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略
孟洛川(1851—1939),山东省章丘市刁镇旧军人,著名商人。
祖辈为地主兼商人。1869年18岁开始经商时,即到北京负责庆祥、瑞生祥等企业的经营,从此一生掌管孟家企业。他在涉足企业的最初20余年间,生意有较大发展。1893年(光绪十九年)和1896年,先后在北京大栅栏和烟台开设“瑞蚨祥”,经营绸缎、洋货、皮货、百货。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前门一带被焚,瑞蚨祥成为一片瓦砾,不得不迁至北京天桥设摊营业。1903年,北京瑞蚨祥新营业楼落成。后又在北京增设瑞蚨祥鸿记绸缎店、西鸿记茶店、东鸿记茶店、鸿记新衣庄。1904年(光绪三十年),在青岛设立瑞蚨祥缎店。次年,在天津增设瑞蚨祥鸿记缎店。1924年,济南瑞蚨祥增设鸿记分店。所经营的瑞蚨祥、泉祥等“祥”字号商号,遍布京、沪、津、济、青、烟等大中城市。至1934年,已分别在北平、天津、济南、青岛、烟台、上海等地设立商号达24处,有员工1000余人,房产3000余间。1900年资本总额约40万两银子,到1927年时,年利润即达300万两白银。他除投资于企业外,还广置田宅。在章丘有田产2300余亩,另在山东沾化、利津、泰安、莱芜置有庄田。章丘之住宅为六进院落,前厅后楼、左右厢房共近100间。为当时中国知名的民族商业资本家,京津及济南等城市报纸皆以“金融巨头”称之。
孟洛川善于结交权贵,在他的每次捐赈之后,清地方大吏必为其奏请封赏。1891年(光绪十七年)—1894年,福润任山东巡抚期间,为他奏准江苏即用候补道之职;1899年(光绪二十五年)山东受灾,巡抚毓贤委孟洛川为平粜局总办,孟洛川与其兄孟继箴认赈巨款,毓贤为其奏准知府补用道二品顶戴;1905年参与组建济南商务总会。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山东劝业道成立后,被任为济南商务总会协理;1906年—1909年端方任两江总督期间,为其奏准头品顶戴;朝廷还诰封其为奉直大夫、诰授为光禄大夫。晚年,因无力驾驭诸代理人,各店号走向萧条。1939年9月7日病逝于天津。
天资
孟洛川尚幼,其母立志教子成人。曾延聘章丘名儒李青函先生为师。但孟洛川“性颇顽皮,不善读书,常以数砖计瓦为游戏”。一次,老师找其母数落孟洛川逃学之事,其母于当日令其在中厅罚跪。一管家婉言规劝他,孟洛川置善导于不顾,却拉着管家的手说,你当大管家,可知营造这座厅堂用了多少砖瓦?需要多少工日?管家摇头回答不出,孟说他已算好了,砖瓦、木料、工日多少、多少。管家甚奇之,遂将这事告诉了他的母亲和三伯父孟传珽。后来孟家凡房院营建,年终结账,孟洛川都要参与。当时常有这种情况:当管家、经理、账房对某一问题一时难以确定之时,孟洛川便胸有成竹地提出精辟见解,使众人折服。
他18岁时,孟传珽见其颇有心计,便令其掌管企业。从此,他便以东家身份常驻济南,有时也去北京、天津等地巡视,成了瑞蚨祥、庆祥、瑞生祥的资东兼经理。孟洛川聪颖睿智,遇事沉着冷静,善于动脑,一般事情难不倒他。他的生活哲学是既不吃亏也不沾光,来往公平;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你给我服务,我给你报酬;你干不好,我辞掉你,你为我兴业有功,我对你破格奖赏。在经济上是寸利必争,毫厘必清。
有一回,当时的巡抚丁宝桢乔装成一个乡间村老,只唤一名随从,直奔瑞蚨祥。一进店门,前柜一名伙计站起来,招了礼,即由后柜另走出一名伙计,若即若离随到丁宝桢身后,却不忙着搭话,只是神情专注地陪着看货。楼下楼上浏览得差不多了,身后那名伙计未语先笑,神态极是可亲:“大爷,您老看了一遍,觉着哪样布料合适?”
“哦,就扯这种吧。”丁宝桢随手指指眼前的一疋皂色布料,说道。
伙计又问:“大爷,请问您要几尺?做什么用?”“十尺,十尺吧。”丁宝桢应道,“我自己做件衣服穿。”伙计道:“大爷,依您老的身材,做件衣服只要九尺就够了,买十尺要断一尺料子呢。”“好,那就给扯九尺吧。”
伙计向柜内招一招手,遂有柜内一名伙计走过来,问了尺寸,展开布疋,用尺量好,便要下剪子。这时丁宝桢突然叫道:“哎呀!我差点忘了,俺老伴是最见不得皂布的,你另给我换这种蓝布吧。”
“好吧,大爷,这就给您老换扯蓝布。”刚要下剪子,“老大爷”却又要换成白布。刚倒开白布,“老大爷”又说还是蓝布好。终于要定了九尺灰布,剪子从尺寸外三指余处剪下来,仔细卷好,放到“老大爷”手边。要付款了,丁宝桢将胸前的褡裢往柜台上一翻,倒出一堆散乱的制钱,说道:“你们数数够不?”内外两名伙计,快而不乱,一会的工夫就将一堆散钱数码成列。柜内的伙计认真报了账,说道:“大爷,这两码是余下的钱,您老收起来吧。”
丁宝桢原是有意作难他们,这时把手边包好的布卷儿往里一推,说道:“哎呀,俺老伴再三叮嘱,让我把钱全扯成布,这样剩下钱,我咋回家交代?这样吧伙计,您看共有多少钱,咱计钱吃面,给俺换成九尺相当的料子吧。”“这……”伙计尽管脸上仍是一团和气,嘴上却不如先前那样痛快了。
“快按大爷说的办!”说话间,从柜内走过来一位十七八岁的英俊青年,这个青年就是孟洛川,他看一眼码在柜台上的钱码,目光左右一扫,指着另一宗灰布对丁宝桢说:“大爷,您老看看这种布料,合不合心意?”
