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天色已晚，我们再不回去。大将军可要亲自出来找咱们了。我可不想看到大将军不高兴。”公孙信看着不远处的青州节度使官邸说道。
“不嘛，我还要再放会风筝，还要去池塘里捉些小鱼小虾给义父下酒呢，我还要给义父做他最爱吃的糖心小馒头呢。”
“嗯嗯，凤凰，等你放完风筝，再捉完那些小鱼小虾的话，大将军的鞭子已经抽到我的身上了。凤凰，你是大将军的义女，他自然是疼你爱你关心你。可我……我是大将军在行军作战时捡来的弃儿，从我十岁起，大将军给我吃、给我穿，还将我和你一起去上青州最好的私塾，给了我一匹最好的的卢马儿，所以我时时刻刻都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让大将军失望呀。你懂吗？凤凰。”
“我懂。可是，我也和你一样呀，我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可我就不像你那样多心，其实，大将军待你也是极好的，你比我长几岁，所以依你的年龄，义父没法收你做儿子呀。”
“凤凰，不是我多心，大将军既然收养了我，我自然要事事以他为重。”
我看了看公孙信苦皱着眉头，朝他嘴里丢了一颗酸酸的梅子，安慰他说道：“好啦，我答应你便是。我要苦着脸啦，走吧，我们回去吧。”
我们便驾着马儿，穿过这片郊野，又回转到青州热闹的集市中心，勾栏里，夜戏马要开场了，可我们哪有时间观看，因为不远处，便是那座气势雄伟的节度使官邸了。
此时，在那座节度使官邸前，一个身躯魁伟的男子正立在雄狮台阶前，他的眼光不停向远方眺望着，渐渐地，他听到一阵马蹄儿响，男子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笑容。
待我们的马儿在雄狮台阶前停下的时候，我咧着嘴儿朝义父说道：“义父，我们回来了。”
独孤悲凉看着我快乐的小脸，对着我身旁的公孙信说道：“凤凰，今天还好吧？没有犯头晕之症？”
公孙信说道：“没有，大将军。小姐一天都很正常。”
“我饿了，义父，今天你让厨子给我准备的是什么好吃的呀。”我将手绢里包着的梅子和桑葚全部都丢到嘴里。独孤悲凉见了，嗔怪地说：“凤凰，我说多少遍了，你的身子弱，又常犯头晕之症，我常常在想法子，在寻找一个根治你毛病的方法，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信儿，这是不是你给凤凰吃的？我不是说了好多次了，凤凰体弱，不适宜吃这些甜酸的凉物。”公孙信将自己被独孤悲凉责备，就默默地站立在一边，嘴里并不敢说是我的主意。
我撒娇道：“义父，你别看我身子弱，可我精神着哩。连私塾里的先生都说，我快乐起来就像是田野里的小麻雀。”
独孤悲凉爱怜地看着我，说道：“好了，你们去吃晚饭吧，厨房里给你们备了风鸡冬笋汤和野蘑菇炒野猪肉。”
我开心起来，拉着公孙信的手说：“公孙大哥，我们赶快去吧。啊，义父，我忘了给你做糖心小馒头了，你不会怪我吧。”
独孤悲凉爱怜地看看我，说道：“怎么会？去吧。”于是我和讷讷的公孙信一起走到官邸的后堂方向。
就在我们大口朵颐地喝着汤吃着肉时，我的耳边又听到了义父那吹篞的咿咿呜呜的声音。我在心中叹道：义父吹这篞，固然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但是这篞声，也真是太多悲凉了！
我知道义父在政务不繁忙之时，必会躲开重重的下人和下属，在官邸的后花苑之处独孤地吹着陶篞。
公孙信则默默地听着，慢慢说道：“大将军的篞，是他的心爱之物呀。大将军好像一吹篞，就显得特别伤心似的。”
我同意他的话，也缓缓点点头。
我每晚在吃饱喝足之后，必昏厥一次，今天也不另外。就在厨房的领头过来，小声地问我：“凤凰小姐，这晚饭是不是太简单了些，这鸡汤和猪肉还对着你的口味吧。”
我便点点头，忽然看着公孙信，咕咚一声就栽倒在地。
“凤凰，凤凰。”公孙信没有料到我今天还是会昏厥，于是大声叫道：“大将军，大将军，凤凰又昏过去了。”
但是，这一切，到我十三岁的时候就都不同了。我还记得那一日，义父嘱咐公孙信，叫我今天早早下学堂，说是今天官邸会来一个人。
我还记得那个人，白须白发白眉毛白色袍子，戴着法器，不似中原人，目光灼灼，年纪已近九十有余。
义父叫我进来给他行礼，说是他能治好我的病。
我还记得那个人仔细端详了我之后，就和义父到后厅的密室里叙话去了。
过几日，义父便将我也叫道密室，关上密室厚重的门，他难得的一本正经地叫我坐下，和我进行了一番长谈。
“凤凰今年已是十三了吧！”义父看着密室里，挂满了他的盔甲，上前轻轻抚摸，不置可否地说道。
