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自说自话开始分封诸王,他把刘邦分到了偏远的蜀地为王,并用三万余兵士押解刘邦赴任。刘邦趋入关中,张良献计,要他烧掉栈道,制造出他再也无意返回关东的假象;被萧何月夜追回的韩信,终被刘邦拜为大将军,一番谈话,令刘邦兴奋不已。从此,刘项之争的历史,将被刘邦掀开新的一页。
蹇卦。彖曰:蹇,难也,险在前也。见险而能止,知矣哉!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利见大人,往有功也。当位贞吉,以正邦也。蹇之时用大矣哉!
三十四
张良已看出了项庄之意在击杀沛公,连忙以目向项伯授意。项伯己知张良的想法,站起来走出席间,向着项羽等说道:“一人独舞,没甚意思,还是对舞方佳。”他从架子上取下一柄剑,走下了堂,与项庄对舞起来。
项庄意杀沛公,而项伯却要保护沛公,两下来去往复数个回合。项庄几次欲趋近沛公的身旁,都被项伯挡住了。尽管这个项庄是位猛士,项伯是注定敌不过他的,但项伯的辈分比他高,是项羽的叔叔,项庄对他也忌讳三分,所以“舞”了个平手。
沛公看到此种情景,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己经惊慌得把酒都化成了汗,从脸上和身上流出来了。项庄数度进攻未成,内心己经恼怒,使出了不顾命的劲头,必欲击杀而后快,因此手中的剑舞得更疾更劲,项伯以身阻挡,也感到吃力异常,几度发生了危险。
项羽大约看出了门道,此时竟不吭声,任由项庄乱舞。他很知道范增的意思,所以摆出了副任其发展的态度,你们杀了刘邦也好,不杀刘邦也好,我都无所谓。
张良觉得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他急忙走出帐来,见到樊哙正在帐外观望,便与语道:
“项庄在席间舞剑,看他的意思,欲加害沛公。”樊哙跃起说道:“这样说来,情况紧急了,我进去救他吧!”
张良点了点头,先自回到了帐内。
那樊哙左手持盾牌,右手执剑,挡开帐门的卫兵,闯将进来。帐前还有卫士,见这么个大汉没有打招呼就闯进,欲前去阻止。樊哙力大,加上情急,根本顾不得立住脚,径直还向前硬闯,那些挡他之人被他持盾剑之手猛地一推搡,竟都跌倒一地。
卫士都呆了,想不到进来这个人竟也力大无穷。项羽见到这情景,心中一震,问道:“你是什么人?”
张良急忙站了起来,代哙回答道:“这是沛公的参乘樊哙。”
项羽赞道:“好一个壮士,可赐他卮酒彘肩!”
左右听到命令,就送进来好酒一斗,生猪蹄一只。
樊哙用盾牌一横,接住了酒,一仰脖子喝干了,扔下酒瓮,再接猪蹄,随切随吃,也都吃下了肚,嘴角上还挂着些许血迹。
他这一冲,那项庄与项伯的剑舞也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但项伯还站在刘邦的前面,准备随时随地保护他。
项羽就喜欢这样的勇士,他喝道:“快哉,壮士,还能复饮否?”
那樊哙朗声答道:“臣死且不辞,何惧是酒?”
项羽又问道:“你想要为谁而死?”
樊哙正色言道:“秦为无道,诸侯皆叛,怀王与诸将立约,先入秦关者便可称王。今沛公首入咸阳,未称王号,独在霸上驻兵,风餐露宿,留待将军,将军不察,乃听信小人,欲杀功首。这与暴秦何异?臣窃为将军不取呢!惟臣未奉传唤,遽敢突然袭入,虽为沛公诉枉而来,究竟是冒犯了上将军尊严,有干禁令,臣所以谓死不避,就是想向将军进言,别做出为天下人所不齿之事。言尽于此,望将军鉴谅!”
项羽听了这番话,觉得有理,又觉得老大没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时张良目视刘邦,要他离开。刘邦就借机说:“要上厕所,走向帐外。张良也跟了出来,对刘邦说道:“公快快离开这里,其余事交由我来处理!”
刘邦说道:“我要走,也得同项羽告别一声吧?”
“不用了,上将军酒已半醉,万一把不稳舵,伤了公,悔之晚矣。公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你只要把礼品留下,其余事情都交给我吧!”沛公乃取出白璧一双,玉斗一双,递与张良。这些其实都是从秦宫中拿出来的,用不着沛公费心寻觅。
此时樊哙也已经出来了。刘邦自乘一马,樊哙等随员三人,都乘上了马,因怕那范增派人击杀,就沿着一条小路狂奔,向自己的营地逃也似的去了。
张良再入营帐,并没有多话。这时项羽已经是醉眼蒙昽,他打了一个嗝,问道:“沛公哪里去了?为何许久未回!”
张良依然不吭声,项羽就叫站立在旁边的都尉陈平,出去找刘邦。陈平出去转达了一趟,回来报告道:“沛公的车乘还在,就是没有看见他的人。”
项羽问张良:“你可知沛公到哪里去了?”
张良这才回答:“沛公虽然嗜酒,何如有将军的好酒量,他已如厕吐了一次,被下人扶着,回到自己的营地去了。未能与将军面辞,甚感歉意。他要臣在此专致不敬之意,并奉上白璧一双、玉斗一双,敬献给将军!”
