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都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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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本章叙述邦布尔夫妇和蒙克斯先生夜里会面的情况

这是一个阴沉、闷热、多云的夏日之夜。整个白天不曾散去的乌云以浓密、缓慢的雾团扩散开来,已凝结成大滴大滴的雨点,同时,似乎预示着一场猛烈的雷雨即将来临。这时,邦布尔夫妇走出镇上的主要街道,朝着离该镇大约一英里半的几幢七零八落、破败不堪的房子走去。这些房子盖在毗邻河边的一块不卫生的低洼沼泽地上。

他们俩身上都裹着破旧的外套。也许这样既可以避雨,又可以不被人发现。丈夫提着一盏灯笼,然而没有点亮。因路面很脏,他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跋涉,仿佛好让妻子可以踏着他的沉重足迹行走似的。他们默默地往前走。邦布尔先生不时地放慢脚步,回过头来,似乎在确定他的终身伴侣是否已跟上来;发现她紧随其后时,他便加快步伐,以更快的速度继续朝他们的目的地前进。

这是个什么地方不难猜测,它早已因成为卑劣歹徒的藏身之地而闻名。这些歹徒在以劳动谋生的种种幌子下,主要靠抢劫和犯罪为生。这儿是大量清一色的简陋小屋:有的是用疏松的砖头草草建起来的,其余的则是用已被虫蛀的旧船木料搭盖的。它们杂乱无章地排列在一块,而且大部分建在离河岸仅几英尺的地方。有几条被拉上来的漏船搁在泥中或拴在岸边矮墙上,四处散落着一些船桨和绳索,乍看起来,似乎这些蹩脚小屋的居住者在河上从事某种职业,然而,只要看出这些东西破烂不堪毫无用处,就能使过路人轻而易举地推测出,它们被放置在那儿,与其说为了实际的用途,不如说为了装门面而已。

在这簇木屋的中心,有一幢先前是一家制造厂的庞大建筑物坐落在河边,俯临这条河流。从前,它也许曾为周围的居民提供过就职机会,可现在它早已成了废墟了。老鼠、蛀虫和湿气的侵蚀,已使支撑建筑物的基桩腐烂不堪;建筑物有相当一部分已经沉入水中,剩余的部分摇摇欲坠地伏在深色的溪流上,似乎在等待有利的时机追随它们的老伙伴,接受同样的命运。

这对可敬的夫妇正停在这幢破败不堪的建筑物前面。此刻,远处的第一声响雷在空中回荡,雨开始哗啦啦地下起来了。

“那地方大概就在这附近。”邦布尔看了手里捏着的那张纸条,说道。

“喂喂!”一个声音在上面喊道。

邦布尔先生循着这个声音抬起头来,看出一个男人从三楼一扇齐胸高的门里探出头来。

“站住,稍等片刻,”那声音喊道,“我马上就下来。”说完,那颗脑袋消失了,门也关上了。

“就是那个人吗?”邦布尔太太问道。

邦布尔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记住我对你说的话,”女总管说道,“注意尽量少说话,否则,你马上就会使我们露出马脚的。”

一直带着非常沮丧的神色观看这幢建筑物的邦布尔先生显然正想对眼下进行的这个计划是否可取表示疑虑,他还来不及开口,因为这时蒙克斯出现了。蒙克斯打开了一道小门——他们就站在这道门边——并示意他们进去。

“进来!”他不耐烦地喊道,在地板上直跺脚,“别让我老待在这儿!”

那个女人开始还有点犹豫,但未等他再次邀请就大胆地走进去。邦布尔先生或耻于落后,或生怕落后,也跟着进去,显然感到局促不安,因为他通常表现出的那种引人注目的尊严几乎荡然无存。

“究竟怎么回事,使你们站在雨中磨磨蹭蹭?”蒙克斯随手闩上门之后,转过身来对邦布尔说道。

“我们——我们只是想让自己凉快凉快。”邦布尔忧心忡忡地环顾四周,结结巴巴地说道。

“凉快!”蒙克斯反驳道,“无论过去的雨水还是将来会落下的雨水都扑灭不了地狱之火,同样也扑灭不了一个人身上固有的欲望之火。你们要凉快,谈何容易,休想!”