“是。凤凰今年已经十三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十三岁已经是个不小的年纪了。在你这个时候，好多女子都已出嫁，好多男子都已经在战场建功立业了。”义父一改往日的宠溺，话里有话。
“嗯，这个凤凰也知道呀，不知为何义父要这样说？”我更加纳闷起来。
“凤凰。”义父避过我的眼睛，看着这密室里挂满的盔甲和兵器，缓缓说道：“义父需要做一件事，这件事，义父想来想去，只有你凤凰能做，虽然你年纪小，但是义父相信你的能力。”
“哦？”我好奇起来，问道：“义父，是什么事情？凤凰的命都是义父你给的，义父，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凤凰也义不容辞。”我说的那是一个铿锵有力。
“哦，义父叫凤凰做的，很难，但是也不难。”独孤悲凉看着我还显稚嫩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义父要你做的，便是前去滇国，以我的特使身份，刺探下滇国军事情报。”
我像是打了鸡血似的，神情不是恐惧，而是激动，我说道：“这样刺激好玩的事情，义父你没有找错人呀。”
“只是，凤凰，你要呆在滇国十年，不管这中间发生什么变故，早一年都不行。凤凰，你可否能做到？”独孤悲凉定定地看着我的晶亮的眼眸。
“能。”我迎上他的眸子。
“为父还有一事叮嘱。”独孤悲凉看了看我，又说道：“凤凰，你到了那滇国，人生地疏，若为保护自己，为父送你四个字无情无义。”
“无情无义？”
“不错，有时候心软也是一件坏事情。”他说此话时，眼睛看着黑沉沉的窗外，似乎陷入沉思。
我看着独孤悲凉，为着训练我和公孙信从小的胆量，他三岁叫我试杀鸡，五岁叫我学打猎，七岁命我杀猪，九岁让我学游泳，十一岁让我独自一人在野外生存一周，哪怕每天我都有或轻或重的昏厥，也不例外。
可我还不明白，答非所问道：“义父是叫凤凰坚强么？”
“你记着我的话就行。”独孤悲凉不愿意说更多了。
我记得这天应该是个晴朗的日子，我记得完羌轩辕的神情很是愉悦，因为今天他就是这滇国的王了，而我会是他的后。
虽然我的不情不愿留在心里，强颜欢笑写在脸上。
我穿上那身华美的袍子，心里忽地想起了张爱玲的那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可惜上面爬满了虱子。完羌轩辕看着德生大殿上的宝座，执着我的手缓缓朝前行。
待我坐上那镶嵌着宝石的位子，完羌轩辕在我耳边低低地说：“希望你不要背叛我。不管背叛意味着什么。”
我迎上他的眸子，目光虚假地回避过去。可惜，完羌轩辕，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对你真诚。这是我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我牺牲自己的身体，便是为了得到义父一心想要得到的鸿蒙珠。
此时的我自然不能松懈，我说道：“既然从今天起，我成为了你的王后，那么这首席巫师的职位，你还要为我留着么？这可与你们滇国的礼法不合。”
“留着。我的臣民们可以唤你皇后，也可以唤你巫师，这两种身份，任你挑选。但是条件只有一个，你得永远留在我的身边，留在这滇国王宫之中。”
“是吗？”我坐在宝座之上，心中感叹着位子坐的是如此使我舒服。滇国有多少人巴望着能坐在这权利的最顶峰，而我却只愿意利用一下权利。
“怎么，你不高兴？”完羌轩辕仔细地望着我，说道：“我知道，你心中还装着老情人吧，只怕还是有共工羲。”
“国王怎么这么地不自信？”我朝他微笑，这日子每过去一天，我离自由的日子就近一天，还有五年了，这十年我已经不知不觉度过了一半。
感谢完羌轩辕所赐，我在这滇国之内竟然从没有再昏厥过去，我认为这是完羌轩辕的恐怖存在让我忘记了昏厥。
义父，我不知我能不能再熬过下一个五年？
但是为了你所托，我尽力。
殿下的众多首领向我们恭敬地祝贺。
“因为我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虚假。”完羌轩辕坦然地说。
“哦。”我言不由衷地说：“我正在学着不那么虚假。”
“但愿如此。”
“黑孙国王派特使前来祝贺。并送上珍珠一箱。”殿下侍卫报道。
珍珠？我有了一丝兴趣，但是共工羲没有亲自来，我还是微微有些失望。
自打我感冒好后，那颗珠子我没舍得戴，一直放在寝宫妆台的深层夹层里，我的装饰，里面有这样一个宝贝，可是完羌轩辕没有兴趣，自然一点儿不知道。
想起了他的话，这么说送这一箱珍珠是来讨回借给我的珠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