张良拿出了准备好的礼品,递到了项羽的面前。
那是皇宫的珍藏,岂有不好之理?项羽看到放在几上的白璧,端的是光莹夺目,毫无瑕疵,不由得心爱起来,嘴里却含含糊糊地问道:“你说:“什么?他走了,走到哪里去了?”
“沛公自恐失仪,致被将军埋怨,他回到了他的营地去了。”“回营地为何不告而去?”
张良回答:“将军同沛公情同手足,尚不至于加害沛公,但将军手下之人就很难说了,他们制造将军与沛公之间的缝隙,想将沛公杀害,并且嫁祸将军。将军今日初入咸阳,正应惟诚待人,下慰物望,为何要疑忌沛公呢?沛公若死,天下必讽讥将军,将军坐受恶名,诸侯乐得独立。沛公不便明言,只好脱身避祸,静待将军自悟。将军英武天纵,一经反省,自然了解,还会再责备沛公么?”
项羽急躁多疑,听了张良的一番话,想起范增在宴席上的表现,怀疑他在弄鬼,吓跑了刘邦,就向他注视。范增因为自己的计不能行,而项羽又是不理踩他的建议,以致功败垂成,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懊恼。现在看到项羽注视着他,料是他起了疑心,对他有所不满,他因此怒上加怒,气上加气。这老头子也是个倔犟坯子,他提起玉斗,狠狠甩到地上,并拔剑砍破。他不敢怒视项羽,把项庄当成了注视的对象。他怒视着项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竖子不足与谋!将来夺项王天下的,必是沛公,我等不过是他的俘虏罢了!”
项羽一看这个老头子动了真怒,也不便同他计较,站起身来一拂袖,走进内帐去了。范增等也各含不同样的表情走了出来。只有项伯和张良还一时坐着,相顾微笑,这是一种得意的笑,一种胜利的笑。两人最后退出,来到营外。张良谢过项伯,召集随从人员,上了那辆车乘和其余的马匹,缓缓回到霸上营地去了。
刘邦回到营地,唤来了左司马曹无伤,骂他卖主求荣,罪在不赦。曹无伤无法抵赖,干脆低头不言,被刘邦叫手下人推出去砍下了脑袋。
这时,闻得张良等返回,刘邦亲自迎接,问到项羽的态度。经张良一番形容,刘邦哈哈大笑,手抚着张良的肩膀并且说道:“谁若倾秦宫中万件珠宝,欲向我换一个张良,我也是不会答应的呀!”
项羽可不如刘邦来得文明而讲求礼数,他也不再和刘邦商量,就把军队开进了咸阳,来了个大肆烧杀抢掠。先是从秦皇宫中搬运珠宝财物,将所有好的东西运劫一空,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分给了将士;再把宫廷中那些嫔妃和宫女赶出来,美的留下自己享用,其余的也分给了将佐。最后连个空宫也不留,竟放起火来。旧宫与新建的阿房宫,多处点火焚烧,一下子咸阳城中,到处都是烟熏火燎。那阿房宫据说有三百余里,大火烧了三个多月,让它变成了一堆灰烬。可怜秦朝数十年的经营,数万人的构建,数万万的费用,尽付一炬。
这还不算,他还令手下的三十余万兵士,去獅山挖掘秦皇墓,收取圹内的陪葬财物。那些兵士如同强盗,只顾争抢圹内财宝,至于人的尸体,就任意抛撒。
既然项羽采取了这样一种政策,有不少将士就更加大胆,甚至闯入富户民宅,去抢那百姓家中的财物,弄得咸阳城内,人人自危,怨声载道。都道还不如秦皇在世,他们还能保住自己的财产。
这样折腾了数月,咸阳城处处都是流离满目,荒秽遍途,原来繁华之地,顿成墟落,让人既觉得凄凉,又觉得残败。
项羽从进军途中直到进入咸阳,做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屠杀了秦降卒二十万,这些降卒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而他们的父母都在关中;心里胆寒更心里厌恶,在他们的感觉中,已经认为项羽的暴虐超过了那个让他们痛恨的秦始皇。
更为可恨的,是他一入咸阳,竟把那个秦王子婴,以及剩余的秦室宗族,全都杀掉了。
在当地百姓或关中关外的民众看来,新王子婴是一个宽厚仁慈的好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却砍下了他全家人的脑袋。对比于刘邦,秦人都感到项羽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徒了。
项羽原来的打算,是咸阳虽好,总不如他的吴地故里,因此准备掳掠一番,返回关东去。这不仅是他的心愿,也是他部下的心愿,因为他部下均是山东一带的人,他们对秦地既陌生又没有好感,同时离家曰久,归乡之心也愈加迫切。
这时候,有一个姓韩的年轻人求见项羽,他劝项羽留下来,长驻关中。当然,这位韩生也是想通过提点好建议,引起项羽的注意,能够升官发财什么的。他对项羽说道:“关中阻山带河,四塞险要,地质肥饶,真正是天府之国。为什么秦能灭掉六国,统一天下,地理之优是其中的一个条件。将军若能在此建都,就更能成就霸业,何必想着东归,偏安于东南一角之地呢?”
项羽摇了摇头:“自古道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行,无人知晓。我决计东归,请你不必劝说!”