说了这番动听的话之后,蒙克斯突然转向女总管,眼睛紧紧地盯住她,直到不那么轻易被吓唬住的她不得不把眼睛移开,转向地板。

“她就是那个女人,是吗?”蒙克斯问道。

“嗯,就是她。”邦布尔先生留心妻子的告诫,回答道。

“我想,你以为女人永远不会保守秘密,是吗?”女总管插话道,一边说着,一边对蒙克斯投去锐利的目光。

“我知道她们会永远保守一种秘密,直到它被人发现。”蒙克斯说道。

“那是什么秘密?”女总管问道。

“失去她们自己好名声的秘密。”蒙克斯回答道,“根据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女人和某个秘密有关,而这个秘密可能使她上绞刑架或被驱逐出境,那么,我就不怕她把秘密告诉别人。我才不怕呢!你明白吗,太太?”

“不明白。”女总管回答道,她说这话时有点脸红。

“你当然不明白!”蒙克斯说道,“你怎么会明白呢?”

蒙克斯对这两个同伴的态度介于微笑和皱眉之间,再次示意他们跟上他,匆匆地走过了一个面积相当大、屋顶却很低的房间。他正要爬上很陡的楼梯,或者更确切地说,爬上通往上面另一层仓库的梯子时,一道雪亮的闪电从隙缝中射下来,接着是隆隆的雷声,使整座破烂不堪的建筑物都摇晃起来。

“听到了吧!”他身子往后退缩,喊道,“听到了吧!雷声隆隆,电光闪闪,仿佛它从魔鬼藏身的一千个洞里发出的回声似的。我讨厌这声音!”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把捂住脸的双手移开,看得出他的脸已严重的变形和变色,令邦布尔先生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我不时会这样突然发作,”蒙克斯注意到对方的恐慌,说道,“有时是打雷引起的。现在别管我啦,这一回又全过去了。”

说罢,他带头登上梯子,匆忙关上通往一个房间的窗板,把用绳子和滑轮吊在天花板的一根大梁上的一盏提灯放低。那盏灯将暗淡的灯光投射到底下的一张旧桌子和三张椅子上。

“好啦,”他们三人都坐下来时,蒙克斯说道,“我们还是早谈正事,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这位女士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

这问题是对邦布尔提出来的,可是他妻子抢先回答,暗示她对此事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说那个老丑妇死的那个晚上你跟她在一起,还说她告诉了你什么——,是吗?”“关于你提到的那个男孩的母亲。”女总管打断他的话,回答道,“没错。”

“第一个问题是,她的消息是属于什么性质的?”蒙克斯说道。

“那是第二个问题,”这个女人字斟句酌地说道,“第一个问题是,这条消息可以值多少钱?”

“不晓得它是什么消息,谁能说得上值多少钱呢?”蒙克斯问道。

“我相信,谁也不如你清楚。”邦布尔太太回答道。她并不缺乏勇气,这一点她的配偶完全可以作证。

“哼!”蒙克斯意味深长地说道,露出一副急于打听的神色,“也许可以得到值钱的东西了,是吗?”

