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穿上黑色的帆布鞋,牛仔裤,撑着把黑色的雨伞出了门。马路两边到处都是打不到车的人,他们拿着昂贵的皮包挡在头上,全无平日里尊贵的样子,一辆出租车停在商陆身侧,司机师傅摇下车窗大声问商陆是不是要拼车,目光贪婪的在商陆精致白皙的脸蛋上流转,商陆摆摆手,车子扬长而去。
公交站点的人很多,一个匆忙收伞的孩子不小心将伞扎在了商陆的手臂上,连忙不停道歉,商陆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不着痕迹的收起了被擦伤的手臂。
一辆黑色奥迪停在公交站旁,商陆暗叫不好,现在是沈井原去电视台上班的时间,自然会路过这里,商陆把伞撑起来,挡住了自己半个身子。
车窗缓缓落下,车子里的人显然已经认出自己,也对,除了她谁还会用这么丑旧的黑伞。
“上车。”
沈井原说道。
“不用了,我们不顺路。”商陆礼貌回绝他的好意。
沈井原并未再客气,收回目光,车窗缓缓升起,商陆看着那辆黑色的奥迪消失在路的尽头,暗自松了口气。
没过五分钟的光景,车子却又开了回来,司机亲自下来走到商陆身旁,接过她的伞为她撑起,说道:“商小姐,沈制片让我送你。他先去台里了。”
商陆知道再推脱就显得做作,便跟着上了车。
车厢里闷闷的,尚有他身上香水的味道。商陆偷偷的看了看被刮伤的手臂,血色的划痕愈发深红,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的商陆动作,遂拿出一盒创可贴来,说道:“商小姐,这是沈制片叫我给你的。”
商陆看着那盒还未拆封的创可贴,静静的接过来。
司机又说:“这么坏的天气怎么不打车要坐公交。”
商陆不好意思的答:“公交车省钱。”
司机笑笑,摇摇头不说话了。
她还嫌打车贵?沈井原那么大方,随便送她的一条手链都能换来一辆出租车了,这会子她倒是知道节省了。
钱叔早早的就等在医院门口了,看见商陆从奥迪车里下来,便急忙背过身去不敢打招呼,直到车子开远才上前迎去,手里拿着一个保温饭盒。
“外面有风,快进去吧!”商陆跨上了他的手臂。
钱叔边走边笑着说:“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鸡蛋卷,你在这边也没人给你做。”
商陆不动声色的接过那掉漆的保温饭盒,指尖擦过钱叔后背的一刹那突然发现那双手开始褶皱苍老。
记得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干净瘦削的男人,也是用这双手牵着她回了家。
A市福利院里的小孩大致分两种人,一种从打出生起就不知道父母为何物,另一种在很小的时候便承受了失去父母的不幸。商陆属于后一种,父亲商志高是城里最大医院的外科医生,母亲杨爱梅是省歌舞团的舞蹈演员,而幼小的她也曾是幼儿园里老师夸赞的甜心。可在她6岁的某一天突然有人充满怜悯的告诉她:孩子,你的父母过世了。
六岁的商陆并不明晰“过世”的含义,她只是知道再不会有母亲监督她每天练舞蹈,弹钢琴了,再也不会有父亲在安逸的夜晚为熟睡的自己掖上被角。
于是商陆被父亲的挚友席崇华和段冰收养,却于两年后在超市买奶糖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
商陆一直为自己能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又辗转进了福利院这件曲折的事感到唏嘘,也为席崇华从没在A市寻找过自己而心灰意冷。
她被高大和蔼的钱叔牵着回了家,钱叔的另一只牵着的男孩子,是和商陆在同一个福利院却从未说过话的小木头戚树。
后来三个人在A市近郊的一个小镇里安身立命,钱叔青年时是个地皮混混,偷东西的手法专业而娴熟,直到被人剁了两根指头,又踹断了命根子后,便绝迹江湖。后来靠修表为生,直到去年肺炎住院。
钱叔不能勃、起的秘密是商陆在发育高峰期时不小心从邻居那里听到的,回到房间里商陆一脸神秘的问躺在下铺的戚树什么是“不能勃、起”,戚树的俊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无声的转过身去看书,商陆撇了撇嘴爬到上铺去看杂志。当天晚上戚树居然在零上30度的高温下穿起了长裤睡觉。
戚树的优点很多,俊俏、冷静、过目不忘、智力过人,钱叔在那么多的孩子里选中他算是捡了大便宜,然而商陆却始终搞不懂自己到底有什么出众的,她自私、无耻、刻薄,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那张精致的面容。
后来遇到沈井原她才知道,钱叔是明智的,男人的智慧可以惠其一生,而女人的脸蛋则是张终身免充值的饭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