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历代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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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明清家书(8)

曾国荃与侄儿书

【作者简介】

曾国荃(1824~1890),字沅甫,号叔纯,湖南湘乡人。清咸丰六年(1856)率湘军数千人赴援江西吉安与太平军为敌。后历任擢知府道员、浙江按察使、浙江巡抚、湖北巡抚、陕西巡抚、迁河东河道总督、陕甘总督、两广总督、礼部尚书、两江总督兼通商大臣。因受其兄曾国藩的影响,对家庭教育亦颇为重视。有《曾忠襄公全集》传世。

【原文】

若议及久远,安居则又以僻乡为长策。一则可杜万世子孙市井之习,一则仰体先人存日不忍轻去梓乡之意。想吾侄兄弟与四叔面议之时,必以此论为然。近省垣觅地比衡湘山中更难,过于近四达之衢则难期五患之免。余提兵三千余里,每见近域名墓突被惊扰罹难者多矣,非当孔道者晏然无恐,此层亦不可不先虑及。

【赏析】

曾国荃在其兄曾国藩去世后,立刻给曾纪泽、曾纪鸿两个侄儿写信,指出为后世子孙的成长着想,还是久居湘乡老家为好。因为在闹市区安家,既有违先人“不忍轻去梓乡”之意,又对子孙成长不利。曾国藩的想法未必正确,但他对子孙教育的重视程度及对晚辈前程的关心尤其值得学习。

翁同龠禾与调卿、金门二甥书

【作者简介】

翁同龢(1830~1904),字叔平,晚号瓶庵居士,又号松禅,江苏常熟人。咸丰状元,光绪师傅,为帝党首领。任户部尚书、军机大臣,兼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曾力荐康有为推行变法。著有《瓶庐诗文稿》、《翁文恭公日记》。

【原文】

调卿、金门贤甥左右:

舟中一别,尘事万端,平生豪气,消磨殆尽,无可言者。

调卿诗笔有神,更研经史以昌其气。万勿萌做官之想——长安不易居也。金门失偶,是大不得意事,且须调护,勿增堂上忧。

吾辈读书,大约置治生事于度外,以为不屑学。予细思之,亦是一病。试问孰主张是呼?

顽躯尚健,入此月来,陡觉摧绝,惟两甥喻此意。草草不及百一。敬颂堂上近安,并阖宅安好!

【精要点评】

翁同龠禾通过诗与史之间关系,劝告调卿“勿萌做官之想”,以更好的精力投入到经史研究和读文写作上来。作者认为读书与生产并重才是求学之道,与那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截然不同。这与他所提倡的读书要与生产并重,力求全面发展,学以致用的教育思想一脉相承。

书信短短百余字,言简意深,文笔流畅,不可多得。

朱若朴寄妹

【作者简介】

朱若朴,生卒年不详。嫁与朱姓为妇。后夫宦游南方,居于湘潭等地多年。

【原文】

姐于妹自幼相离,几三十稔。吴月燕云,渺不相及。忆念之苦,真难告语。每恨身属女流,不能千里命驾,使天亲重聚,一识连枝形似为叹耳。

姐自作妇朱门,复从远宦,睽违慈膝,频换星霜。两地关心,凄其欲绝。幸接邮筒,知妹治装北上,入奉二亲,娱膝下之欢,结门楣之喜。姐虽不获亲与其会,亦从此恨稍释矣。愿妹永衣色笑,慰二亲将暮之年。无若姐淹蹇他乡,徒学楚人掩泣也。

幼儿在侍,二亲素所钟爱,故不携之沅,欲代酬反哺于百一耳。然抚育之者,祖父母之恩也;教训之者,母姨夫之德也。深念姐心,时不提省;不令娇痴失学,谓姐能没齿忘耶?

衡阳雁断,音问难通,偶遇便鳞,获修片楮,殷殷之意,恋恋之私,溢于纸背,妹试验封印重重,尚余泪脂否也。

外具土物数种,皆蛮俗所制,无足珍惜,宦况萧条,观此可见。如相念,定有一行远及,更念湘潭者,帝二女之所在也。悠悠我思,不禁长往。妹其能弃之若路人耶?

【赏析】

同在南方,姐妹却近三十年未曾谋面,当得知妹妹将“治装北上”,有可能“入奉二亲”时,写下了这封寄给妹妹的信。她把对妹妹的亲情,对父母的惦念、对幼子的关心,全部凝聚在这封三百余字的短简中。在高度浓缩的语言里表现了高度浓缩的情感。

本文以情动人,但在文字方面作者信手拈来的文字上也颇多变化。最后两段文字的处理更是恰到好处,既是浓墨重彩的抒情,又是简淡的叙事,作者功力可见一斑。

唐若玉谕妹

【作者简介】

唐若玉,晚清时女子,有文才,生平事迹不详。

【原文】

尝读徐澹止《韵史·序》云:女郎拂锦笺,著红题绿,品月批风,自是天地一种韵物,人生一种韵事。乃常使之不得其偶,或偶之不得其人。否则穷苦困顿,终身郁郁,此何以故?岂其香心丽质,藻慧研思,即造物亦复妒之耶?

