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白马瘦、壮士血!
清明的月辉下,一队骑士护着一驾巨大的马车缓缓行在荒凉的古道上,一盏昏黄的灯笼挂在车辕旁。圆圆的一个字张冉却是不认得的,眼光迷离中他极力举起了手。
“停!”赶车的壮汉一声呵斥,手臂一挽,行进中的四匹御马立时被勒停。旁边护卫的骑士纷纷勒马,看着已经稳稳停住的马车,为首的骑士眼中露出疑惑。车夫已经扬鞭说道,“去那边看看。”语气很淡然,但是护卫的首领随即就是一点头、两个骑士立即驰马而去。
荒凉的古道已经毁弃很久了,不是当地人,很少有商旅知道走这一截近道往宣化府比新路要近上百里,但是这条古道附近的水源补给已经没有了,加上盗匪横生,所以也很少当地人走这条险道了。
马蹄声响,一骑士回身禀报:“赵管家,前方一人重伤,据属下分析,这人是单人独骑斩杀黑风暴上下13人重伤的。”
赵管家尚未答话,桥内传出一声清冷的声音:“黑风暴13铁骑?被一人斩杀?可以肯定么?”
骑士昂首回道:“禀大小姐,可以肯定。黑风暴13首领全部被灭,现场就在那里。”看他们的衣着,却是唐风甚胜,而其口音,却有带点像是关中口音特征的河西口音。
大车车帘一动,一个脸带惟巾的婀娜女子行出来,足尖在车辕上一点,落在车旁空马鞍上。“阿蛮!”赶车的壮汉赵管家不悦的喝道。
那女子轻一带疆,回头清脆的说道:“师父,我看看就回。”“驾!”的一声拨马就朝张冉那边赶去。赵管家一摆头,两侧的骑士轰隆隆的跟着去了,轻轻一抖缰绳,皮革与毛丝织就的长长缰绳波浪般波动起伏,到头处贴着马脖子“啪”的轻响,四匹骏马立即转头向那女子追去。
阿蛮一到地头,非常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场面,黑风暴十三个首领、也是这帮马匪中最强横的十三人连人带马散落各处,十三人均已身死,看时间还不久。而一个年轻人就昏迷在十四匹马匹之间。十四匹马儿绕着他附近轻轻踱步而不离去,其实这是飞扬的功劳。
飞扬自盂县离开后却是追‘美眉’去了,它好不容易才发现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和它一样的物种,还是异性来着。便与那异兽打斗纠缠了两个月,才配成一对。张冉和四密尊者激战之时这小家伙带着自已的另一半来见张冉这个家长。没想到张冉此时正是危机时刻,助张冉逃出之后,又在此处遇到想捡便宜的黑风13骑。
伤重的张冉强运真元,一场激战斩杀黑风十三骑,自己也是力歇。飞扬两口子隐着灵体在十三骑背后偷袭、敲闷棍、洒灰眯眼睛、扯耳朵、抓头发忙的不亦乐乎,十三骑很快就被全灭,但是飞扬马上就傻眼了,貌似自己的主人情势也很不妙。
飞扬立即扯出不知藏在哪里的一根千年人参,连泥土也没搽干净,就塞到了张冉口中,迷离中的张冉感觉口中一阵浓郁的灵气和参香味,精神立时一振,勉强压下胸腹之间的伤势,慢慢的化开老参灵气和药力。飞扬又将散落的马匹驱赶到他附近,当做屏障护卫着昏迷中(打坐)的张冉。
“你是谁?”张冉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大车上。
张冉眼光一扫,这大车真大,比后世的那些解放、东风的车厢都大多了!
“我叫张冉,谢谢姑娘的援手。”张冉惊叹着古代的豪华大车,随口说道。
阿蛮歪头看着他,小丫鬟秋雨紧张的拿着一把剑朝着张冉比划。看在张冉眼中,很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这小丫鬟只要确定张冉对阿蛮有危险,这剑立马就得刺下来。
张冉转头看去,身旁还坐着那赶车的壮汉,他正拿着一碗药膏给张冉覆伤,静静的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偶尔的精明和锐光显示他是一个‘高手’来着。
“你身上的外伤不要紧,除了黑风暴老大刀上的毒稍有点麻烦外其他的都不要紧,但是我观你内伤极重,等闲人受这等内伤恐怕早已没命,你却还是活蹦乱跳的,小哥你的身体真是好极了!”壮汉名赵宇飞,武道修为不错,早已看出张冉所受的内伤应该是在与黑风十三骑遭遇之前就有了,出言相探。
黑风暴的十三首领武功良莠不齐,但是均在江湖二流高手水平之上,老大黑风和老五老七三个也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间的强者,实力相当不俗,就算是兴庆府的李家,一直想要剿灭这伙悍匪,历次派出由先天高手坐镇的团队,也拿这伙马匪无可奈何。
而这个年纪轻轻的年轻人,在重伤之余也能斩杀这黑风十三骑,其实力难道说也达到了传说中的武道巅峰‘先天至境’?
