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新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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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你想太多了

杀气凝肃的军营,一般不会出现饮酒作乐的场景。但假如是许攸这位大人物前来投效,那便不仅仅只是一场酒宴能够表示当今天子和曹将军的欣喜了。于是,在兵士将一盘盘上好的肉食断入帐中的时候,他们还看到了雄壮的虎贲卫士,在表演着军舞助兴。

至于说歌姬美婢,还是不要奢望了。就算荒唐的汉室天子,也只是带上了可以保护他的温侯之女以及负责宣召告知的中常侍而已——总之,军中有宴有舞,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款待了。

而被奉为上宾的许攸,在经历了今晚一系列苦难,终于迎来人生春天的时刻。很快便陷入了乐陶陶的状态当中,不时轻拍大腿,与场中的虎贲卫士同吟起高祖的《大风歌》。嗯……人家许攸同志好的就是这一口儿:至尊高坐,众人相陪,焦点却是自己,这等快事,人生何其幸也!

终于一曲雄壮慷慨的《大风歌》毕,天子亲举酒杯向许攸敬酒,众人皆相陪。这一瞬,更让许攸不知何处南北。

不过,许攸知道,倘若他还想让这等幸福持续更久一些,便还要拿出一些东西来。于是,在天子放下酒杯后,他便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臣此番弃暗投明,非只是孤身而来。乃是还身怀一计,可令袁绍自食其果、悔不当初!”

刘协脸色自然更加欣喜,不过内心当中,却在琢磨起来:许攸竟然是让袁绍自食其果,这个用词,可是玩味颇多啊……

不过,就在刘协准备开口相询的时候,他眼角忽然瞟到了身后屏风出来的司马懿,怀中还露着那蒙面的黑布,不由沉哼了一声,却看起来向在质疑许攸一般:“许先生能够重归汉室,本就是对袁军的莫大打击,至于说……”

说到这里,刘协故意停顿了起来。而一旁的司马懿,早在刘协闷哼的时候,就看到了怀中那黑巾,急忙装作整理衣袍的模样。随后下拜回道:“陛下,许先生可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呐。为天子者,听言纳谏乃为天职,更何况许先生此等名满天下之人?”

许攸一听司马懿如此为自己辩解,当即对司马懿升起了不少好感。却根本不知,这两君臣只在一番装模作样下,便已经掩盖了罪证,还让许攸更加迫不及待起来——可不,刘协扮了黑脸,司马懿扮了红脸,让许攸还怎能忍得住自辩?

但就当许攸已然被激将地准备道出妙策的时候,一旁早已让刘协窝心的曹操,这时却让刘协恨不得一酒杯砸曹操的脸上。

因为就在这个节骨眼儿,曹操竟然拦住了许攸的话,画蛇添足般问道:“子远,不知究竟是何妙策?”

这话,怎么听来都是废话。尤其曹操这等奸雄,更不可能不清楚刚才许攸就要吐口而出,他之所以此时插话,其中的原因,无非是想从中分杯羹而已。毕竟,没了曹操这句话,就是汉室招揽了许攸;可有了曹操这句话,这性质就变成了汉室和曹操共同听取了许攸妙策。

之前曹操就有过这劣迹,现在又这般没眼力,让刘协对曹操的观感,已上升到了厌恶却又无可奈何的地步。

不过,幸运的是,许攸却无意间替刘协狠狠出了一口气。只见许攸一捋自己的鼠须,得意反问道:“阿瞒,你军中还有粮秣几何?”

