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真香,睁眼醒来,张冉只觉得疲惫的身躯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力气,胸腹间的迟滞感却只是稍稍轻了一点,看来伤势依旧很重。
他奶奶的!当初要是向师父讨了金圭丸那多好,这样的伤势,吃几颗金圭丸,7天之内就能搞定。
心中一声哀叹,自己是伤上加伤,恐怕半个月之内是不能和人随便动手的,再要引发伤势,恐怕连先天至境的境界也会保不住!
啃着阿蛮递过来的胡饼,张冉差点噎着了,直着脖子无声的咳了半天,终于将那团堵在嗓子眼里的东西咳出来,脸都咳涨红了。华山门下费劲心机要杀的‘妖孽’差点就被这小小的胡饼给解决了!真要如此,恐怕华山老祖都会给阿蛮送上一份大礼,表彰她的‘丰功伟绩’!
阿蛮提着水囊、端着肉汤过来,看着张冉咳得辛苦的样子,吃惊了半晌才放声大笑,看他很伶俐的一个小郎,怎会让这胡饼给噎着了?
张冉接过肉汤喝了一口,烫得差点“嗷!”的一声跳起。强忍着口中的刺痛,张冉装作无事的低头喝汤。
正笑得痛快的阿蛮可没注意他已经喝了一口,急忙阻止他,“别急!很烫的!”
张冉心中无比的悲愤,‘老子已经烫着了’,拿嘴在碗沿上慢慢的吹气。阿蛮已经止住笑,“小郎没吃过这种饮食么?这是西域一带都很有名气的胡饼和乳汤。这种胡饼看起来和中原、西北一带吃的无别样,但是实质上有很大的不同!回鹘人做的这种胡饼,就因为中间的这团用特别的手法处理过的馅,可以长时间保存不坏外,还十分的充饥,两个这样的胡饼,就是回鹘骑兵一顿的干粮,再加上我手上的这一碗乳汤,就算是作战四个时辰、也能保证他们的体力。”
张冉非常的惊讶,这不是古代的优质军粮么?
“这汤里面还有着肉末,浓浓的一大碗香气扑鼻,什么做的?”张冉问道。
阿蛮摇头:“这是回鹘人的秘密,他们是绝对保密的,我们只知道胡饼和汤的主要原料都是牛羊和麦粉,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这汤你看,很像是牛羊肉晒干之后磨成粉,我们使用时再调以牛羊乳汁,就是这碗汤了。很多人曾经将牛羊肉晒干后磨成粉,确实很好携带,一小握就能煮出一大锅浓浓的肉汤,但是却极不好储存,一不小心就坏了。”
张冉吹开面上浓浓的一层乳汤,下面的热气顿时冒了出来,蒸腾而上,附在脸颊上都能感觉到那热意。
一股淡淡的香味夹在浓郁的肉香味中,淡的几乎让人忽略过去,但是这种香味张冉很熟悉,心中有点讶异,这种香料已经传播到这里来了么?再仔细的分辨,立时又发现了好几种香料,其中竟然还有辣椒的一丝味道!
靠!看来回鹘人的秘诀就是这些香料了!
微微一笑,“阿蛮、要是你再给我一碗乳汤,说不定我就能将那个秘密解开,让你也学得此法。”
阿蛮一瘪嘴,“切、看你也不是很壮,怎么那么能吃,他们吃两个饼就够了,你都吃第五个了,还要汤?不怕撑死你那!”
张冉一怔,貌似他的食量一向如此,也没人大惊小怪过,他自己也就疏忽了这种细节,现在阿蛮一说,才醒起一顿吃上十来斤牛肉是很吓人的事情。
灿灿的拍拍手,“不吃饱哪来的力气啊?我跟你说,回鹘人的秘诀就是香料,牛羊肉磨成粉的时候加入了一些香料,所以能储存的更久一点。”
阿蛮一呆,“你说的是真的?”递过一碗汤给张冉,“我吃不下、有胡饼就够了。”
张冉也不客气,接过汤慢慢吹气,“我的鼻子很灵敏,这汤的香气虽然浓郁,但是其中的几种香料还是能辨别出来。”
阿蛮兴奋道:“那咱们也能做这种干粮了,真好。”
看着她纯真的眸子,张冉都有点惭愧,貌似自己这样的人和他比起来,心思实在是复杂极了!
“你的伤势怎么样?”阿蛮听她父亲说过,张冉的伤势很重,现在她当张冉是朋友了,得关心一下哈。
“还不错,再有这么惬意的十天时间,应该可以痊愈了。”张冉觉得这事没有必要对这么一个善良纯真的小姑娘说谎,直接说了自己的推测。
“这么快么?”阿蛮一呆,“只是三天后咱们的行程就会很紧张了,你吃得消么?”