那韩生碰了一鼻子灰,走了出来,十分恼火,随口说了一句:“我听说里谚有云,楚人沫猴而冠,今日方知此言不虚也。”
他这句话是骂楚人等于是一只猴子。
人在气头上,什么都没有顾忌,骂就骂了,但是那些守卫的士兵,都是楚人,所以很快就把这话传报给了项羽。项羽大怒,连忙叫人捉拿韩生,再押回廷前。剥去他的衣服,掷进了一口翻腾着油浪的大锅内,活活将这个韩生,炙成了烧烤炸肉。
项羽准备让自己的军队返回关东,但是有一个顾虑令他迟行,那就是在关中还有一个刘邦在旁边虎视着,令人心犹不安。虽然刘邦的兵力不如他,但若是他这一走,刘邦就真是成了关中王、新秦王了。他可以不占关中之地,但也不能让给刘邦啊!为了杜绝此患,他想出了一个点子,就是修书一封,叫人派送给楚怀王。因为说谁先进关中谁可封王,就是这个牧童说的,现在要改过来,还得通过他。项羽的意思,是让楚怀王再下一道诏命,改变前约,把刘邦调到一个边远的地方去,不让他逗留关中,再分封他项羽为秦王。
信使派出后,项羽眼巴巴地等着回音,好不容易地等到了,却让他大失所望,怀王仍然坚持原议,并言他说出来的话不能自己反悔,劝项羽尊重前约。
原来,由于项羽北征,带走了楚地的兵将,在楚怀王身边的一些谋臣将士,都不属于项羽系统的人,他们都听说了项羽的作为,尤其对项羽杀降兵、烧宫殿的行为深为不耻(这更加证明了当初他们不让项羽率军西征的意见是对的),因此对他多有微词。而怀王虽然出身于牧童,倒也明白事理,敢于坚持自己的意思。因此项羽的建议被他明明白白地驳回了。
手中已经有了几十万大兵,敢于在咸阳城中胡作非为的项羽,到了这时还会怕谁?在收到复书后,他立即召集他的部下与会,几乎没有征求大家的意见,他就开言说道:“天下方乱,豪杰四起,我项家世代为将,所以权立楚后,仗义伐秦。这百战经营,全出自我叔侄二人,全是牺牲我江东子弟。他一个放牛放羊的小孩儿,有什么能耐,只是暂畀虚名,毫无寸功,要不是我叔侄二人立他,他还不知道在哪里放他的牛羊呢。今日我劳苦三年,建功无数,反倒不说我的功劳,却要坚持封刘季为王,太不公平了。诸位,难道我们还能要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么?”
项羽的部将此时也是狂态十足,大呼道:“上将军,不如废了这个怀王,由你自立为楚王如何?”
“我废他是本分,不废他是尊重,现在我认为给他一个虚号帝位就可以了,其余的由我来封赏。”
在场的,主要是项羽领导的亲信军队将领,还有的是诸侯国的随军征伐的将佐,前者一致拥护项羽,只要是项羽主持分封,他们必定能捞一个称心如意的官职。至于诸侯国的将领,他们根本不敢说话,心情也很中立。这些人心想,你项羽将章邯封为雍王,不早就越俎代庖了吗,既然由你来封赏,我们近在你周围,或许不会太过吃亏。
这就是说,每一个将领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有自己的希图,因此一致同意项羽的意见,由项羽来分封“诸侯”。
项羽先封楚怀王为义帝,然后再封诸将。但是他的文化水平毕竟太浅,想问题也不周全,便让人去请范增来商议。
范增在鸿门宴上对项羽有了很大的意见,但也只是一个人在房子里生闷气,不忍心离项羽而去。这次请他,也算给了他一个小小的面子,范增于是应邀前来。
项羽道:“我欲按功加封诸侯部将,别人都还好说,就是这个刘季有些搔头,不知该给他个什么职位,封他于何处为妥当?”
范增答道:“上将军不杀刘季,实在是错得离谱。今天又给他加封王号,那是要更留下祸患了。”
“将军,你也不能只凭你的想法,刘季尚无大错,无故杀他,必致人心不服,且怀王再令欲照原约,先入关中者为王,这种种为难将军应当体谅于我,并非是我故意不听将军建言。现在,如果诸将功劳大者尚能封王,刘季是首入关中的,不给他一个什么王号,恐怕说不过去吧。”
范增说道:“事已至此,不如封他一个蜀王,蜀地甚险,易入难出,秦朝时的罪人,就发配到那里去,就是因为那里苦。而且蜀地也属关中,封他这蜀王,不算是违反了怀王的原意。”
项羽点头称善。范增又说道:“既然将军不愿留在关中,就把章邯、司马欣、董翳三人分王关中好了。一个是他们的封地小一些,每一个人都不能坐大,二是让他们监视蜀地,堵截刘季。他们既被封王,心存感激,必为将军效力。这样将军东归,便可保无患了。”
项羽喜道:“此计甚妙,就即照行!”
这回他完全听从了范增的建议。
虽然说项羽和刘邦是平起平坐的两个将领,他并没有权力封刘邦为什么王,但现今项羽成了一个不可一世的人物,他硬要乱来,刘邦也很在意。因此沛公派出使者,悄悄地到项伯那里,打听消息。项伯认刘邦是他的亲家,当然无不奉告,所以命令还没有公布,刘邦就知道了要封他为蜀王的消息。一听到这个讯息,刘邦勃然大怒:“项羽该死,他竟敢背约么?我愿意与他决一生死!”
刘邦手下的众将,如周勃、灌婴和樊哙之流,全都义愤填膺,摩拳擦掌,想要同项羽拼杀。惟独萧何进来说道:“不可,不可,蜀地虽险,尚可生存!”
刘邦道:“难道与项羽决一死战,我们就必败必死么?”