曹操脸一僵,却很快气定神闲:“子远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不过,既然子远相询,我也不必隐瞒,军中粮秣尚可支持一月有余。”

许攸骄矜地一抬下巴,那眼色分明就是:吹,接着吹,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

曹操身侧许褚典韦一见许攸如此羞辱自己的主公,当即双双上前一步,怒哼一声。可曹操却急忙拦住两人,为难说道:“子远果然神机妙算,实不相瞒,军中粮秣只够十天食用……”

‘噗哧’一声笑从刘协口中传出——这时真不怪刘协不厚道,是因为他真的没想到,演义中这狗血的剧情,还真的活生生在自己眼前上演了。

许褚典韦敢跟许攸扎刺儿,可对于主位的天子,两人却无能为力。可纠结间,却又看到许攸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间,曹操脸红如血,就如被剥光衣服的丑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还是刘协厚道些,知道曹操故意跟自己作对,无非也是弱者的争取而已,精神可嘉。随即开口道:“子远先生不必为难孟德,曹军军粮,大约还可持三日。过了这三日,就恐怕要劳烦陈留的文若,效仿当年萧何发动百姓肩挑背驮来给大营送粮了。”

许攸这才收住嘲笑,将之前那封催粮文书掏出来,扔在了曹操面前道:“阿瞒,我早知你困境,且上言令袁绍分一轻兵袭击陈留。倘若截断陈留至官渡粮道,你这两万大军又当如何?”

无论是许攸趾高气扬地将文书扔给曹操这个动作,还是他得意自满的一番话,对曹操来说都已然无礼到了极致。刘协这一瞬可是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曹操,就想看清曹操的面色。可想不到,一代奸雄不愧是奸雄,任凭许褚典韦已须发皆张,曹操脸色还是平静如常。只是捡起那文书后,语气略微低沉了一些:“子远,你我交情甚笃,莫非今日只是为来戏弄本将不成?”

“非也!”许攸大手一挥,俨然将曹操当作了下属:“此番老夫前来,可是真心实意投靠汉室呐。”

刘协闻言脸色不由一惊一变,他清清楚楚听到了,这番许攸是说投汉,而不再是投曹。更重要的是,许攸还将‘真心实意’四字咬得极重,显然幕后还有隐情。

不过,刘协也知许攸这种人,肚子里是藏不住话的。果然,只需刘协露出几分疑惑的模样后,许攸又洋洋自得道:“陛下或许已听闻了老夫投汉的缘故,可这一切,不过活间之计尔!”

“哦?”刘协眉毛一挑,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

“表面来看,老夫妻儿在邺城被收押,乃是老夫叛投的原因。可事实上,郭图此贼,正是用心歹毒。老夫来此若诈降之计顺利完成,妻儿自然原样放回。可假如老夫假戏真做,那河北对老夫妻儿亦会假戏真做!至此,老夫叛逃的理由,反而成了无法叛逃的原因。”

刘协和曹操两人此时不由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他们都猜出了许攸今夜前来的目的。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幕后竟然还有如此一层秘辛。

一时间,两人望向许攸,脸色不由多了几分戒备:真如许攸相言,那他叛逃至此,用心真不敢深测呐。

可他偏偏又将这等秘辛道出,究竟又是为何?

反倒是许攸,这时却似乎十分享受刘协和曹操震惊的表情。不由哈哈一笑,又再一次挥袖摆手道:“陛下,阿瞒,二位不必惊疑。老夫既然坦诚相告,自是心意已定。二位也知如今袁营当中冀州一派土崩瓦解,颍川派还不遗余力排挤异己。老夫倘若不弃暗投明,留在袁营当中,必然只会成为那派系相斗的牺牲品。”

这一刻,不自觉地刘协和曹操又对视了一眼,并且还都微微点了点头:许攸说得不错,袁营派系争斗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许攸此时抽身而退,未免不失一条妙策。

于是,刘协吸了一口气,道:“子远先生尽可放心,待攻破袁军之后,锦衣卫…嗯,还有靖安曹,自会设法解救,你不必担心。”

“那个啊,不必了。”许攸丝毫不以为意:“那个女人是我专门养来当人质的。袁绍以为我跟她生了个孩子,就能拿他们牵制住我。其实他们不过是幌子罢了。”

刘协先是惊讶,然后忍不住露出了厌恶,看了他一眼:“那毕竟是你的骨肉,你不心疼吗?”

“今日我入了汉庭,以后高官厚禄,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许攸得意洋洋地抬起尖下巴。

刘协忽然恍然大悟地笑着赞同起来,可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老头儿,你想多了,真的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