或曰:“红颜薄命”四字,古今恶谶也。故从来佳人,无一不受此缺陷。余益三复斯言,不觉心楚涕零也。

夫古来女子具有才调而所生非时,所遇不偶,往往落于贫苦微贱者,正自不少。愠极则咄咄呼天;怨甚便絮絮问影,照镜自怜。念芳葩之易落,敲钗饮恨;写鸳字以生悲,振古如兹,于今为烈!余则谓此有数焉,非人所得与也。世间离合动止,无非天定,况婚配之大哉?我故讽断肠而伤其不贞,诵薄命而滋其感悼者也。贤妹然乎否耶?

【精要点评】

唐若玉的这封书信,看似诲谕其妹,实际上也是自诲、自慰。这里她所指的红颜,不仅仅是天生丽质,而且更包含芳洁的心、杰出的才。她把红颜薄命的原因归结为“造物”使然、“古今”如此、“此有数焉”,显然没有脱出唯心主义和宿命论的束缚,但在当时也确乎起到了谕人慰己的作用。语言清丽,层次井然,虽然没能超出时代的局限,但已经透露出了对时代的不满与愤懑。

徐叶昭与三姑娘书

【作者简介】

徐叶昭,生卒年不详,字克庄,浙江乌程(今浙江湖州)人。清文学家。

【原文】

本月某日,有侍女持纱一幅、扇一柄,将姑娘台命至云云。余初也不甚固辞,今窃思之,不得不辞且论也。

夫所谓画者,又非古人所备左图右书,有补文章经济,乃粉饰悦人之技尔。夫如是,非礼之事,姑娘亦可无取,余又岂可为哉!

或曰:“子既知其非,何前此屡为之耶?”余应曰:余素性愚昧,然于圣贤之书,虽不能多读,抑不可谓不涉其流矣。故于事理之当然,或能粗明一二,何至初来此间,往往做此浮华之事乎?盖生乎此世,安得不同乎流俗?朱子且窃取禅家之旨为文,以取科第,处世有所不免,亦偶然也。

或又曰:“偶然犹可,何数日之前,更闻有画扇之事耶?”余复应曰:然。数日前,余君子嘱曰:“尊长某人亟索于余曰:‘闻女至孙妇善画,乃吾母所酷好,愿得扇一柄,不复更有请也。’余已许之矣。”余应曰:“诺。”盖某宜人者,寿九十余矣,嫁未三年而所夭长逝,别无他子,惟宜人所生之子才四十日。孀居七十年,以弥月婴孩,守至森森瓜瓞,其贞其德,其功其能,其福其寿,可胜言哉!夫如此之人,又君子许之已久,宁可失信?而今而后,余此事断不为已。

况余一身实兼数役,于经史文章尚不暇温习,近岁以来每如有茅塞其灵台者,其为下愚也有渐矣。若再以此事与人相接,则所谓日下之势也,更何所止哉!故敬将原物奉还,惟姑娘谅之,幸甚幸甚。

【赏析】

徐叶昭除善长文章外,还善于绘画。事因三姑娘派侍女来,拿着“纱一幅”和“扇一柄”,请徐叶昭作画而起,经过深思熟虑,她没有答应三姑娘的请求,故写此信说明辞绝的理由。信写得逻辑严密,理由充足,无懈可击。从中也表明了自己对于绘画的态度。

聂继模给子书

【作者简介】

聂继模,生卒年不详,字乐山,清衡山人。博学多才,尤精医学。著有《朱氏家训证释》、《东庵集》。

【原文】

尔在官,不宜数问家事。道远鸿稀,徒乱人意,正以无家信为平安耳。尔向家居本少,二老习为固然,岁时伏腊,不甚思念。今遣尔妻子赴任,未免增一番怅恋,想亦不过一时情绪,久后渐就平坦,无为过虑。

山僻知县,事简责轻,最足钝人志气,须时时将此心提醒激发,无事寻出有事,有事终归无事。今服官年余,民情熟悉,正好兴利除害。若因地方偏小,上司或存宽恕,偷安藏拙,日成痿痹,是为世界木偶人,无论将来不克大有所为,无以对此山谷愚民,且何以无负师门指授?

见答黄孝廉札,有“为报先生春睡熟,道人轻撞五更钟”句,此大不可。诗曰“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居官者宜晚睡早起,头梆盥漱,二梆视事,虽无事亦然。庶几习惯成性,后来猝任繁剧,不觉其劳,翻为受益。

【赏析】

这是聂继模写给居家的外的儿子的一封信。信的开篇就告诫儿子,为官要一心为公,不要顾家,看似无情,可字里行间却又充满亲情,聂继模正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儿子的爱,表达他既含蓄、理智又深沉的父爱。他还告诫儿子工作要兢兢业业,即使在工作不繁忙、不重要的情况下也不可松懈。做事要预选做好准备工作,这样就不会因事发突然而弄得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