萧何言道:“项羽起码有三十万兵,而我军只有十万,百战百败,难道不死?昔日汤武服事桀纣,无非是因时未至,不得不忍气吞声,潜伏爪牙,以屈求伸。今天项羽还没有做绝,尚给了公一块蜀地只要公在那里爱民礼贤,养精蓄锐,然后还定三秦,进图天下,我看是事有可为的,何必现在急着拼命呢?”
刘邦听得有理,心气悄悄平静了下来,然后转问张良,张良的回答也同萧何一样。这是两个他最信任的谋臣,经他们一说,刘邦也只得顺从。
张良除了附和萧何的意见,还建议刘邦用重金贿赂项伯,叫项伯转达项羽,求他再给一块汉中地。刘邦就取出金币,派人偷会项伯,乞将汉中地加封。项伯早已全身心地襄助刘邦了,得了金币后立即去向项羽求情,项羽没顾得多想,也就同意,这样,刘邦就多得了一块汉中之地,他因此也承认了这个汉王之封。
正好项羽、刘邦两支军队都汇集在此,各诸侯国的将领也都跟随在项羽的左右,因此项羽召集大会颁布分封诸王的命令。
命令如下
沛公刘邦为汉王,得巴蜀汉中地,都南郑章邯为雍王,得咸阳以西地,都废邱司马欣为塞王,得咸阳以东地,都栎阳。
董翳为翟王,得上郡地,都高奴。
魏王豹徙封河东,号西魏王,都平阳。
赵王歇徙封代地,仍号赵王,都代郡。
赵将张耳为常山王,得赵故地,都襄国。
司马卬为殷王,得河内地,都朝歌。
申阳为河南王,得河南地,都洛阳(此人为张耳之嬖臣,先下河南迎接项楚)。
楚将英布为九江王,都六。
楚柱国共敖为临江王,都江陵(此人曾击南郡有功)。
燕王韩广徙封辽东,改号辽东王,都无终。
燕将臧荼为燕王,得燕故地,都蓟(此人曾从楚救赵)。
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此人前面已交代,是英布的老丈人)。
齐王田市徙封肢东,改为肢东王,都即墨。
齐将田都为齐王,得齐故地,都临潘(从楚救赵,随羽入关)。
田安为济北王,都博阳(故齐王建孙,下济北数城,引兵降楚)。
韩王成封号如旧,仍都阳翟。
(项羽则自称西楚霸王,拟还都彭城,辖有梁、楚九郡。)
这样,在中国大地上,经过项羽的分封,一下子出现了十九个王,一个帝。
太阳太多了,不把大地烤焦才怪。
从此次分封可以看出,跟随项羽救赵,或者入关的将领,大都被封为王了,而跟随刘邦的那些将领,却一无所得。这对于刘邦集团而言,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不过此时谁都毫无办法,项羽掌握着重兵,且他就是这样率性办事,其他人能奈他几何?
三十六
项羽的西楚定都彭城。在他返乡之前,就迫使义帝迁往长沙,定都郴地,也就是今天的湖南郴州一带。对于在那时候的情况而言,就等于把义帝贬到了遥远偏僻的南方去了。他憎恨义帝,一是征北时只封了他一个副将,二是他要义帝否决前约,义帝坚持不改,所以他要给义帝一点颜色瞧瞧。就这样,尚算富庶的彭城是被他居住了,而偏近南岭的郴地就给了义帝。
在这些王中,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刘邦。其他诸王大都是项羽的亲信,任由他们自己去任职,开路好了,惟独这个汉王,他要恭送一程。他于是拨兵三万,托词护送沛公,却如押解罪犯一般,挡住了其他方向,逼沛公西往就职。
如果我们承认项羽的这些分封,在这个时候,沛公就要改称汉王了。
而在历史上,从这个时候开始,刘邦确已称之为汉王。
刘邦被项羽军逼着,无法较久逗留咸阳,就择日从霸上出发起行。
他最感念的是张良,因此赠给张良黄金百镒,珍珠二斗。张良拜受之后,转过身来送给了项伯,就说:“是汉王相赠,替刘邦卖个人情。然而张良却不能与他同行,因为这时韩王成获得了重新分封,要回阳翟去就职,张良是他的丞相,必须跟他回国。所以只能送刘邦出关。
在咸阳这一段期间,无论是咸阳的百姓还是各国的将士,内心中都把项羽和刘邦做了个对比,认为刘邦厚道,而项羽霸道,刘邦仁义而项羽不义。因此,咸阳百姓加上各国诸侯的某些将士军卒,都愿跟随刘邦西去。这样竟也有数万人之多,刘邦并不拒绝,将他们编入西行队列之中。
大队人马走到了褒中,已快进入了汉中郡的地域,张良不能再送刘邦了,他必须跟韩王回去。两人感情甚密,此时自然一番依依不舍。张良让刘邦屏退左右,向刘邦献上了一条密计,刘邦听得直点头。于是两人相别,刘邦继续西行。
行了不久,后队人马都喧哗起来,来人向刘邦报告道:“汉王,不知怎么搞的,有人把退路的栈道给烧了。”
汉王故作不理,自顾自地继续前行,嘴里说道:“先别管了,咱们到了南郑再说:“。”
一些将领,继后听说这是张良的主意,都骂起张良来,说他是要断绝后路,不让他们回去见自己的父老乡亲。须知刘邦军中,大部分也是彭城、沛县一带的人士,项羽东归,他们都十分羡慕哩,现在后路都堵绝了,他们哪还有东归的希望?