“也许是吧。”对方镇定自若地回答。

“从她那儿拿走的东西,”蒙克斯说道,“她身上戴的东西。某种——”

“你最好先开个价,”邦布尔太太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听够了。你的话使我确信,你正是那个需要知道内情的人。”

对这个秘密邦布尔先生除了原先掌握的外,他妻子迄今仍未把大部分秘密告诉他。于是,他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地倾听他们谈话。他以不加掩饰的惊讶神情一会儿看看妻子,一会儿看看蒙克斯。当蒙克斯厉声地问要多少钱才肯透露这个秘密时,邦布尔先生的惊讶神情更是有增无减。

“这个秘密对你来说能值多少钱?”那女人问道,如先前一样镇定自若。

“它也许一钱不值,也许可以值二十英镑,”蒙克斯回答道,“大声讲,让我知道究竟要多少。”

“在你刚才说的那个数字上再加五英镑,给我二十五英镑,”这个女人说道,“我就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在此之前一切免谈。”

“二十五英镑!”蒙克斯惊叫道,身子直往后退缩。

“我已经讲得再明白不过了,”邦布尔太太回答道,“况且,这又不是一个大数目。”

“二十五英镑买一个微不足道的秘密还不算是大数目!这秘密讲出来时也许一钱不值。”蒙克斯不耐烦地嚷道,“而且,这个秘密已经隐藏了十二年或十二年以上了!”“这类事情保存得很好,而且,像好酒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价值常常加倍,”女总管回答道,仍然保持着原先采取的坚定的冷漠态度,“至于说到隐藏,据你我所知,有些隐藏了一万二千年,甚至一千二百万年的秘密最终还是会被发现其中有离奇、古怪的故事!”

“如果我付了钱,它却一文不值,怎么办?”蒙克斯犹豫地问道。

“你可以易如反掌地再把钱要回去。”女总管回答道,“我只是一个女人,孤身在此,没有人保护。”

“不是孤身,亲爱的,也不是没人保护,”邦布尔先生以吓得发抖的声音顺从地说道,“我在这儿呢,亲爱的。而且,”邦布尔先生说道,他说话时牙齿颤抖得卡嗒卡嗒地响,“蒙克斯先生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试图对教区人员使用暴力的。蒙克斯先生知道我不是一个年轻人了,亲爱的,也知道我可以说有点儿衰老了。可是,他听说过了,我是说蒙克斯先生毫无疑问已经听说过了,亲爱的,听说我是一位非常坚定的官员,我一旦被激怒,有着异乎寻常的力量。我只需要一点点刺激就够了。”

邦布尔先生一边说着,一边装出十分果断却又可悲的样子,牢牢地握住那盏灯;同时,凭着他一脸惊恐的表情,清楚地表明在做出好斗的表示之前,他确实需要来点刺激,需要狠狠地刺激一下——当然,对付贫民或专门被驯服的人或人们,那是例外。

“你是个傻瓜,”邦布尔太太回答道,“你最好闭嘴。”

“如果他不能小声点说话,那么,他来之前最好先把舌头割掉,”蒙克斯阴森森地说道,“哦!他是你的丈夫,是吗?”

“他,我的丈夫!”女总管吃吃地笑道,不作正面回答。

“你们进来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蒙克斯回答道,注意到那个太太说话时对她的配偶怒目而视,“这样更好。当我发现你们两人之间完全一致时,我与你们两个打交道就更不必犹豫了。我是认真的。听着!”

他将手伸进侧面口袋,掏出了一只帆布袋子,数出二十五个英镑硬币放到桌上,然后将它们推到那个女人面前。

“好啦,”他说道,“把它们收起来,然后,待这阵该死的响雷过去之后——我觉得这阵雷就要在这屋顶上炸开了似的——我们再听你述说。”

雷声似乎近多了,而且几乎就要在他们头上粉碎、炸开似的。这阵雷声过去后,蒙克斯从桌上抬起头来,身子前倾去听那个女人的陈述。这两个男人俯身在小桌上,心急火燎地准备倾听,而那个女人也俯身向前,好让她的悄悄话使他们听得更清楚时,三个人的脸几乎要碰在一起了。吊灯如豆的光线直接投射在他们身上,加重了他们面色的惨白和焦虑程度:在最阴森、最幽暗的笼罩下,他们的脸色看上去苍白如纸。

“我们都管她叫老萨利的这个女人临终的时候,”女总管开始说道,“和我单独在一起。”

“旁边没有别人吗?”蒙克斯同样沉闷、低声地问道,“其他床上就没有别的病人或白痴吗?没有人会听见,或可能会晓得吗?”

