与褚小毛组织工人干。
如何承揽外国船的修理业务,严裕棠始终将目光盯住了黄浦江。来沪的外国船只,若不是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不停靠码头,因为一来停靠码头要纳税,二来也没有那么多场地供所有船只停靠,所以大多数在黄浦江抛锚。机器出现问题,一般是上岸找中国厂家修配。如今,严裕棠主动服务上门,外国船家免去了到处奔波之苦,便很痛快地将修配活儿交与这个年轻人去做。
与洋人打交道,对严裕棠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他从小跟随洋老师,刚一涉足社会便在洋行做事。对洋人的脾气他了如指掌,知道航海人的脾气,无非是吃喝玩乐。于是,每当租船运载修配的轮船机件时,都要捎带些洋酒、洋烟上船,与洋人喝上数杯,与他们载歌载舞。一通胡闹之后,他便信口开河,漫天要价,外国人自然不加计较,稀里糊涂地签了字。严裕棠心中暗暗好笑,马上便可去轮船公司取款,百八十两赚到手,而所花费用却只有微乎其微的几两。
大隆的兴盛,又使严裕棠生起许多想法。他逐步感到合伙经营互受牵掣,多有不便。当初合伙是因资金短缺,条件不成熟,暂借褚小毛一用而已。如今一切条件具备,完全可以独家经营了。严裕棠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
不久,褚小毛心中大为困惑,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平日里厂里活计非常忙,到了年终一结算,除了一些开销,却不赚钱,有时甚至还有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