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杂志四川文学(201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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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红军城(1)

邓子强

去旺苍的路上,屡屡想到的,是颇有名气的红军歌谣。

红军歌谣听过很多次了。当然,是在那年那天的那些舞台上,情也真意也切。但辗转数十年之后,能把红军歌谣唱成一种常态,随时随地都有人自觉不自觉哼出来,恐怕只有旺苍。

旺苍民歌璀璨夺目,“山歌”上了中央电视台,“背二歌”进了四川电视台,“石工开山号子”也获得过“最佳农村精神产品奖”,还有丰富多彩的薅秧歌、薅草锣鼓、打夯号子、石工号子,等等。

红军歌谣作为旺苍民歌的一种,积淀深厚;作为喜闻乐见的宣传方式,浅显易懂的歌词,那是谁都听得懂的。1932年底,红四方面军经陕入川,旺苍人民翻身解放,民歌也一改昔日陈风,苏区共产党和红军的主张纷纷渗入劳动歌、时政歌、仪式歌、情歌、生活歌及儿歌等各个民歌门类,《当兵莫当白士兵》、《送郎当红军》、《劝夫当红军》、《我随红军闹革命》、《盼红军》、《妇女当红军》等,韵味独特,畅快淋漓,旺苍民歌也从此进入了鼎盛时期,一直延续到今天。其中,最为著名的,当数《八月桂花遍地香》:

八月桂花遍地开,

鲜红的旗帜树呀树起来,

张灯又结彩呀,

张灯又结彩呀,

光华灿烂闪出新世界……

红军歌谣的“旺苍现象”背后,是一座积淀厚重的“中国红军城”。

这里,曾是川陕革命根据地后期首府地,也是红四方面军长征始发地。当时仅1平方公里的旺苍城,就驻有46个军地领导机关。

这里,曾是徐向前、李先念、许世友、洪学智等一代将帅挥师奋战的地方,指挥了广昭战役、陕南战役、黄猫垭战役和强渡嘉陵江战役等著名战役。

这里,曾组建了我军建制最大的第一支妇女武装——红军妇女独立师;最早的水兵建制连——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直属水兵连,据说这是新中国海军的雏形;最大建制的红色童子团——少共国际先锋师。

这里,曾是红四方面军进入最早、撤离最晚、战斗生活时间最长的地区之一,当时全县仅10万人,就有3000余名妇女、1.2万人踊跃参加红军。有名在册的红军烈士近4千人。

这里,是我国现存面积最大、遗址点最多、保存最为完好的革命遗址群。

这里,时间定格在1933年1月至1935年4月。两年时间不长,但两年后的等待、思念和感恩是漫长的。红军走了,红色的种子却在旺苍生根、发芽、开花,红军歌谣在民间继续传唱,《盼红军》在绵延的米仓山间回荡,经久不息——

正月里采花无花朵,采花人盼着红军来。

三月里桃花红似海,四月间红军就要来。

七月里谷米黄金金,造好了米酒等红军。

九月里菊花艳在怀,红军回来就给他戴。

青枝枝绿叶迎风摆,红军回来鲜花就开。

这么想着,眼前突然晃动着无数红军的身影,他们衣衫不整,步履艰难,却精神矍烁,斗志昂扬。他们走在崎岖的山道上,长长的队伍伸向天际,伸向地尾。蓦地,一座城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红军将士走进了这座城市……

这座城就是旺苍县城,中国红军城。

下广巴高速,过洪江大桥,穿风雨廊桥,经纪红广场,就到了红军城。

风雨廊桥古色古香,雅朴别致,右岸是城市建筑,左岸是红军雕塑群,如序曲序幕,似衔接过渡,20多米的长度,就这么轻巧地穿越了80多年的红色记忆和历史时空。

红军城坐落在旺苍坝,位于东河与黄洋河两水环绕的沙洲上,“地处山八面,城居水中央”,形如小岛。它不算大,方圆仅1.5平方公里。但紧凑精致,三街一巷,呈“十”字形。

旺苍坝北向是文昌宫街,东向是龙潭浩街,西向是王爷庙街,南向是木市巷。三条主街总长1300余米。街面为青石板铺就,宽约4至5米。街房均为穿斗木结构,或全木或砖木,木质门面,木质人字屋顶均起端檐垛脊,全木窗户刻有精致浮雕,青瓦屋面建筑,多为一楼一底,呈四合院套连。典型的清代建筑风格。

这些大街小巷树满了红四方面军旧址的标志,走一步是,再走一步还是。有“红四方面军总部”、“中共川陕省委员会”、“川陕省苏维埃”等旧址,这里曾领导过关系中国革命事业成败的数场著名战役,让人肃然起敬。也有“革命法庭”、“苏维埃工农银行”、“苏维埃邮政局”等旧址,这里曾为革命事业筹集资金,把管经济命脉,提供后勤保障,堪称红色之城的绝妙景观。

可以想见的是,这里的每处旧址背后,都有一个个生动鲜活的感人故事,都有一段段弥足珍贵的红色记忆。在那一段日子里,旺苍境内集结红四方面军4万多人,这里就有两万多红军驻扎,可谓首脑云集,机关林立,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徐向前曾经住过的地方叫王家院子,在文昌宫街。一个极其普通的四合院,木板门墙,青瓦屋顶,中间有天井,仅十余平方米。最特别的印象是,房间窗户窄小,室内光线暗淡。但这并没有阻碍徐向前元帅运筹帷幄,决战千里,歼敌万计,为红四方面军迈向万里长征打开路途之门,连这窗沿上最细微的花纹直到今天还在完好无损地微笑。

这微笑一直灿烂地绽放着,仿佛随时都在恭迎她曾经尊贵的主人。“延安五老”之一谢觉哉的夫人、著名社会活动家、女红军王定国,1992年12月重回旺苍时,一走进王家大院,就激动地指着正屋说:“那是徐向前住的!”又指着右侧偏屋说:“我就住在这里!”时年80高龄的红四方面军老人,不但能说出各处遗址当时的负责人,还能说出许多普通战士的姓名,以及他们中谁已牺牲,谁已故去,谁还活着。也是这位老人,在97岁时欣然为旺苍题写“中国红军城”匾额,殷殷希望,切切嘱咐,力倾字里行间。

“红军城史迹陈列馆”也在文昌宫街上。这里原是一个开明绅士的宅院,当年曾是红四方面军新剧团驻地。陈列馆是一座中间天井、四边雕花门窗的二层楼阁,天井的尽头有丛古朴的葡萄藤,主藤粗壮,藤蔓繁茂,枝枝蔓蔓遮盖了整个天井,显得幽静雅致。整个小院陈列的是红四方面军在旺苍的战斗历史,有红军文物、图片、图表和珍贵的历史照片,均按红四方面军新剧团遗址原貌布置。

脚下吱吱作响的,是80多年前红军宣传队员们踩踏整整两年多的楼板。那声音,是红军歌谣一句句诞生的最早音符,是苦难大众翻身作主人的深情倾诉,也是旺苍作为川陕革命根据地后期首府、运筹指挥中枢、支援前线战略后方的最好见证。

我们一间间看得很慢,静下心来一遍遍转,红军在旺苍的峥嵘岁月不断在眼前浮现——

1933年1月,红四方面军经陕入川进入旺苍,建立广南边区苏维埃政府。

1933年6月,红四方面军解放旺苍坝,胜利结束反三路围攻战役。

1933年6月28日,红四方面军在旺苍木门寺召开著名的“木门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