“一个人也没有,”这女人回答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当死神突然降临时,她的尸体旁只有我一个人。”

“好,”蒙克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说道,“说下去。”

“她提到一位年轻女子,”女总管继续说道,“这女子若干年前生了一个孩子,不仅在同一个房间里,而且就在她临终躺的那张床上。”

“啊,原来如此!”蒙克斯说道,他嘴唇发抖,匆匆地往背后看了一眼,“该死!情况是怎样发生的?”

“那个孩子就是你昨天晚上对他提起的那个。”女总管漫不经心地对她丈夫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个护士偷了他母亲的东西。”

“在她生前偷的?”蒙克斯问道。

“在她死后。”女总管像是有点发抖地回答道,“那位过世的母亲临终前恳求她替她的婴儿保存一件东西,可她一断气,护士就从尸体上将东西偷走了。”

“她将它卖掉了吗?”蒙克斯迫不及待地大声说道,“她将它卖掉了没有?在哪里?什么时候?卖给了谁?多久以前卖掉的?”

“当她非常吃力地告诉我她已将它卖掉了时,”女总管说道,“她的身子往后一仰,就咽气啦。”

“没有再说些什么吗?”蒙克斯大声说道,他说话的声音因受压抑,似乎变得越发暴躁了,“这是扯谎!我才不上当呢。她还说了一些别的话。我哪怕要了你们俩的命,也要把真相挖出来。我终究会明白真相的。”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这女人说道,显然不为陌生人的激烈言辞所动(邦布尔先生就差得远了),“但是她用一只手死命地抓住我的睡衣。她那只手中紧握着什么东西。我见到她已经咽了气,就用力把她的手掰开,发现她紧紧地捏着一张脏兮兮的纸。”

“它包着——”蒙克斯将身子往前探出,插话道。

“什么也没有,”这个女人回答道,“是一张当铺的当票。”

“什么东西的当票?”蒙克斯问道。

“我很快就会告诉你,”这女人说道,“我估计她把那件小玩意儿保存了一些时候,希望更好地利用它,后来又将它典当了,并且想法攒钱年年支付当铺老板的利息,不使它过期,以便有机会仍然可以把它赎回来。结果一直没有机会,所以,正如我对你说的,她死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张破旧不堪的纸。当时再过两天当票就过期了。我也认为有一天可能会有用处,就赎回了典当物。”

“它现在在哪儿?”蒙克斯急忙问道。

“你瞧,”这女人回答道,仿佛她很乐意摆脱它似的,迅速地将一只仅够容纳一块法国手表的小山羊皮包扔到桌上。蒙克斯猛然扑过去攫住它,以颤抖的双手撕开它,里面装有一只小金盒,金盒里有两绺头发和一枚朴素的金质结婚戒指。

“戒指的内侧刻有‘艾格尼丝’字样,”女总管说道,“有一处留着空白,以便填上姓氏,接下来是日期。这个日期离孩子的诞生不到一年。这是我后来发现的。”“都在这儿了?”蒙克斯对小皮包里的东西做了一番仔细、急切的检查之后,说道。“全在这里。”女总管回答道。

邦布尔先生深深地抽了一口气,仿佛他很高兴她的陈述已经结束似的,而蒙克斯也没有再提及要回那二十五英镑的事。现在,他鼓足了勇气抹去说话期间止不住从鼻子上直淌下来的汗水。

“除了我所能够猜测的之外,我对这一事件的真相一无所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邦布尔太太对蒙克斯说道,“我也不想知道,因为不知道会更安全些。不过,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你可以问。”蒙克斯显得有点惊讶,说道,“至于我回不回答,那是另一回事。”“——这就变成三个问题了。”邦布尔先生试着来一句诙谐妙语,说道。

“这就是你指望从我这儿得到的东西吗?”女总管问道。

“是的。”蒙克斯回答道,“另一个问题呢?”