原来,这就是张良向刘邦所献的计策,火烧栈道,既让项羽和其他邻国放心,说:“我刘邦再不东去;也同时不再受到章邯、司马欣、董翳三王的骚扰和阻抗。他可以放心地在汉中休生养息,养大自我了。自然,像这样一条妙计,刘邦就是说出来,手下诸将也是不会理解的。
汉中的南郑,为今天的汉中市,刘邦到达都城之后,即拜萧何为丞相,其他将领,各有封赠。刘邦在南郑渐渐安下心来,努力巩固自己的地盘,壮大自己的力量,企图东山再起,与项羽决一雌雄。
其实那些栈道,都是张良的手下放火烧的,他边走边烧,直到把所有的栈道烧尽,这才去追赶韩王成。
项羽西征,韩王成并没有随了来,只是在项羽驻军之地鸿门,项羽招集诸侯国国王,准备分封诸王时,那韩王才来晋见项羽。跟不跟随项羽西征,在项羽眼里是大不一样的,这是表示忠不忠于他,对灭秦有没有功劳的大问题。这韩王既没有跟了来,项羽也就对他低看了一眼,不过韩王又无大过,他本来就是王,项羽也不好再为难他,就让他继续干下去,一切照旧,但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要韩王召回张良,别让他在汉王身边出谋划策。这个条件是范增帮他想的,范增认为鸿门宴之所以没有杀掉刘邦,都是因为张良在后面谋划才使他功败垂成。
张良回来,本来应当去侍奉韩王,这时范增又出了个歪点子,要项羽扣住张良,连韩国都回不去。理由是本来的命令叫张良跟随韩王,现在他竟然去送汉王,是一种违命行动,因此将张良扣住,逼迫他跟随项羽的队伍东去,张良一介书生,无拳无勇,无法摆脱,只得随项羽一路。这就等于把张良当成人质扣留了。
项羽大军东去,后面拖着一个长长的运载队伍,这个车队是运输队,他不厌其烦地将秦皇宫中的珠宝珍玩、玉帛绸缎一股脑儿装在了车中,运到他的彭城去了。
项羽的这次分封,太滥又太随意,注定是不会久长的,在他返回彭城的路途到回彭城之后,变生肘腋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项羽到了彭城之后,仍觉得那个韩王十分讨厌,就自说自话地将韩王贬爵成侯,过了数月,索性将他杀死了事。
另有燕王韩广,原来居燕地的,却硬要把地盘让给臧荼,叫他去东北当什么辽东王,他不愿意去,被臧荼引兵逐出,追到无终地,一鼓作气地杀死了,乃派人报知了项羽。项羽视臧荼为亲信,不但不责罚于他,还奖励他有功,封他兼任了辽东王。
齐王田市,本来是由齐将田荣拥立的,田荣借故不愿随项氏攻秦,为项羽所憎恶,所以项羽徙封田市,改封田都、田安,一下子就有了三个不同的齐王。而对于田荣,却搁置不提。田荣是个倔脾气,他手中有兵有将,不服项羽的任命,竟然羁留田市,拒绝田都,等田都将要到临淄的时候,竟然中途袭击他,要把他杀死。田都大败,逃到了彭城去向项羽求救。而田市在被田荣扣押后,怕一旦项羽大兵来临,自己也会被乱军杀死,就乘机逃脱,奔往胶东。田荣恨他逃跑,率兵去追击,半路上又把他杀死,接着田荣再向济北袭击,刺死了田安。就这样,他一下子灭掉了项羽分封的三个齐王(齐王、胶东王、济北王),自立为齐王。
这时,那个曾经与刘邦共同作战的彭越,正在巨野,而且手中已经积聚了大约万余人马。田荣便授给他将军的印信,令他略夺梁地。这个彭越,也就一时成了齐王田荣手下的一员战将。
与张耳本来是莫逆之交,后来因为秦军兵围赵都而反目成仇的陈佘,当了几个月的山泽草民,有人向项羽建议,这个陈余很有能耐,原是赵国的大将,应当封他。项羽却因为张耳是随他进秦关的,而这个陈余并没有跟随进行西征,就只封给了他南皮附近的三个县。
陈余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他时时处处同张耳作比较,赏给了他三个县,反而令他更加气恼不平:“余与张耳,功业相同,现在耳封常山王,我却只得三县之地,充了个邑侯,岂非天大的不公,我还要这三个县何用?”
