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想要说什么时,你又突然转过身来,像是早已知道我在这里,蹙眉说:“老王今天有病!”我这才看见,你的班主任正和一个女生消失在教学楼前的林荫道上,而你不断地愤恨着,“居然要我去算什么总分,那些好学生难道都死光光了?”
大概几秒钟的时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我望着你朝办公室走去的背影,突然就觉得委屈。
即使有交集,即使许多人都在努力让我们并肩站在一起。
我和你,始终还是分属两国的吧。
7.
我们一直在图书馆待到晚自习结束,第二节自习课上课的时候,外面就下起了大雨。我催你走,你理都不理我,埋着头翻腾你们班主任的办公桌,终于在他的抽屉里找出一件雨衣。
“就知道娘娘腔会预备这些东西啦,怎么样?佩服我吧!”
你得意洋洋的表情让我哭笑不得,因为你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一件雨衣怎么能够躲两个人呢?
那段时间一直是你骑车载我上下学的。我喜欢坐在后座上,看朝阳和斜阳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连接成一片。
我看见你单薄的身子更加瘦长,带着眼镜的脑袋也变得尖削,就像当时最流行的动画片里的小头爸爸。而我,剪了齐耳短发的硕大头颅把小头儿子诠释得多么逼真啊。
因为这样的想象,我幸福得一塌糊涂。
为了能让你多载我几次,我决定装病,于是在跳下车的时候又不小心地把脚给扭了……
“傻子!”你嘀咕了一声,伸开胳膊就把我搂上了车前杠。
我呆呆地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只有心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激烈。
“砰!”剧烈的疼痛在后脑勺炸开,我愤怒地转过头。
“我不介意你要我负责,从此跟定我!所以,不要再深思了。”你笑得忒欠揍,于是我如你愿,赏了你一个爆栗,幸福得不知所以。
8.
恩,当然,那并不是最幸福的时刻,幸福的也不只是那一瞬间。
你睡不着,给我发短信。
——睡了没?
我不想失去和你深夜彻谈的好机会,睁着睡意朦胧的眼回你。
——没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告诉你,我要睡了。
——滚!
我笑着骂你。
你还说过你喜欢我,我紧张了半天,握着手机的手因为太用力而微微颤抖。然后,你的第二条短信息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按错键了,还有三个字:的傻劲!
——滚!
我依然笑着骂你,第一时间删掉了第二条短信。
我的脚完全好了,就要期末了,我不敢不让它好。体育老师给我个不及格,我后悔都来不及了。你依然等我一起放学依然提前十五分钟来接我上学,你使劲地捶自己的心窝子。
——啊啊啊,我今天才知道习惯养成了再男人也会变贱啊,生物钟形成了,我想不来都不行啊!
还有很多很多,我一一珍藏着,打算一辈子都不要忘记的。
9.
我一直这样想的。这些遗憾,不希望留下的。
那天的黄昏,光线例外地惨淡,你小心翼翼地问我,英语考试时可不可以给你选择题的答案。那个时候,我看着你卑微的表情,听见你类似乞求的话语,慢慢地侧过脸。
我郑重地点了头。
我难过地流了泪。
我看着街边在黄昏中努力亮起微光的路灯,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好成绩来。
我多么想告诉你,我不介意你成绩不好,我不介意你打架逃课,我想我也不会介意你同我在一起的话心底是否依然喜欢着别人,即使明年你在慢班我在快班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是摇头的力气,我感觉自己都没有了。
10.
其实,我提前了半个小时交卷。
正午的阳光炽烈而暴躁,我坐在单杠上,透过窗户看见你时不时焦急望向窗外的背影,感觉皮肤都被烤得哧哧地冒白烟了。
手表也像是快要融化了,我数着分针秒针的步伐,隐隐地担心它是不是已经坏掉。
蝉躲在头顶的树阴上大声叫唤着“热死了”,我想你肯定不知道我心里也一直在喊着“急死了”。因为你肯定不会顾及我在想什么的。
终于分针指向20。
我跳下单杠,穿过操场,趁老师不注意的空档,把手中的英语听力答案准确无误地投到了你的脚边。
你慌忙捡起来,摊开,飞速地涂起机读卡来。
整个过程,你看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一直站在窗边,看着你。
耳边静得出奇。
空气流动的声音,该死的蝉烦躁的叫声,通通都被过滤了。
11.
我没有等你,径自回家。世界很小,校园很大,不想遇见你,你就真的不见你了。
一直到考试结束,你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你说谢谢,要请我吃饭。
我打着哈哈,说好啊好啊,等下学期开学吧。
你并不是不关心我的,我想。因为大尔化之的你,居然能听出我话语里夹杂的鼻音。但为什么我说我感冒了你就真的相信了呢?
是的,我哭了。
因为,我不打算原谅你。
是的,我是故意的。
故意要磨蹭到最后十分钟才给你答案,就是要看你着急,看你担心,看你害怕……
在图书馆的时候,我听见了两个女生的对话。
“真的有把握拿到答案吗?”
“有周一帆在,我放心死了!”
清亮的笑声从捂着的嘴里逸出来,我装作恰巧路过的样子从她们身边走过。那套衣服太熟悉了,白色带蕾丝花边的衬衫,天蓝牛仔裙,甚至于发式都是长年不变的书院头。我随意地翻了翻走廊边书架上的书,目光一百八十度平视到两个女生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脸。
内心轻微的疼痛,一下子纠结起来,当你讨好地对着我笑的时候。
12.
下定决心要忘记你,不回你短信,你约我出去也努力劝说自己找借口推脱,甚至删了你的电话号码、QQ号码、邮箱地址。可是,删除了的号码早已经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上网的时候也会在未登陆的状态下去你的博客,决定要把你从心里剔除,不经意的时候你就自己跑出来了。
现在想想,自己就像是一个不懂酿酒不想吃苹果的人,把心事藏在心底以为可以做到忘记,它却酿成了酒,愈发地浓香逼人,想不喝都不行了。
捱到最后,我终究还是自己朝自己举了白旗,打电话要你请我吃饭。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新学校就要开学了,我就要离开了,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很烂,傻子都能看出来。
见面的时候才知道,你约了一大群人。你说大家都想去大佛寺临时抱佛脚,为自己烧拄高香,争取分进快班。
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拍下了我们一起祷告的背影。
“呀呀呀,看上去像不像是痴情儿女在求姻缘?”
——你笑得很天真,莫名地竟让我觉得你的眼神里在传达些什么闪躲的信息。
但我只是看了看你,抢下照片后迅速逃离。
在你的注视下,我突然有种想掉眼泪的冲动,本来想要告诉你我转学了的话也悄悄吞进了肚子里。
13.
离别无声,你消失得亦如这时光,无声无息。
而我,在分开后,曾无数次回忆过我们在一起的细节。那些画面却都像是旧时拍摄的电影。模糊的镜头透露出种种不真实。甜蜜的过了头,苦涩的又略少了些分量。
它们已经不若当初经历时那般深刻地泾渭分明。
只有一种解释——最老却又最恰当。
我们的记忆美化了往事,它们似曾相识,其实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如若时光倒流……
我也没办法确定,我是否真的那么爱你。
甚至于你脸上的微笑,我也怀疑它不是真的。
只是时光流逝了,我可以一厢情愿地这么以为。
它们,与你,与当时,完全没有关系。
所以,原谅我,支持我,继续这样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地想下去。
如若时光倒流……
我们其实是相爱的……
那个女生不过是我假想出来的情敌……
我们错过,终究只能怪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