张冉微微一笑:“只要每餐给我多点食物,自然就吃得消。”
阿蛮‘噗嗤’一笑,“你是属牛的么?怎么能吃这么多?”
张冉显得很尴尬,但是阿蛮却没有丝毫迟疑就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阿蛮都是骑在马上,连小丫鬟也骑上马了,硕大的车子就张冉一个人坐着,飞扬那口子回老巢去了,飞扬在张冉面前异常得意的比划着,说它老婆有了,得回老巢去产子。
张冉的精神和它是有着密切的联系的,立即问它怎么不一起回去。飞扬骄傲的说他老婆现在可是大行山的统领(灵物之间),手下小弟数十,回去产子自然比跟着他们颠簸要强上很多。而它飞扬大人则是要跟着张冉这个家长行事的,说是张冉重伤的时候,连它的能力都被消减了很多,它得预防着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无所事事的张冉和飞扬交流一会就累得不行,这精神层面的交流听起来简单,实则非常的复杂,要不是张冉的精神力强的变态,也根本不能和飞扬交流。
这个世界上的灵物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少,多数都是因为机缘巧合获得比自身高几级的能量,命大的、运气好的生物成功融合这些高级能量后一般都会开启一点灵智,在进化的道路上比别的生物领先一步。开启了部分灵智之后的生物大多数都隐入名山大川、深山峻岭之间,继续着它们似懂非懂的‘修行’,而有少部分流落于世间,却形成重重怪异的传说。在张冉眼中,这其实就是生命的自我进化!但在这个时代,就流传出来了种种的仙道、狐鬼传说。
这个时代的物理不明、各人对事物的理解差异不一,加上中国历代封建政府对物理、化工方面的科技向来轻视,就算有那么一群天才,研究出来的成果也被轻视、流落于历史的浩瀚烟尘中,而更多的恐怕是被世人视作疯子而惨淡收场!
就如阿蛮所说,三日后的行程果然紧张起来,因为现在已经接近玉门了,此时西夏李家尚没有攻占此地,这个地方属于归义军曹氏所占(此时的玉门关已经东迁、西距肃州仅90里),但是于此又与夏州李家、回鹘、吐蕃等各部势力交集之地,所以非常的危险。马匪乱贼四处可见。
阿蛮他们定西军也是由此条道路逐渐东迁至祁连山北麓的,现在却不得不回头来打通玉门的关系,他们的商队由此可以获取很大的利润,用来养活那耕、牧地不多两万多民众。其实也正是他们的离开,粟特人才也逐渐在东迁中于敦煌一带崛起,建起归义军体系,执掌当地霸权。
阿蛮将玉门变迁细细的说来,声音中满是伤感,貌似还带着点点负罪的心态,好像要不是她们这些唐民的撤离,粟特人也就无法占领敦煌,执掌当地政权的样子,而他们、就是那最终的罪人!
张冉听在在耳中却是没有多想,没心没肺的笑着。但是当他回头看到才15岁不到的纯真少女那忧郁负罪的眼神和神情,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轻轻拂去阿蛮脸颊上的一滴泪水,张冉以从没有过的认真问道:“阿蛮,有没有唐民留在敦煌、以致西域没走?”
阿蛮眼中朦胧一片,“有很多,光是玉门(唐时玉门在敦煌以东、瓜州境内)、敦煌就有不下五万军民留下。”
张冉:“那他们现在在那?”
阿蛮眼光迷茫:“我不知道,我只听说留在敦煌、玉门的很多唐军战死、唐民被毁宗改姓,除了少数实力雄厚的大家氏族能以手段留存外,普通的唐民大多被改为少数民族的姓氏以避祸。但还是有很多人成为各族军队的军奴。”
张冉:“这就是了,如果你们不逐渐东归,恐怕现在也不知道是别人的军奴还是不在了,敦煌、玉门的失守并不是你们的过错,敌人的实力那么雄厚,你们又拿什么去守住敦煌和玉门?”
阿蛮:“可是老师们多数不是这么认为,他们说我们是战士,守土有责的!”
张冉笑笑:“唐朝灭亡都一百年了,替谁守土?真有雄心壮志,他们怎么又不在敦煌替汉家百姓守上一守!”
“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大家连生存都出现问题的时候,谁又有心思、精力来守城,饿都饿死你了!谁在直面生死的同时还能兼顾其他?谁能做到、那他就真是圣人了!”这个世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太多,而想当然的人一样不少。张冉感叹着说道:“恐怕你们那些先生也是念书念得傻了,只知一味强求!”
从阿蛮口中,张冉对当时的情况有了相当的了解,其时唐军民内部意见分散,群龙无首,各部各有心思,又那会是四面游牧民族的对手!她们当初选择东迁,其首领看来还是眼光、经验都相当老辣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