他根本不理会项羽的善意,立即去投靠了齐王田荣。他派出使者去对田荣说道:
“这个项羽专门怀着私意而不顾公道。他的所有部将尽封善地;独独将旧王都搬迁了差的地方。这样不公,谁人能服?今天大王崛起三齐,首起拒羽,威声远震,东海归心。赵地与齐国相近,素为邻国,现在赵王也为被迁至代的地方,心里也很是气恼,我本是赵国的旧将,愿请大王拨兵相助,去攻打常山国。如果能将张耳生擒,迎赵王还国,我就答应赵国永远成为齐国的藩属,永不背德。”
田荣听了很高兴,他崛起三齐,怕的是项羽来攻,多一个盟友当然是多一份力量。故而耷即答应了陈余的请求,拨给他数千兵马。陈余再加上自己三个县的征兵,星夜去偷袭常山国。张耳本没有防备这个陈余还会东山再起,仓促迎敌,竟然被陈余杀败,向西遁走。
陈余接着就迎赵玄回故地立国,遣还齐兵。赵王就封陈余为成安君,兼封代王。陈余因赵王初定,不便立即离他而去,仍然留着辅政赵王。于是命令他的部下去代地为相,帮着他守住那个代国。
三十七
在这样的乱哄哄的外界局势下,汉王刘邦由于烧掉了栈道,一下子与关内关外没有了往来,反而显得十分平静而没有了干扰。
他开始整顿内部,奖励农桑,励精图治。
说:“刘邦那里没有干扰,那是不对的,他的干扰起自于内部。要按今天的地理区划,就是刘邦带了一伙山东、江苏的兵,跑到陕西、四川去了,倘若临时执行任务,尚可坚持,要想长期留驻在那里,士兵们就会“水土不服”。
才在南郑等地休养生息两三个月之后,士兵们就不乐西居,想归东土了。这时候,在我们的故事中跳出了两个韩信,成为汉王与项羽公开决裂中的主角。
第一个韩信是韩国故襄王庶孙,他随着汉王进入武关,辗转到了南郑,是属于汉王的一名属将。他不但看到士兵的思归之心,自己也想东归,便来晋见汉王,向他说道:“项王分封诸将,都是在就近的地方,惟独使大王西居南郑,这不等于是贬谪您吗?况且我们的士兵,都是山东人,都盼望东归,大王何不乘锋东向,与项羽争夺天下?不然,老是守在这里,我们这些人只好客死他乡了。”
“你说得不错,我何尝不想东归,只是项羽虎踞在那里,他的力量又比我们大,一时还无计可施,我也正在发愁呢!”
两人正在议论着,忽然有军吏闯进来:“报告大王,不好了,萧何丞相跑了?”
“跑了,他怎么跑了,我还要找他议事呢?莫非是有事临时出走么?”
刘邦立即派人去追赶萧何,一直追了二天,还不见人向他报告。正在刘邦着急的时候,那萧何气喘吁吁地跑进帐来。
刘邦见到了他,一块石头落了地,但还是佯装骂他:“你怎么敢背弃我而逃跑呢?”
萧何等气喘略定,解释说:“臣怎敢背弃大王,臣这是去追赶一个人。”
“你追谁?”
“韩信。”
“韩信?韩信不是在这里吗?”
“不是这个韩信,而是那个韩信。”
“好了,你把我弄糊涂了,还是坐下,慢慢说:“。”
萧何道:“之前逃了一些人,都无关紧要,想跑就跑了吧!惟独这个韩信,乃是国士,当世无双,怎能让他就这样逃去了呢?所以我去把他追赶回来。大王如果愿意久居汉中,倒并不需要这样的人,如果想要争夺天下,就非得此人不可。”
“我当然想要东归,难道你想让我郁郁寡欢地长居于此吗?”“那大王就非得留住这个人不可,他嫌你薄待他,所以逃了。”
“此人有何用?”
“在将来大王争夺天下的战争中,此人可以起到顶梁柱的作用。”“噢,难道还有这样重要的人在我营中而我不知?你说说他是何方神圣!”
萧何把这个韩信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刘邦听了说道:“是这样,那就任命他当我的将军好了。”
“大王,光是将军这个头衔,恐怕留不住他。”
“那照你看给他一个什么?”
“大将军!”
“大将军?萧何,莫不是我听错了吧?他寸功未立,我给他一个大将,其他将军能服气吗?”
萧何故意道:“那是将军们的事,不是我丞相的事,作为丞相,只考虑能否帮助大王夺得天下这样的方针大计。”
“好吧,既然你丞相坚持,想必差不到哪里去,那就给他授个大将军好了,你现在把他叫进来,我给他任命。”
“大王,这岂可轻召么?”
“怎么,我要他来见,难道他敢不来吗?”
萧何正色说道:
“大王,过去我们授给将军,都是非常随意,且简慢少礼,今天大王欲拜大将,又怎好似传唤小儿似的叫进就进,这很是不妥。对人不尊重,人就留不住,就要逃走······”
“那你说,授大将军还需要什么礼数?”
“须择吉日,预先斋戒,筑坛具礼,敬谨递授印信,方算是拜大将之礼节。”
汉王笑道:“拜一个大将,还得这样郑重么?罢了,且听你一回,你为我做好这一切准备吧!”
萧何拜别而出。
那么,这个韩信到底是不是个神圣,值得汉王如此设坛拜将呢?韩信是淮阴县人氏,小时候丧父,家贫无业,不农不商,他想要去当一个小吏,也没有人为他推荐,只得游游荡荡地混日子。他往往寄人篱下,家中虽有老母亲,也没有很好赡养,最终在贫病交加中死去。南昌的亭长,开始倒对他较为信任,同他往来,还经常给他食物吃。可亭长的老婆就不一样了,他看着韩信那么大的个子还吃白食,心里厌恶他,有时烧饭,故意不让他知道,而韩信来到她家时,她又故意迟迟不拿出餐具饭菜,让韩信坐冷板発,这样数次后,韩信也觉得没趣,就不再去亭长家了。
最有趣的是,这个韩信只有那么一套衣服,还弄得板板正正地穿着,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剑,成天挂在腰间,人模狗样地在大街上走着。口袋里无分文铜钱,肚子还在咕咕地叫着,却昂然挺胸,装模作样。
饿得实在无法的时候,他就去到淮阴城郊的河里,想弄几尾鱼烧烤一下,填一填肚皮。开始他连鱼都不会捉,惹得那些在河边上洗衣漂絮的小妹大嫂们一顿讥笑。
在河边经常相遇的人中,有一个妇女,因为后世人不知其名,就叫她为漂母,其实就是经常到河边漂洗衣服的妇女的代称。她看着韩信那个样子,既觉可怜,也觉得像这样的人不会久居于人下,就给他带来了饭和咸菜,让他吃上一顿。但是韩信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漂母并没有生厌的意思,竟接连给他送了十余天的饭菜。
到了最后,连韩信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吃白食了,就叩头拜谢道:“承老母这般厚待于我,信若将来有朝一日得了志,必然报答母恩。”这漂母竟含嗔相叱:“看你说的,大丈夫志向太大了,反而做不好小事,无法谋取生计,乃至坐困。我看你七尺须眉,好像一个王孙公子却又一文莫名,不忍心让你受饥,这才施以一饭,哪里指望你报答呢?”