摇摇头,赵宇飞将这个念头驱赶到脑外,天下的先天高手不多,几乎是屈指可数,以他所闻,也不过寥寥十多人,而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过年轻,让人根本无法将先天至境和他联系起来。但是不论这个人是谁,赵宇飞都不会弃之不顾,黑风暴马匪在宣化府周围地域的凶名昭著,各族受过他蹂躏的民众非常之多,而最关键的却是这股马匪不受定西军约束!
定西军原是唐玉门等地驻军,唐末大乱,玉门驻军与国内联系被截断,待到几十年后中原消息传来,唐王朝已经灭亡好久了!此时滞留在玉门、弱水、敦煌等地的唐军民也被各游牧民族围攻压迫的难以存身!
几十年下来,他们先后迁徙了好几个地方,最终才在宣化府(回鹘甘肃军)以南的祁连山北麓站稳脚跟,在祁连山中有了稳固的几个军寨,剩下的着两万多军民才有了容身之地。只是这西北苦寒贫瘠之地,要养活着两万多军民却是不易,而东归关中的道路又被强盛的西夏和吐蕃给封锁了,且中原到现在还在征战不休,这两万多军民就在祁连山北麓没有移动。
赵宇飞看着眼前这人清澈的眼神,暗自点头。黑风暴马匪对于他们的威胁相当大,这些年他们往东的商队规模小点、护卫少点都不敢派出。这宣化府附近的马匪其实有一半是听令于定西军,或者说是由定西军派出的,一是为了掩饰定西军的存在,而是使其他的马匪知道这个地方有人盘了地盘,没有空白让他们填补容身,三是通商。定西军所处是回鹘、兴庆府李家、吐蕃三个势力交集处。
吐蕃和回鹘因为祁连山的险阻,大军是不会选择这一带路线和兴庆府李家交战,定西军来自背后的危险就少了,但是因为吐蕃的原因、兴庆府李家在宣化府、西凉府驻扎的驻军虽不多,却是精锐之师。而兴庆府的大军也是10天之内绝对可以赶到定西军几个堡寨地带的,所以定西军在这一带相当低调,低调的外界根本不知道祁连山中有这这几个大型堡寨,这就是他们对马匪巧妙运用的结果。
现在黑风暴的头领尽灭,一直以来定西军身旁最大的隐患却是一夕间烟消云散,就冲这一条,赵宇飞也要尽心尽力的救治张冉。
只是张冉的内伤根本就不是他能明白的,所以一边旁敲侧击的和张冉说话,一边仔细的替他覆着药膏。
药膏敷在伤口上先是刺痛的一辣,紧接着的就是一阵阵凉意,这药效竟然比起许玮伦调制的金疮药还要灵验。
“少侠是中原人氏?”阿蛮好奇的插话问道。
张冉笑笑,“我是河北东路人氏,坐家中被抓丁,还被额头刺字,是不是很倒霉?”
阿蛮:“是啊!真倒霉,以你的武功那些兵丁咋就抓得住你,肯定是你倒霉透了才会被抓丁刺印。”犯人配军刺印在唐以前几存在过,某些意义上还代表着这人‘不忠、不孝、不义’的含义,曾经在盛唐时取消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只唐末却是更加兴起了。
张冉看着眼前的人物、感觉着身下的颠簸,知道大车还在前进。这次的情况确实凶险,要不是机缘巧合,真的很难在咯咯丹和四密尊者手中逃出。胸中的真气绵绵不绝的贯通着大周天,修补着损伤的经脉。
张冉已是没说话,阿蛮晓得他累了,将窗子惟布拉上,车中顿时昏暗起来。赵宇飞转头看了一眼这个一向让他头疼的女儿。将绷带扎上,嘱咐了阿蛮和小丫鬟几句话就出去了。
阿蛮看着渐渐熟睡的张冉,一时间很是没趣,总觉得车厢内除了她们三人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特别的感觉不自在,掀了车帘出来,骑上雄峻的红马,放马奔驰。
一伍骑士立时跟了上去,他们这一行总计三十来名骑士,虽然做普通行商打扮,但是一些细节处军伍之风甚重。看在赵宇飞眼中又是一声长叹!这些子弟,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在这步步杀机、危机四伏的丝绸之路通道上站稳脚跟。
跟着他的骑士首领叫李过,是昔日飞将军的远房后裔,定西军后起一代中的杰出之士,这次特意带出来历练的,这些人都是李过那一都的弟兄,兵事练的很好,就是稍欠变通,像这样的行走,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军伍中人。
叫过李过,在车辕上解说了几句,李过顿时恍然,朝赵宇飞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谢。赵宇飞看着他远去,心中却是泛起浓浓的伤痛,‘我们现在只是一群无国无家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