“好,好,就要这种灰料子吧。”
孟洛川对柜内的伙计道:“你给大爷算算钱。”
伙计打了一遍算盘,脸上掠过一丝诧异,再打一遍,惊喜地说道:“少东,真神了!不多不少,九尺布料正合大爷的现钱!”丁宝桢也不由得暗暗称奇。
丁宝桢回到衙府,将适才去瑞蚨祥的前后经过道与师爷。这才知道那位少东叫孟洛川,是个经商奇才,天赋极高,又得济南异士李士朋真传,闻道他司掌旧军孟氏十几家商号以来,励精图治,使原本已显暮气的孟氏家业大有起色。“他今年也就十七八岁,前途不可限量。”
传统
孟洛川深知为了瑞蚨祥的发展,不得不攀附权贵、结交官府,袁世凯任山东巡抚时,孟洛川和袁世凯深相结纳。袁父死后,他作“三多九如”贡席,亲往路祭。后袁母出殡,他又任治丧总管,并以为袁母成功治丧而得到袁的赏识。袁世凯出任北洋政府总统后,于1914年7月18日任命孟洛川为参政院参政。此外,孟洛川还吸收许多官僚的个人存款,用以发展企业。
孟洛川还教导其子侄与北洋军阀王占元、靳云鹏、吴佩孚等交往,还叫其侄子孟觐侯攀交张作霖,成为换盟兄弟,并被张作霖委任为直鲁联军总司令部顾问,从而排除了张宗昌对孟家的威胁。他还善于用联姻攀结权贵。他的长女,是济南高官沈延杞的儿媳,二女儿嫁入大总统徐世昌之门为妇,三女儿与南洋大臣张之洞之后结缡;法部侍郎王垿的女儿是孟洛川三子孟广址的续弦,济南大官僚何春江的女儿是孟广址的再续弦;他的孙女(孟华峰之女)是张宗昌军法处长白荣卿的儿媳,白的女儿又进孟家为妇,军阀曹锟、官僚陈钦等也都先后与孟家联婚为亲。
孟洛川不肯送子女上洋学堂,虽然身住在租界里,却仍然家里开私塾,直到上世纪20年代,孟家小姐仍然裹着小脚。最后孟家两位公子不成气候,抽大烟、玩女人、捧戏子,将家产败得七零八落,与孟洛川本人失败的教育不无关系。
孟洛川的骨子里其实就是个地主。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孔孟之道的精华,但也有糟粕。更可怕的是,他从没变过,他没接受过新思想,也没接受过现代文明的任何东西。他思想非常保守,瑞蚨祥发达之后,他住在天津的英租界,跟张勋、曹锟等旧派军阀过从甚密。在袁世凯做山东巡抚时,孟洛川便与其子袁克定的私交甚笃。袁世凯复辟时,他还是忠诚的保皇派,复辟典礼上袁世凯的一身龙袍据传就是瑞蚨祥做的。孟洛川也不同于那些近代资本家,他从商业中的赢利从来没有投入过再生产,而是全部用来购置田地,然后收取佃租。在瑞蚨祥最兴旺发达的时候,烟台、德阳所有的地几乎都是孟家所有。孟洛川年老后染上了挥霍的习惯,加上洋布倾销入中国,而孟本人又誓死不卖洋布,布店的经营变得十分糟糕,几乎所有的铺子都在赔钱。他便开始卖地,终于在贫病交加中死去。孟家再无力经营瑞蚨祥,只能将它转手易主。瑞蚨祥的故事仍在继续,孟洛川的故事则彻底完结。
忠恕
孟洛川立下的店训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瑞蚨祥的绸缎呢绒都在苏州定织,并在每匹绸缎的机头处织上“瑞蚨祥”字样。瑞蚨祥的花色布匹,都是用上好的棉纱交给作坊定织定染的,这种布缩水小,不褪色。
在孟洛川长达60年掌管瑞蚨祥大权的时间里,对内部各层人员的管理是严格有序、铁面无私的。他在同经理掌柜闲谈时,常告诫说:“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急,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用生、食、为、用作为治店宗旨。他还告诫店员: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要规规矩矩做人,诚诚恳恳相待。一旦有违背店规店训者,一律从严处理。
孟洛川虽是商贾,但举止言行,待人接物,唯孔孟之道是遵。他常说,为人要做到“忠恕”,“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尽己之心,推己及人。他特别反对打架斗殴,因此在铺规中的第15条明文规定:同仁之间,不得吵嘴打架,如有违犯,双方同时出号。另外,瑞蚨祥在员工教育方面,特别强调,所有员工一定要尊重顾客,将顾客当做财神一样敬奉起来。瑞蚨祥要求所有员工对每一位顾客都要从良好的愿望出发,从善意的角度去同顾客沟通,从言行举止方面给顾客留下美好印象,这样,顾客从感情上认可了瑞蚨祥,便有了成交的心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