漂母说罢,端起木盆起身就走了,把个韩信撂在了河边。韩信在河边呆了一会儿,觉得将来自己有了出息,一定再要回来看一看这位漂母。不然,欠下的人情债会一直搁在他的良心上,让良心负着沉重,好难受好难受的。
在淮阴的街头上,还曾发生了一粧事情,让韩信永远难忘。
那是有一次,他挂剑走在大街上,前面来了几个混混与无赖,这些人有些是认得韩信的,有些却不认得,于是议论了起来。不认识的一人问道:“前头来的那小子是谁家的,有来头么?”
“哪里,父母都死翘翘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穷小子,他那是鼻子里插葱装象!”
其中一个是屠夫的儿子,他身上总是穿得邋里邋遢,看到韩信那样装扮很是嫉妒,就说道:“你们看我怎样戏弄他!”
这时,韩信已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屠人子便说道:“韩信,你平时出来,总是带着一把破剑,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杀人,是不是只装装样子呢?”
韩信看了他眼,没有吭声,他不想与这样的人纠缠。
屠人子又挑逗道:“你身体长得如此长大,胆子是不是同样很大,让我来试一试看。韩信,你敢用剑来刺我么?”
其他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是啊,是啊,戳他一剑,试试你的胆量。”
“他不敢扎。”
“敢扎,不信咱俩打赌······”
在众说纷纭之中,屠人子又说道:“韩信,要么在我胸中刺上一剑,要么从我的胯下钻过去!你们说,他是敢刺我还是只敢钻胯?”
“敢刺!”
“只敢钻胯!”
起哄的屠人子的伙伴好像是在打赌。形成了押大押小两部分人,其实只是一种激将法。
韩信沉默有顷,脸色一瞬数变,渐渐地定下神来,将身子匍匐,缓缓地从屠人子的胯下爬了过去。
“好啊!好啊!原来是个胆小鬼······”
爬过去后,韩信站了起来,像若无其事似的起身自走了。
当然,这些都是人们看到的表面现象,在受到漂母赠饭、胯下之辱之前,韩信就在用功学习兵书战策,这之后,他更是受到了反激,发愤不息。
到了项羽的叔父项梁渡淮,韩信就去投奔他。项梁并不觉得他有什么奇特,就把他编在行伍之中,当了一个普通的士兵。项梁死后,军队都属于项羽统辖,他也只当上了一个郎中,手拿着一把戟,为项羽当守卫。他数次向项羽建言,项羽都没有听从。他于是改投汉王。汉王也当他是个平常之材,弄了个连敖的官职,这连敖可能是一支军队中的司马,没有什么实权,韩信依然不得志,常常引发牢骚。
志向大的人往往都是这样,在没有得志前牢骚满腹。不久,他与同僚十三人,在一次喝酒喝多了的情况下,胡发狂言,被人告发,将军向汉王报告,汉王以为他们要造反,就命拿下这十三人,立即斩首,监斩官是那个夏侯婴。夏侯婴将连同韩信十四人都绑在行刑柱上,陆续斩首,前面十三人都被砍掉了脑袋,轮到韩信时,他大声呼叫道:“汉王不欲得天下么,奈何要杀死壮士呢?”
夏侯婴甚觉诧异,平常人到了这时都吓破了胆,或是蔫声儿不响,这个人却还如此镇定。他走到韩信面前,看他果然是一条好汉,相貌魁伟,面无惧色。夏侯婴动了怜才之心。验过斩条,才知此人叫韩信,就问他心中有什么经略,那韩信道:“你若放开我,才可以谈,难道将军要听一个被捆绑着双手的人谈韬略么?”
那夏侯婴当年虽只是一个沛县城中的捕快小吏,却是刘邦的亲信,所以自说自话放开了韩信,并且具酒压惊,与他把谈,韩信心中积累,也不过只发出一二,就令夏侯婴佩服得不得了。于是夏侯婴说道:“十三人皆死,惟你独存,看你将来很可能当得王佐,所以从我的刀下漏掉了。让我来替你向汉王求情吧!”