“你打算用它来做什么?你会用它来对付我吗?”

“决不会,”蒙克斯回答道,“也不会用它来对付我自己。注意!可别再往前一步,否则,你的生命就不值一根纸莎草。”

说罢,他突然把桌子推到一边,拉起地板上的一只铁环,揭开一道大活板门。活板门就从邦布尔先生的脚边打开,吓得这位先生急忙后退了好几步。

“往下看吧,”蒙克斯说着,把那盏提灯放入深坑里,“不用怕我。倘若我存心害你们的话,刚才你们坐在活板门上时,我完全可以悄悄地把你们丢下去。”

受他这句话的鼓舞,女总管走近了深坑边缘,甚至邦布尔先生本人受好奇心的驱使,也大胆走上前来。因暴雨而涨起的混浊的河水在下面奔腾流过;河水在绿色的、黏滑的基桩上溅泼和旋转的响声吞没了其他一切声音。过去底下曾经是一个水力磨坊,潮水泛着泡沫,冲洗着那几根腐烂的磨桩和机器的残片。当潮水摆脱了那些徒然地试图堵住其前进方向的障碍物时,它似乎以一种新的冲力向前奔流。

“如果把一具尸体扔到下面去,明天早晨它会在何处呢?”蒙克斯说着,让那盏提灯在黑幽幽的深坑里来回摆动。

“在河的下游十二英里处,而且被扯成碎片。”邦布尔先生回答道。一想到这他便畏葸不前。

蒙克斯掏出刚才匆匆塞入怀里的那只小皮包,把它缚在一块放在地板上的铅锤上,铅锤原先是滑轮零件。而后,他将它投进河里。它笔直地往下掉,几乎听不到扑通一声就钻进水里,不见了。

三个人彼此面面相觑,似乎可以更自由地呼吸了。

“好啦!”蒙克斯将活板门关上说道,活板门重重地落回原处,“倘若如书本上所说的,大海即使会把它的死者交出来,也不会让人知道它的金银财宝的,这个废物也包括在内。我们再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了。我们可以结束这次愉快的聚会了。”

“当然可以。”邦布尔先生欣然说道。

“你会对这件事保持沉默的,是吗?”蒙克斯带着威胁的神色说道,“我倒不担心你的妻子。”

“你可以相信我,年轻人。”邦布尔先生回答道,他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慢慢地朝梯子走去,“为了每个人的利益,年轻人,也为了我自身的利益,你是知道的,蒙克斯先生。”

“听你这么说,我为你感到高兴,”蒙克斯说道,“把你的灯点起来!尽快地离开这儿。”

幸亏谈话在这时候结束,否则,一路鞠躬地走到离梯子仅六英寸的邦布尔先生必然会一头栽进下面的房间里的。他点上了蒙克斯从绳子上拆下来现在提在手里的那盏灯。他并不想延长说话,便默默地下了梯子,后面跟着他的妻子;蒙克斯殿后,他先在梯子上停下来,确实弄清楚除了户外噼噼啪啪的雨水声和下面哗啦哗啦奔腾的河水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后,才下楼。

他们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穿过下面那个房间,因为影子也使蒙克斯心惊胆战。邦布尔先生把那盏灯举在离地面一英尺的地方,不仅走得特别小心,而且像他这样的身材的人脚步如此轻盈简直不可思议。他提心吊胆地往四下里看,提防隐秘的活板门。蒙克斯轻轻地拔掉门闩,打开他们进来的那道门。这对夫妇跟他们这位相识只是彼此点了点头,便消失在外面黑沉沉的雨夜中了。

他们一走,蒙克斯就呼喊一直藏在下面某个地方的男仆。蒙克斯看来对独自留下来无人陪着极为反感。他吩咐男仆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自己在后头跟着,回到刚才离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