夏侯婴就去向汉王报告执行情况,他极称韩信有才,要汉王不杀反升他的官。汉王视夏侯婴为亲信,同时对于这次所谓谋反事件,本来就是似是而非的事,因此汉王准其所请,释免了韩信,还封了他一个治粟都尉。
这个治粟都尉,官虽然比连敖大了一级,只不过是个管粮草的后勤官员,对于韩信而言,当然不会因此满足。
那萧何本是个有心人,在沛公占领秦宫之后,其余一切官员将领,都在千方百计琢磨着如何抢到珍宝玉器、黄金美女,独独他跑到了秦宫的收藏典籍书册之所,把秦国所有的法典、文件俱收罗到他的手中。现在,汉王入汉中,他知道汉王心中的大志所在,因此千方百计在替汉王收罗人才。一次他听到夏侯婴说韩信这个人有才,便多了一个心眼,留心察看,同时还召他来见面,听他谈对于当前局势的看法和对于如何行军打仗的谋算,发现韩信真的是经纶满腹,应答如流,才知夏侯婴所言非虚。
那萧何本想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举荐韩信,一时没有找到,而那韩信偏偏恃才傲物,不肯久居人下,等待萧何推荐没有动静,就忍耐不住,卷起行李,逃跑了。跑的时候,也没有同萧何打一声招呼,待有人报知,韩信已出走半日。在这样的情况下,萧何就只得抢了一匹快马,加鞭疾驰,连夜地追赶。终于差不多追出去百余里地,才将韩信追上。他拉住韩信的胳膊,极力挽留,而且拍胸腩说他保证立即向汉王举荐,这才有了萧何一时失踪的事情发生。
汉王听了萧何的话,斋戒了三日,才到了吉期。这一天清晨早起,即由丞相萧何召集百官,齐集王宫,专门等待汉王出来上朝。汉王也不拿什么架子,很快出来了。汉王登车,一行人随后,一起直抵坛下。汉王下了车辇,徐步登上坛项,只见坛上四周,大旗迎风飘扬,坛下周围,环立戎行。文武官员也在外围围了一圈,虽然有许多人不知道今有封将一事,却也不敢交头接耳,静等事态发展。
这一天天气真好,晴和景明,阳光普照,在光照之下,也觉旌旄生色,甲仗增威。这时萧何手捧着大将军的符印斧钺,缓缓走上台来,递给了汉王。坛底下的金盔铁甲将军都已知道今天是授将仪式,却不知是授给谁,都心里升起了一种希望,以为自己会成为这个幸运儿。因为像周勃、灌婴诸将,都是从开始就跟定汉王,出生入死数十战,积功甚多,也都觉得这个大将军应该属“我”,因此人人翘首等待。
就在这个时候,赞礼官大声喊道:“现在,请大将军登坛行礼!”众将官环顾四围,却见一个年轻的将领步出了班列,这个年轻将宫除了那夏侯婴那样有限的官员认识外,全都不熟悉,也叫不上他的名字。
坛下的众武将一时间议论纷纷。
那韩信倒也沉得住气,像模像样地缓步登坛,在众将官羡慕的目光中到达坛顶。然后一个大礼,跪倒在汉王的面前。
这时赞礼官朗声说道:“今日,汉王特拜韩信为大将军。一授印,二授符信,三授斧钺。”
汉王刘邦依次将这些权柄交授给韩信,韩信一一接过。
授仪完毕,韩信再拜汉王,汉王既是对着他,又像是对着坛下诸将说道:
“阃外军事,均归将军节制,将军当体我意,与士卒同甘共苦,舍生忘死,除暴安良,匡扶王业。”
韩信连忙称是!
汉王接着说道:“至于坛下诸将兵,如有藐视将军,违抗命令,尽可以军法从事,先斩后奏!”
此话一出,坛下诸将失色,因为这样一来,那些军功至伟的老将军,都要听从这个毛头小伙子的号令了。
韩信再拜开言:“臣敢不竭尽努力,仰报大王知遇隆恩?”
拜将仪式让韩信着实风光了一回。仪式结束之后,汉王牵着韩信的手,一齐入汉王的书房,双方坐下后,汉王道:
“将军既拜大将军,就是统观全局之人,现在我想听一听大将军对当今局势的看法。”
韩信坐着行了一个礼:“禀大王,韩信对此已成竹在胸,这天下不久便属汉王。”
这正是刘邦所思所想的,但被韩信说得如此肯定,他还是吃了一惊,怀疑韩信是一时说的大话。
“请教大将军······”
韩信既然知道他被拜为大将军,必然有一番准备,因此侃侃而谈:
“大王,我们的第一步棋是进军关中。现在关中有三个王,章邯、司马欣和董翳。这三个王哪里是大王的对手呢。他们投降项羽,却让项羽杀掉了二十万的关中士兵,老百姓必定会把责任加注到他们的身上而怨恨他们,因此他们与当地百姓已经离心离德,这是其一;也因于此,他们想再招关中士兵已不可能,就是硬招了也没有战斗力,他们的军队是羸弱不堪的,这是其二;加上项羽对他们不信任,把本来不大的关中一分为三,他们的国土又小,因此,其实关中之地,己经在大王您的囊中了。”
韩信的这番话说出来,汉王已开始兴奋了,他连连地点头称是。韩信接着说道:“现在,项羽在东边麻烦不小,山东齐地,己经开始骚乱,项羽必然要实施镇压,他就顾不上关中了。最后,就形成了大王您占有西边之地,项王占有东边之地的两雄相峙局面。”
“嗯,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有又谁能战胜谁,夺得天下呢?”“到了那时,就得看各方的实力和战略计谋了。不过,有一点是对大王有利的,那项王出于私心,分封了他手下的许多将军为王,而根本没有封汉王您手下的将领,这看似不利的形势反而有利于大王,这是何说呢?因为项王把自己的力量分散了,那些已经称王了的将军,他们有各自的地盘和实力,他们拥兵自重,项羽用起他们来绝对不如未封时顺手。让臣打一个比方来说吧,项王实际上是把一个拳头展成了手掌,而大王您虽龟缩于汉中,却是把一只手掌攒成了拳头。”
汉王站起做拜状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今后汉军就交给大将军你了!”
韩信也连忙站起还礼:“决不辱命!”